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颗足球（加更）
第二天的开头又是兵荒马乱的。
初蝶正站在落地镜面前弄着头发。因为需要一只手固定另一只手将乌黑的发丝挽进去，她空不出多余的手，便直接轻咬着头饰的边缘。
昨天晚上被徐辛抓着问了一晚上，两个人到凌晨三四点才睡，这会被闹钟闹起来仍旧有些缓不过劲。
她盯着镜子里自己的黑眼圈，余光瞥见身后的徐辛正急急忙忙地蹲在地上将自己用完的化妆品和洗漱用品收进箱子里。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初蝶屈起食指，用关节处抹掉眼角自然沁出来的一滴生理性眼泪。比起徐辛，初蝶不是个太拖延的人，此刻她已经全部收拾好，就等徐辛一起出门。
门外传来一阵关门声和些交谈声，应该是住在隔壁的同事们都陆续出了门去楼下吃早餐。
她们机组今天从曼彻斯特飞回临江市。初蝶想了下自己的航线安排，每个月只有两次往返曼城和临江的任务。
徐辛似乎还沉侵在昨晚的谈话话题中，刚拉上箱子的拉链，一边换下酒店的拖鞋一边嚷嚷：“睡醒了还是难以置信，小蝴蝶你也掩饰地太好了吧。”
昨晚回到房间，徐辛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初蝶不想说谎，想着也不是什么需要掩掩藏藏的事情，便简短地将自己与陆闻野的高中过往与这两天的际遇说了一下。
话到末尾，还强调了几句：“我们真的没什么，他现在也不知道我是他高中校友。”
徐辛的嘴巴张大到足足能塞下一个鸡蛋。
彼时的她半躺着靠在床头柜上，听了初蝶这番轻描淡写看似毫无重点平平无奇的话，佯装发怒地将手中的方形抱枕砸了过去，方向是往初蝶的右侧，“好啊你个蝴蝶，你让我错失了和偶像认识的机会！”
卡着时间点终于出了门。
因为要吃早餐的话可能会赶不及，于是两人便又在第一天初蝶买东西的便利店随便买了些东西填肚子。
其他同事聚在离酒店大门的不远处，看样子应该是在等她们两个。初蝶拉住风风火火就想往那边走的徐辛，看着她欲言又止。徐辛顿时就理解她的意思，用另一只没拉着拉杆箱的手比了一个封嘴巴拉拉链的姿势——
“放心吧，关于陆闻野我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的。”
当然，这也是徐辛昨晚在一次又一次感叹之后一次又一次做出的保证。
————
接下来两个月的初蝶过得不太顺心。
作为一名满了二十三即将二十四的女孩来说，这个阶段或许有烦恼但大概率都是关于学业关于初入职场关于和男朋友吵架之类。但从曼彻斯特回来之后，初蝶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开始被妈妈安排相亲。
而自己的相亲对象，则是从小泡过同一个澡堂子，长大后就完全没再联系过的周砚。
事情的导火索要从初蝶第二次休假回家看父母这事说起。
那是从曼城回到临江后的第十天左右，那天初蝶调休又没有什么别的安排，想着好久没回家了，于是便买了些水果打算回家陪爸妈住两天。
去之前初蝶没有刻意打招呼，等进了门看见玄关处的好几双鞋子，才惊觉那天家里应该是来了客人。
再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掉头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端着两杯茶水从厨房走出来的夏容女士看见好久不见的宝贝女儿脸上的褶皱都比平日里多出几道，她扬着语调叫初蝶换了鞋赶忙进屋，还没等初蝶放下手中的塑料袋，就虚拢着初蝶的肩带着她走到客厅的沙发面前。
“快叫人，这是你周叔叔和林阿姨。”
初蝶照做，乖巧地笑着，“叔叔阿姨好。”
“诶！真乖。”穿着中式旗袍，端庄坐在沙发上的中年女人也跟着笑，她看了看面前穿着简单白衬衫牛仔裤身材外形极好的女孩，侧头又向夏容夸了一句，“小蝶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以前和我们家阿砚在泥塘里打滚时那皮实样儿可是消失地干干净净了啊。”
夏容坐到她旁边打趣：“可不是，初蝶那时候像个男孩子一样就喜欢粘着小砚玩。不过后面上了初中倒是越来越文静了。”
林月对眼前这个女孩越看越喜欢，她拉过夏容的手，姐妹好地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两下，“自打我们搬走两家人都好久没联系了，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一起吃个饭？”
夏容对初蝶使了个眼色，初蝶意会，对着满眼都充斥着满意神色的叔叔阿姨礼貌地轻点了下头，拎着那袋水果就往厨房走准备果盘。
中年人聊起天来似乎从来就是不知道控制声音的音量问题。初蝶心不在焉切着橙子，不用刻意去偷听都能将厨房外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我听说你们小砚从英国毕业回来了，也就这个月的事儿吧？”
“是啊，最近忙着找工作呢。对了，我记得小蝶之前大学学英语的啊，现在在哪工作呢？”
“咳，别提，说起这事我都跟她吵过好几次架了。”夏容像是找到了知音好友，开始一肚子苦水往外倒，“她现在是个空姐呢，国际航线的。当初毕业那么多稳定的好工作她都放弃了，非要去应聘什么航空公司把我气个半死，结果这孩子说自己喜欢在天上飞翔的感觉，你说说，这不是忽悠我吗！”
林月倒是没有顺着夏容的意思说，“国际航线的空姐挺好的呀，就是有些辛苦。孩子有能力就随她去嘛，我看小蝶这外形不当明星都可惜了。但要真的进了娱乐圈，那你不还真的要担心死了。”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但初蝶觉得两个女人有时候也能演出一场话剧，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门外两个中年女人换着话题侃大山。
切好瓣的黄澄澄的橙子，洗干净还贴心拔掉了蒂头的葡萄，初蝶又将拳头大小粉嫩的两个水蜜桃削好皮切块放在旁边。
端出去倾身放在茶几时，正好听见对面的林阿姨问她妈妈，“你们家小蝶，找了没呀？”
夏容像是等这句问话很久了，一句“没有”脱口而出都不带丝毫犹豫。刚想问什么，林月倒是自己说了，“这么巧，我们家小砚也一直没找。”
初蝶内心警钟大作，略有些局促地往旁边退了一步安安静静地坐在小沙发的边缘。
她抠着衬衫下摆某一处因为做工不精漏出来的线头，祈祷着自家母亲可不要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
然而与期愿背道而驰——
夏容女士脸上的弧度越大了，大腿一拍，就差激动地站起来，她已经尽力地在控制自己往外冒泡的喜悦情绪，但还是像手握不住流沙倾泻出来些许，“都是年轻人，小时候还玩的那么好，现在小砚回来了，他俩可以多接触接触。”
林月也抿着笑点点头，“是啊。”
维持着礼数，初蝶一直到最后送周叔叔和林阿姨出门时，脸上都始终维持着甜美的笑容，一如她在飞机上面对尊贵的头等舱乘客一般。
待大门合上，初蝶松了肩膀，拖沓着鞋子往沙发那走，直接整个人摔进软绵的沙发上，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回家来是好好休息的，结果还被迫接待了一番客人。除此之外，有些话题还是围绕着自己的，初蝶心情十分不美丽。
相反心情看起来就很好的夏容哼着歌，向来爱干净整洁到有些许强迫症的她没着急去收拾留在茶几上的水杯与果盘子，反而一屁股坐在初蝶旁边，捏了捏女儿的脸颊。
“今天怎么回来了，还回来的正好。”
初蝶对于今天自家妈妈的行为着实又些不满，微微偏头避开了，“想回家不行吗？哪知道今天家里会来客人…又不熟，尴尬死了……”
夏容一听脸就板起了半分，“瞎说什么呢！”
“……”初蝶翻了个身，累得不想再说话。
夏容也无所谓初蝶的反应，自顾自地说，“虽然这么多年没联系，但你周叔叔和林阿姨也算知根知底，人家什么条件。再说了，你不是很喜欢小砚的吗。妈妈也知道你还小，但你现在也该考虑这些问题了。女孩子青春这么短暂，遇到合适的就赶紧处，不然拖到二十七八，就算你条件再好也只能等着别人来挑你了！”
初蝶有些无语，何止几年没联系，这估计是十几年没联系了。
说她喜欢周砚，她连周砚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是个男的。再说了，小时候的她性格像朵小交际花，同一个院儿里的小孩她哪一个不喜欢，她对所有人可是一视同仁的好吗。
原本以为相安无事，安静闭麦就能让这件事随风飘散。
结果在休假的最后一天，初蝶收到了自家母亲大人的微信消息。
消息有三条——
“（对方向您推荐一位好友）”头像是一只可爱的黄白色柯基犬，名字叫zy
“小蝶，这是小砚，记得加一下，别忘了。”
“妈妈和阿姨没别的意思，都是朋友，你别不听话啊！”
已经做上这个份上，初蝶无奈，她实在没想要恋爱的心思，但夏容都这么说她又觉得直接拒绝会不好。
退出界面又进入，反复了两次，初蝶突然看见联系人那一栏出现了一个小红点。点开看，正是一个名字叫“zy”的人申请添加她为好友。
初蝶叹了口气，点了同意。
刚想关手机，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一个新的聊天框被顶了上来，没有备注，微信自动显示的是对方的网名。
初蝶还以为是什么群发，点开一看：“蝴蝶，今晚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她皱眉，想了很久才回想起来，这是前段时间加的那个副机长。对方从来没给她发过消息还以为是闹着玩，没想到一发就发个这么直接的。
初蝶暂时没回复，将手机锁屏丢到边，太阳穴突突地疼，她阖上眼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