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颗足球
“没有…”初蝶也不想在陆闻野面前暴露事情的真相，于是模棱两可地用自己的职业原因一带而过，“工作要到处飞，平常挺少有机会来看看的。”
陆闻野了然地点点头。
前面需要过马路，两人提前上了天桥。
初蝶数着台阶一节一节网上走，思绪不禁飘远。
作为那年高考的黑马，被评为优秀毕业生的她自然是有收到过校庆的邀请。但初蝶自认为终于逃离了那个地方，自然也从没想过要回学校看一看，尽管她的母校就在自己所生活的城市。
临川二中对于初蝶来说，似乎除了陆闻野，就没什么好值得回忆的事情了。原本以为她对临江二中会有一种生理性抵抗的厌恶感，可现在跟着陆闻野一起往临近二中走，她却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恐惧。
会有一丝不舒服，但也没到完全想要抗拒的地步。
或许陆闻野真的是救她于学生时代黑暗的一盏指明灯。
十月份之前学校都是采取夏令时的作息时间，初中生没有晚自习，下午下课后就早早地放学回家，而高中生的晚自习时间是七点到十点。
此刻将近九点半站在校园外，初蝶还能看见校园内有几幢大楼都是灯火通明，她甚至可以想到学生们坐在教室里奋笔疾书的模样。
临江二中作为临江市的老牌重点中学，学校在去年的时候翻新了一遍。此刻校门口几个烫金大字在刻意装上去的两个照明灯下显得熠熠生辉，入口处还摆上了好几个板牌上面刊登着今年高考录取的喜报。
校门口门房值班的老大爷半躺在躺椅上摇摇晃晃，嘴上还叼着烟。他把手机横屏架在木质桌子上正在听戏，闻声有人敲窗户，于是眯起了眼打开玻璃窗。
“您好，我是来拜访曾老师的。”陆闻野弯着腰，微微将头探进去。
曾启明是他高中时的体育老师，也多亏于他，陆闻野才决心走上足球的专业道路。两人私下一直有联系，只是因为不在一个国家，两人多年未见，陆闻野也知道身为体育老师的曾启明肯定早就下班回家了，只是临时要找个理由进学校，他也只能先这么打着幌子过去。
老大爷一看，两位年轻的俊男美女，又如此有礼貌，不禁语气也放得比平时要缓和些。但是近期学校为了学生们的安全考虑管的特别严，他还是要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小伙子，要出示通行证明的啊。”
这下陆闻野可犯了难，以前他读高中的时候好像进出校园没有这么严格。他抱歉地笑了一下，表示先给老师打个电话。
校门口的自动栅栏一直是关着的，此刻正好有人从校园里面出来，看穿着打扮应该是某位老师，那人发际线有些高，腆着啤酒肚，但看气质却是有些文质彬彬的模样。
他跟门卫的老大爷像是旧识，亲切地喊了一句：“老张！”
门房里的大爷应了一声，伸手去拿桌面上的开门按钮，给对方开了栅栏。铁质栅栏呼啦啦地像旁边慢慢移动打开，初蝶猝不及防和里面的人迎面碰上。
身边陆闻野打着电话似乎出了点麻烦，一直没人接通，初蝶想了想决定硬着头皮上前和走出来的人打了声招呼：“李老师。”
对面人听见初蝶的问候声也停下了脚步，他把老花镜往下拉了些，对着门卫室散发出来的灯光仔细端详了会儿，颇有些惊讶地问了句：“…是，初蝶？”
“是的，李老师，好久不见了，您还好吗？”初蝶也意外对方竟然能认得出自己，不过转念一想，李老师算是自己学生时代比较关心自己的老师，当初学习上也给予了自己不少帮助。当时自己在学生群里也算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被老师记挂多年也不足为奇。
李老师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他哈哈大笑，“还真是，你这丫头可比那时候漂亮多了啊，想当初……”
眼看着对方又要开始回忆往昔，初蝶想到陆闻野还站在旁边便赶忙打断，“李老师，我带我朋友来学校随便逛逛，您能不能跟大爷说说。”
李老师嘴上说着没问题，先是跟大爷打了声招呼，又八卦地看了下旁边身形高挑的男人，“这是你男朋友？”
初蝶刚想要否定，身边的陆闻野正好挂了电话，侧头时不经意和李老师的视线对到一起。
“这…这不是陆闻野吗？”李老师在看清对方的脸时惊呼出声，“诶呀，以前那时候老刘就经常在办公室夸你，说他们班有个男生长的又俊球又踢的好，关键是学习成绩也不赖，没想到我们学校那届可是走出了一个世界明星啊。”
临川二中出了一个世界级的球星，想必没有老师不认识陆闻野，所以李老师即使不是陆闻野的高中老师，他对陆闻野也是熟悉的。毕竟每年一到制作学校宣传片和招生简章的时候，陆闻野那张脸就会被印在册子上传阅一次。
初蝶默不作声地低下头，李老师的这一番话就差没直接告诉陆闻野，自己跟陆闻野就是同一届的学生了……
如果陆闻野再问起来，她要怎么办？
李老师大概也还有别的事情，客套性地说了几句：“回头有时间多回学校玩”和“下次校庆有机会再来参加”这种话就走了。
老大爷从李老师的字里行间听闻陆闻野是个球星，虽然他不怎么关注足球，但还是找陆闻野要了个签名，说是回头带给自家喜欢看足球的乖孙子。
陆闻野很有耐心，得知大爷的孙子因为生病长期在医院疗养后，不仅签了自己的名字，还用中文写了几句鼓励的话。离开的时候，他还朝大爷说了句：“您孙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因为正值晚自习的上课时间，校园内一片静悄悄的，就连互相间隔着十几米的路灯都昏黄低暗，想必是要等到下课时间才会把其他的路灯打开。
两人也都确实很多年没再回来过了，时隔这么久，他们看着新修建的教学楼和翻新后的草坪都不禁感慨时间过的很快。
因为怕等下下课，道路上的学生会太多，两人便往操场走去，打算在操场上散会儿步。
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陆闻野显得又些激动与兴奋，他指着新建好的体育器材设施对初蝶说：“这儿原来好像是跳远的沙坑，没想到后面改了。”
初蝶环顾着四周，含糊地应了一声，其实她不太记得以前操场具体的布置了。
视线停留在某一处，初蝶看到了那颗老槐树。
槐树比记忆中又拔高了些，旁边的石凳子也还在，只是操场新建了很多设施，刻意绕开槐树和石凳子的那块地方，显得稍微有些格格不入。
陆闻野看初蝶一直看着凳子的方向还以为她累了，于是提议要不要过去坐着休息一会儿。
初蝶说了声“好”，两人迈着步子往那边走过去。
初蝶觉得很多时候，事情的发生是难以想象没有规律的。
比如如果时间倒转到自己高二那年，当她逃掉体育课独自坐在石凳子上偷偷去看球场上肆意奔跑的陆闻野时，她一定想不到有一天，那人会坐在自己身边，仅仅是肩并肩的距离，和自己像朋友一样地聊天。
他们的右侧是学校最边上的墙壁，原本发黄的墙壁似乎也做出了些改变，墙面被刷地花白，上面还设置了一小排透明展示拦。玻璃橱窗里面有几盏小白灯，堪堪可以照亮里面的字。
刚开始初蝶并没有注意到，还是陆闻野看到后，想着找个话题跟初蝶闲聊才带着初蝶的视线往那边看过去。
上面陈列展示了些优秀学生的书法和绘画作品。应该是学校为鼓励学生全方面综合发展而设立的一个观赏角。
每一幅作品下面有作者的姓名和届数。字不算小，陆闻野刚刚好可以勉强看清楚。
初蝶有轻微的散光，平日里对眼镜需求不大但是此刻也没办法看清布告栏里面的东西，身边的陆闻野随意地从左向右移动着视线，突然在某一副书法作品下停顿了好几秒——
“2012级优秀毕业生初蝶作品。”
如果说刚刚因为李老师的话，他只是有所怀疑但难以确认的话，那么此时此刻他可以百分百确定，初蝶就是跟他一届的学生。
陆闻野的记忆力向来很好，当初他转入临江二中时，他就是2012级的学生。
明明也不是件需要隐瞒的事情，为什么女孩却始终支支吾吾，像是不想让他知道的样子呢，陆闻野想不明白，他回想起在曼彻斯特女孩很多时候略有些莫名的举动，突然更加好奇。
女孩身上，还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而造成这些事情的原因是什么。
初蝶也注意到陆闻野盯着那边看了好久，但她眯着眼睛去看还是一片重影，于是她问：“你在看什么？”
陆闻野回过神，看着女孩正撑大着眼睛去看他，他几乎要将心底的问题脱口而出，而张嘴的那一瞬间又默默咽了回去，“没什么，就是看这些学生画倒是画的蛮好的。”
初蝶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扬起手中的球衣，“你也很会画画呀，你给我画的那只蝴蝶，很生动。”
“喜欢吗？”陆闻野也没想到自己不经过大脑思考就这么问出了口。
而初蝶似乎没打算逃避，她直视着正前方，黑漆漆的一片操场，没有人也没有什么亮光。可她莫名地就感觉又能透过这个场景看见高中时陆闻野奔跑在绿茵场上的身影。
“很喜欢。”她听见自己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