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颗足球
与今天上午不同，陆闻野此时没有戴口罩也没有带墨镜，他换了一套衣服，休闲款的烟灰色西装，脚下依旧是一双运动鞋。
两人步履一致地慢慢顺着湖边走。
此刻天已经黑下来了，虽然只要不去刻意关注就不会被人发觉，但初蝶还是忍不住担心，每当有行人从他们身边路过，她就紧张地去瞥一眼陆闻野的侧脸，哪知男人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轻松自在的很。
短暂的几十米路，初蝶却已经在内心千转百回想了很多念头，刚抽离出对于偶遇的莫名情绪，她突然忆起陆闻野是有女朋友的人。
尤其陆闻野还是个公众人物，现在在足球之都的曼彻斯特，大概也没有人不认识他。
即便两个人清清白白，顶多算做球迷和球员的关系，但万一被媒体捕风捉影到，也总归是对他不好的。自己身为普通人没关系，但陆闻野很有可能会受到影响。
初蝶想的入迷，丝毫没注意到对面玩着单板和轮滑的少年们。
差点被迎面没能控制好速度的一个卷毛男孩差点撞到，手腕被带着往旁边扯了一下。初蝶今天的小皮鞋带了点跟，一下子没站稳，还是被陆闻野扶着肩膀才站稳。
对上旁边男人颇有些无奈的眼神，初蝶慌乱地移开视线，掩饰般地撩了一下垂在脸颊侧的发丝。将其别到耳后，又欲盖弥彰地开口：“你，没关系的吗？如果不小心被认出来。”
陆闻野无所谓般耸耸肩，却没有着急回答她的问题，“刚刚就在想这个？怎么这么迷迷糊糊的。”
被这话中隐约带着点的宠溺刺激地腾得一下红了脸颊，初蝶不好意思地想要反驳，“我就是，担心你是公众人物。”
“没事。”陆闻野以为初蝶是担心自己，想了想以前听陆闻蝶曾跟他闲来无事唠叨的娱乐圈里面爱豆的生存规则，又多解释了一句：“其实球迷们不会太关心这个，踢球踢得好，能赢球才是他们关心的。”
其实也不是，初蝶没再作声。
事实上她是比较担心万一见报，会引发陆闻野女朋友的误会罢了。但以她的身份，问出这样的话不合适。
国外对异性之间的正常相处容忍度较高。在陆闻野的心里，自己只是他的球迷，一位很有缘的球迷，而他所做的，只是出于球员带给球迷的粉丝福利罢了。
尽管自己对他有私心，她也不会让陆闻野知道。她的暗恋在自己看来是如此的卑劣，哪怕有机会跟他多相处一分钟，内心底还是忍不住是欢愉的。
夜幕刚降临下的公园还算热闹，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两人颇有默契地都同时驻足在一位街头艺术家面前，看着他表演。
那是位留着络腮胡长卷发的中年男人，他看起来有些沧桑像是经历过很多故事的人，他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音乐当中，身体随着节奏不规律地律动看起来极其享受。
初蝶也被这琴声所吸引，顾忌到身边的陆闻野，她没有多么大的动作，只是脑袋情不自禁小幅度地摆着。
陆闻野仗着身高的优势看似不经意地用余光打量起站在他身边的女孩。
女孩的侧脸清瘦但看起来红润有气色，昏黄的路灯照在她睫羽，随着眨眼的动作像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地。随着时间的经过，大概是眼尾的睫毛膏或眼线笔有些晕染，下眼睑处有点点黑色，但在这忽明忽暗的环境之下竟衬托地她多了几分魅惑。
小提琴曲的节奏突然变得欢快了起来。
大概因身姿颀长是两张东方面孔，又大概是那名街头艺术家认出了陆闻野。那名演奏者一边没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边带着笑容往初蝶和陆闻野这边移动了点。
他先是和陆闻野进行了一番眼神的交流，初蝶随周围的围观者跟着音乐节奏拍着手，偏过头看两人眼神无声的交汇，但她看不懂，那两人之间生动的眼神沟通和面部表情仿佛就是加密通话。
但是她却看懂了男子最后向她投过来的一个尤为惊讶的眼神。先是惊讶，后面又是带上了一种类似祝福的情绪在其中。
也是在很多年后，某天初蝶回忆起第一次在曼彻斯特街头碰上的街头艺术家提起这件事时，陆闻野这才告诉她，当时那名艺术家是在问陆闻野，“你身边这位女士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而当时的陆闻野，却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
当然，这都是后话。
曾经听闻说街头艺术家都可能是隐藏着的大神。以前初蝶还不理解，现如今感受到对方超高的小提琴技术，这才体会到。
初蝶听着欢快的音调，直觉自己心情都好了不少。
一曲终结，周围响起淅淅沥沥的掌声。初蝶也跟着鼓掌，她看见那位艺术家摘下自己的牛仔帽朝她这边挥帽致意，初蝶也微微低头作为礼貌地回应。
只是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刚开始紧张的神经都松懈下来了，而现在即使站在陆闻野身边自己也不会再僵直着身子。
大概音乐是真的很治愈人，也会让人享受生活享受当下。
大概也拉了很长时间，艺术家收了手上的小提琴，估计是打算结束今天最后的表演。
初蝶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最后剩下的一张现金，上前蹲下来放进那人敞开在地上的小提琴盒子中。
人群慢慢散去，初蝶也和陆闻野并肩继续往前走。
“刚刚他拉的是莫扎特的《回旋曲》。”陆闻野不经意地提起。
初蝶很惊讶，惊讶于陆闻野竟然对小提琴也有所了解。在她的印象里，还以为作为一名运动员，平日里闹腾动弹的形象会和这种需要静下心来的乐器完全搭不上边际。
大概也是看出初蝶的疑惑，陆闻野解释道：“我姑姑是名大提琴演奏家，在乐团里工作。小时候去找她玩的时候，也接触过一些。”
“那怪不得呢。”
初蝶突然想到高中那时陆闻野刚转校过来时，学校就有传闻说从国外转来了个特别有钱也特别帅的富二代。好像陆闻野的父亲是一名事业有成的企业家，而他的母亲则是一名德高望重的翻译家。
这样看，他们一家人都好厉害……
两人继续往前走，大概相处的时间也比较长。最开始萦绕在两人之间莫名尴尬的气氛已经消散下去不少。
路面上倒映着两个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随着两人的步伐，时不时还会纠缠在一起，显得有些暧昧。
初蝶暗戳戳地看着影子，为了让那一高一矮的影子多些交集，还故意调整节奏错开了和陆闻野抬脚的频率。
没一会，又暗地里嘲讽自己真是瞒不住那点龌龊心思，毕竟对方都是有女朋友的人，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应该受人唾弃的。
这么想着，往前走的步伐就不自觉往另一边偏离了些，拉开了点两人之间的距离。初蝶默默地在心里想，自己是真心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道德坎，就连简单的幻想都不敢有逾越。
在先前陆闻野明明已经感觉女孩放松不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又突然有意地疏远了自己，他微微皱着眉，过了没两秒又松开，心在想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几声微信提示音响起，初蝶感受到外套口袋的震动，拿出手机，消息栏显示是徐辛发来的消息，连着发了好几条，显示是图片，需要点看才能看到。
初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跟陆闻野也没有熟到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步，一起并肩走的时候自己单独看手机回消息会显得有些不尊重人。
她悄悄抬眼看了一下身边人，按了手机侧的锁屏键又打算放回去。
毕竟徐辛跟同事们在一起，好几条消息中又有一条文字消息是“这里好好玩！”。初蝶能确定徐辛发消息过来应该只是分享或闲聊而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所以这才想着过一会一个人的时候再回消息。
陆闻野明显也看见了屏幕上显示的信息，虽然对一些生僻字的写法和字形还不大熟悉，但有个从小是翻译家的母亲，他从小都是双语教育，对中文的听说读写都有训练，再加上在临江又上了两年的高中，他是能看懂中文的。
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在旁边所以不方便，陆闻野看向不远处篮球场，内心有了主意，他笑笑，随意用手指了指橡皮地的方向，“能不能在这等我一会儿，好久没打篮球了。”
其实突然提起这话，是显得有些莫名的。
但初蝶一下就理解了陆闻野深层次里的意思，手还捏着手机没抽出口袋，不自觉使了点劲，指腹摩擦着手机硬壳背面的凸起，初蝶只感觉自己耳朵又开始逐渐升温。
她意外于陆闻野的绅士风度和细腻心思。
却又觉得不管怎么样美好的品质在他身上展现出来都是十分贴切的，就好似他就是这样温暖又热血的一个人。赛场上的桀骜不驯，赛场下的风度翩翩，都可以是他，都能是他。
初蝶轻轻地点头，陆闻野迈开长腿准备往那边走。莫名地，初蝶又冷不丁出声：“我在这里等你。”
男人的步子停顿了下，随即又转身朝她绽放出一个笑容。
初蝶脸一红，赶忙低下头装作看手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