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颗足球
缘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以前初蝶时常听长辈们说起很多事情都是上天注定好的时候她都没有太大体会，而此刻的凌晨三点，她窝在沙发上看着手中手机的页面却只想感慨一句：“缘分妙不可言。”
时间倒转到一个小时之前，在陆闻蝶朝着她问出那句话时，有一瞬间，初蝶的脑子完全是懵的。
陆闻蝶发音不标准但也没到让人听不懂的地步。
短短几个字像是被打乱了顺序的字符在初蝶的脑海里横冲直撞，撞到头脑眩晕心脏加速时，初蝶难以置信地磕磕巴巴问了句：“谁…谁的微信号？”
身边细细观察的陆闻蝶偷笑，在对上初蝶有些懵怔的视线时又马上收敛，一字一字咬着正确的发音又说了遍，：“你的，微信号，姐姐。”
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
有好奇有激动有紧张，一瞬间初蝶想着哪天要是中了彩票也就不过如此这般的心情吧。而在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之前，陆闻蝶已经又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手指在键盘上点着，嘴上随意说了句：“那我发给哥哥啦，我让他加你。”
————
陆闻蝶和她的朋友很好，看初蝶身子骨轻飘飘的肯定没办法抬地动徐辛，于是一直将两人送回了家门才离开。
初蝶帮徐辛换上睡衣又盖了一条薄薄的空调被子，想着怕她宿醉后第二天会头疼欲裂，还去厨房冲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灌在保温杯里，又拿了个玻璃杯，一起放在徐辛的床头柜。
凌晨深夜，屋内屋外都静悄悄的。
初蝶与徐辛租住的公寓临有一条货车运输的高速公路，此刻也只有偶尔几声发动机的声音。
初蝶捏了捏自己有些发酸的肩膀，抬眼看了下紧关着的房间门。今晚还好有陆闻蝶和她朋友们的帮助，她才能顺利地将徐辛带回家。徐辛今晚醉的彻底，大概也闹腾累了，到家沾床之后就乖巧地合眼睡的香沉。
初蝶不自觉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徐辛是个那样开朗乐观的人，大概也只有感情的事情会让她沦落到需要借酒消愁的地步。
感情……感情真的会令人那么上头吗。
作为感情历史一片空白的初蝶想不明白，但她看着手中手机上页面显示的新联系人小红点时好像又有种别样的冲击感刺激着自己的神经，让她哪怕是在凌晨三点，也依旧精神抖擞。
“vincent请求添加她为好友。”
对面人的头像是一颗足球正越过禁区线冲进球网。白色的底图，黑色的简笔画，右下角还有一个穿着印着数字八的卡通形象小人，画的很抽象但是整体来看还挺可爱的。
初蝶点开他的页面看了很久，像是害怕自己移开视线，下一秒这个页面就会消失不见一般，她反复确认，终于有了实感，陆闻野真的主动加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这种复杂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初蝶按耐着自己的心跳，轻轻地点下“前往验证”键。下一秒，页面自动跳转——
“你已添加了vincent,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没有刻意去翻看对方的朋友圈，更没有主动发消息打招呼。
初蝶又盯着看了良久，最后退出微信，按下手机锁屏键将手机反盖在沙发上。
初蝶回忆起高中，突然想问问自己，幻梦成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说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有一个会放在心里回忆的风云人物，那么陆闻野绝对是临江二中很多人心中的白月光。而这种仰慕与喜爱，不仅仅针对女生，甚至有很多男生，对陆闻野的态度都是近乎崇拜与追捧的。
哪怕时隔多年，初蝶依旧能将她与陆闻野的第一次的意外相遇记得清楚。
初蝶是中考结束之后意外患上的免疫系统疾病。
当时中考结束的她随着母亲的工作调动，全家搬往临江。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中考那段时间因压力太大留下来的后遗症。不知从哪天起，初蝶感觉自己身体无力，上下楼梯变得尤为费劲和吃力。
临江的夏季气温很高，每日挂在天上的太阳让城市像是大蒸笼一样使人昏昏沉沉提不起劲，所以一开始，初蝶并没有在意，只是觉得自己不习惯临江的夏天罢了。直到有天外出采购后回家时从楼梯上摔下来，这才引起她和父母的重视。
母亲夏容是一名儿童科医生，她的工作很忙时不时还要值夜班。听到初蝶从楼梯摔下来的消息，这才自责又内疚地急忙忙赶回家来带她去医院。
做完了一系列的肌肉活检，医生告诉她们，初蝶应该是患上了免疫系统的疾病。虽然病因还不清楚，也不算特别严重，但是需要吃激素药来治疗。
彼时十四岁的初蝶对激素药没有概念，零星的些许了解大概就是知道激素药可能会使人发胖。
那时候的她不胖也不瘦，正处于青春期刚开始懂得什么是漂亮的时候，她懵懵懂懂地当着医生的面问身旁的妈妈，可不可以用别的方法治疗，她不想长胖。
对面的女医生亲切地笑了笑，带着抚平人心令人信服的语气说：“和副作用相比，能够治好你的病才是最重要的。放心，激素药其实没那么可怕，康复之后停了药就没事的。”
然而事与愿违，不知道是用药的量太大还是初蝶自身的体质问题。
噩梦从那年的八月份开始，初蝶惊觉自己的瓜子脸渐渐地变圆了，甚至开始长很多红色的疙瘩，原本有明显线条的腰身开始发粗，就连自己的背部也开始增厚再也看不出原本蝴蝶骨的模样。
每天的变化让初蝶日日夜夜都在惊恐和妥协之间来回挣扎。
一方面她需要药物的治疗，另一方她开始控制不了自己的饮食，胃口大增又吃不饱，种种一系列问题就像是个死循环。那时的她几乎天天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在网上查找关于激素药的资料，精神状态反而越来越差。
后来新学期开学，因为不自信外加外貌上翻天覆地的变化，初蝶几乎独来独往也不喜欢跟别人交朋友。
与同班同学就这样彼此相安无事的过完了一年，升入高二时，因为分班，选择了文科的初蝶被转出了自己原本的班级，而在新同学的不友好甚至针对的对待之下，初蝶对自己的厌恶情绪达到了顶峰。
她开始痛苦为什么只有她经历这样的困苦，开始抱怨为什么必须天天要上学还要做小组作业，原本从小就对体育喜欢不起来的她更是升起了一股对体育课的逆反情绪。
终于在某天，体育老师划分小组去完成一些简单的仰卧起坐和立定跳远的测试时，初蝶偷偷地离开了班集体，抱着哪怕体育期末测试被给零分的风险，她也毅然决然地要回班级座位上坐着。
自打幼儿园开始初蝶就是老师嘴巴里乖巧的好学生，逃课可以说是她的人生第一次。
于是她不由地有些慌张，明明体育课就是户外活动，但在从操场往教学楼走去的路上她却有些心虚，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被教导主任或老师给逮住，以至于一路上她都低着头，脚步匆匆。
高二教学楼的入口门很窄，初蝶低着头往前走，自然没看见从里面正小跑着冲出来的人——
“砰——”
一进一出的两个人撞到一起。
男生的身高自然比女生要高，于是初蝶一头撞在对方硬邦邦的右肩膀上。然而对面的男生也没好到哪去，他身姿颀长但大概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在初蝶的体型对比之下显得有些清瘦。
男生也被这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往后踉跄了两步，手中的足球掉落下来朝旁边滚落过去。
“sorry！”男生有些吃痛地揉了下自己的肩膀，下意识开口说道。
原本就小心翼翼的初蝶更像是受到了惊吓，头更低了恨不得像只鸵鸟埋到地里去。她嚅嚅地动了下嘴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加快脚步绕过男生往转角楼梯走，视野里看见急着步子下楼梯的两双球鞋，他们嘴上还嚷着嗓子在说话：“阿野你也跑得太快了点！平常看你写卷子没这么积极，老师一说写完可以自由活动你就完成得飞快！”
初蝶没有回头，但她听见身后的男生应该是捡起来足球去回应他们：“搞快点！等下场子被别人给占了！”
两个男生从初蝶旁边经过，互相还在对话，一个人说：“哈哈，你看看，阿野也就在运动上会这么上心了。都说了他满心满意都是足球，你那妹妹想要他联系方式啊，准没戏！”
“我都跟叶子说了，没办法，压根就不听！”另一个男生的语气颇有些无奈，但也算赞同朋友说的结论。
那这个男生跟自己可真是天壤之别，自己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跟运动沾边。
初蝶边上楼梯边想，因为好奇心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楼梯下正单手托着足球往外走的男生的背影。
心中突然改变了主意，就连初蝶自己都说不清，当时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驱使她跟着几人又回到了足球场。
或许是好奇，又或许是实在无聊，总之初蝶又鬼使神差地回到了操场上。
她没有归队，而是选择在操场上某处角落的石凳子上坐着，她的前面有一颗很高的槐树，可以帮忙挡住侧面体育老师的视线，但又能看见正前方的球场。
初蝶几乎是一眼就找到了那个正在随意热身的男生，即使她刚刚没有看见他的脸，初蝶也能认出这个人就是刚刚和她撞到一起的人。
男生眉眼肆意，颇有些不拘小节地撩了一把头发，那时候还没有所谓的“荷尔蒙爆棚”的说法，但初蝶莫名就觉得男生有种不一样的帅，很生动很有活力。
她双手撑在两侧，轻歪着头看着操场，殊不知在不经意间已经将男生的身影慢慢刻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