第15章 向死而生
“你开什么玩笑!”易不悟应道,但他不认为吴良在开玩笑,他手握折扇,进入了一种防备状态。
“小的没开玩笑,小的奉李大人之命,杀你。”
“为何?”
“钟文,是李大人的外甥。”
易不悟深吸一口气,顿时明白了其中原由,说道:“但你应该知道,他将我错认成一个疯子,不光打伤了我,还要烧死我!若不是隐柒及时赶到,我现在已经死了。”
“这小的知道,李大人也知道。但李大人不管,小的也不管。”
花枝突然颤抖说道:“公子可是那位柒公子的朋友,你杀了他,不怕被柒公子发现吗?”
吴良笑着摇头,“李大人亲自将你们送出了府,你们的死,与他何干。再说……”他顿了顿,叹息道:“拜咱们那位新圣人所赐,这天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别说死你这么个无名小卒,就算死的是他隐柒本人,不也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易不悟知道他是不惑境,自己虽灵脉达到不惑的强度,但修为实实在在是感知境的修为。他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境,又执意要杀自己,逃是肯定逃不掉的,只能拼死一博。
易不悟跳下马车,拍了拍马,对车上吓得缩成一团不敢出声的车夫和花枝说:“你们先走。”
吴良笑着伸出一食指,摇了摇,“谁都走不掉。”
既然非打不可,易不悟率先出手,灵力一推,将他周围的白雪化作冰刺向他刺去。在吴良运力阻挡时,他已飞身出去,与马车拉开了几十米。
刚站住脚,吴良的一道符直接向他飞来,他甩扇挡去,接着又是无数道符飞了过来,他手忙脚乱地挡着,一时间根本腾不出手来反击。
他有些着急,心里想着光防卫不行,还得主动出击。道理他都懂,可问题是,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和人交锋,手上就是忙不过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告诉自己不要想着去布阵,真正的幻术高手,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是他的阵,阵里所有的物体都是他的武器!
他干脆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用心去感受敌人攻击的位置,渐渐地开始阻挡得游刃有余。
“很好,”他对自己说:“是时候发动攻击了!”
他猛地睁眼,吴良身边的枯树突然像活了一般,伸出刀锋一般尖锐的树枝齐齐刺了过去。
吴良手印一结,一道护体金符将自己包裹住,可就在那金符护住他的那一瞬间,他脚下的地面突然冒出一把把尖刃。
他飞向半空,变幻手印,一连串的符纸从他身边飞向易不悟。
火能制符,但他身边没有火,怎么办!
易不悟脑子飞快运转,大喝了一声:“生!”
灵力一运,他身边的一棵树上突然窜出一串火苗。火苗随着树杆燃烧起来,他将一根燃烧的树枝引向飞向他自己的符。
符一遇火,迅速燃烧起来,火势迅速向吴良身边蔓延。霎时,火势蔓延到了身边的所有树木上,在吴良周围形成了包围之势。
吴良运气抵抗着周围的火势,站在火势中央冷声道:“没想到你区区感知境,幻术造诣很高也就算了,连灵力都如此深厚。看来,我不能再陪你玩了。”
话音刚落,一股猛烈的灵力直接袭向易不悟,易不悟布下的幻阵瞬间被破,周围立时恢复了原样。
易不悟被他的灵力震得退了好几步,还没等他回过气来,只见吴良已经结起手印,大喊咒语:“神霄玉枢,万雷吾掌。敢有拒逆,化作微尘。”竟是使出了符道雷系高阶功法的神霄雷法。
一道惊雷从天而降,易不悟避之不及,以扇驭之,强行接招,两人以灵力相拼。
两人之间一个境界的修为差距让易不悟很快就坚持不下去,只能选择最后的办法,催动天堑神力来作抵抗。
可他境界不够,无法催动。
易不悟别无他法,生死存亡之际,调用全身灵力在一瞬间强行破境!
天堑扇也在他突破的那一刹猛地暴发出了一股蕴藏于自身的强大的神力,硬生生将雷打了回去,吴良顿时被劈在地。
易不悟的灵脉虽然强大到足够支撑他突破感知,但因根基不稳,灵脉再次受到损伤,只觉得喉咙一腥,一口血涌了上来。
他用手背抹了一下擦嘴边的血迹,对着倒在地上的吴良冷笑道:“听说你们符道的雷祖印有三十六道雷,修为越高威力便越大,现在看来,你还练到家呢!”
吴良却惊恐地望着他手中的折扇,口中边吐着血边低喃道:“天堑……天堑……”
易不悟心想:“既然他认出了天堑扇,就不能让他再活下去,得杀了他!”
但他连鸡都没杀过,怎么敢杀人!
他只能用幻术。
于是他转身背对着吴良,闭上眼深吸了两口气,将一层重重的冰覆盖在了吴良身上,冰层不停地向里面蔓延,直至冰块里包含的物体身上的每一滴水份,凝结成冰。
再收回灵力时,地上只剩下一具双目圆瞪,大张着嘴的干尸。
易不悟没有回头去看,他吃力地走向马车,知道灵脉受损,若不及时修复,对将来的修行会产生不可逆转的损害,必须要尽快打坐调息。
花枝见他回来,跳下去马车来扶他,那车夫却不见了。
“车夫呢?”
“刚才跑了。”花枝带着哭腔说。
他坐上马车,对她说道:“不管他了,吴良死了,李丰谷等不到他的音信,定会派其他杀手过来,咱们快走!”
“公子您坐好,奴婢来赶马。”
“你会吗?”
“奴婢会的,”她边抽泣边甩了一鞭子出去,赶着马重新上路。
——
就在他手中的天堑爆发出神力击败吴良那一刻,皇城中心的谣仙台上,站着两个男人。
一人衣着高贵,眉宇间透露着紫微星气,他背负双手,低声说:“他来了,他比我想象中,来得更晚一些。一一,你说他会是那第六只,还是第七只?”
另一人一身素白,手持长仗,眼上缚着条白色的布带,俨然是个盲人。他说:“一一认为,此人,不可留。”
“不急,先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他若有了本事,就很难除去。”
“倒也不能是那个本事。”
“他终究是个未知数。”
“我们需要未知,”他转身,将右手放置到他肩上,稍稍用力抓住他的肩说:“一一,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是饮鸩止渴。”
“这是向死而生。”
“一一坚持认为,此人,不可留。”
“不急,不急。”
——
打座过后,易不悟感觉稍好,索性这次灵脉损坏得不强,凭自我就能修复。但想要恢复透支的灵力,还得静心修养一段时日。
打开车帘看向车外时,天已黑下了。
因害怕李丰谷的人追过来,他也没打算找个客栈休息,出去换了花枝了,自己来赶车,只想尽快到达朝阳。
花枝一开始不敢答应,哪儿侍女休息主子赶车的道理。易不悟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把她拎进了车厢,想来她也是很累了,很快便睡了过去。
自从踏入了修行界,他也不似从前的肉|体凡胎,需要每天按照吃饭睡觉,通常打打座恢复一下灵力,便能支撑一整天,属于半辟谷状态。
修为越高,辟谷的时间就可以越长,成神之后,可以做到完全辟谷。他倒很想试试。
他连续赶车到第二天早,换成花枝后他又进去打座,幸好车上干粮带得多,中途除了在路边的客栈换过马,就再也没停过。
紧赶慢赶之下,终于在第二天日暮时分时到达了朝阳,比预计快了一天。
易不悟想起当初隐柒回朝阳取药,一去一回只用了三天,他不知道那是怎样的速度,但能够想象到,他应该是一刻也没在途中停留过。
朝阳地处中部偏南方,不似夏城那么寒冷,也没有积雪。
进城时他们被侍卫拦了下来,问他们是哪里人,何故来朝阳,有没有入城引荐书。
易不悟哪儿知道进个城还需要这些东西,当初他也没写过,李丰谷那个老东西根本没想过让他活着来到朝阳,更不可能给他写什么引荐书。
花枝见易不悟答不上来,便哽咽道:“我们来自夏城,这是我家公子,他生病了。听说皇城有很多名医,便想着来看看。各位官爷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
易不悟及时咳了两声。
“什么病啊,下来让我瞅瞅。”这个时候,一个侍卫队长走了过来,此人有些修为,易不悟想藏也藏不住了,只得下车。
“哟,修行者啊。”他看着易不悟道,“修行者要入城,必须报上宗门,这个规矩你不会不懂吧。”
“我没有宗门,我本随师父在山中修行……”易不悟打算给他胡扯一通,却看见两个人骑着马正欲出城门。
易不悟怔怔地看着他,他依旧一袭黑衣,他自己没有修为时,他会觉得这个人看上去很冷漠。在自己也成为修行者之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人给自己带来的如巨石压顶般沉重的压迫感。
离得近了,易不悟笑着向他招手说:“你是来接我吗?你怎么知道我今日来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