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观灯
酒庄。
三个小朋友抱作一团,女侍卫面无表情,她一手拿着诡异的大刀,另一手则是握着不祥的长剑。宛若地府里的无常,专门抓不听话的孩子来吃。
“拿走拿走!”
“这个不是酒庄的?”
“我讨厌这个东西呜呜呜!”
破风剑的那把剑倒是神采奕奕,似乎看见熟人,它还有几分高兴的鸣叫。当潇潇把眼神丢下去,它就噤了声。
看上去比较柔弱的花灵默默飘了过来,三个幼崽里边,胆子最大的其实是这个孩子。
“这个东西,是酒庄的,但是因为太坏,给我们踢了出去。”
潇潇瞅了一眼安静如鸡的剑。
“坏在哪?”
剑发出一声警觉的鸣叫。
“它乱吃猎物,瞎砍桃花树的树枝,还会在路上扎我屁股!”妖兽生气地拍着地面。
在烟雨阁那边饮血弑杀的剑,跑到酒庄原来是一副蠢货的样子。
约莫是感到潇潇在想什么,它抖了抖剑身,试图反抗。大刀就很不客气地敲了两下,剑再次恹恹起来。
“可它确实是酒庄的东西。”带着犄角的小龙人皱起团子脸:“而且它好像在外面也闯了很大的祸。”
花灵的眼珠子转了转,猛一合掌,更多的花瓣掉落一地。
“我们封印它吧!”
“这个剑是石族的叛逆小鬼,一般来说踢出去是要给他外出锻炼的机会。可是它居然跟了坏人走了,这一身杀气绝对是喝了许多人的血。”
“不过倒是省得我们做些无用的惩罚了。”
酒庄的有个地底,里边是一潭水池,里面冻结了一些东西,有些东西能看见明显怪异的气息,而有些已经黯淡了不少。
“把它丢进里面,洗去数万条性命,等上千年后便重塑新生。”
剑尖锐地鸣叫了一声,它奋力挣脱出来,像是无措的老鼠在这里到处乱窜。长久熟悉下来,潇潇知道三个小孩空有千年的岁数,非是有武力的样子,看见抓狂的剑,都会害怕地缩在她身后。
“……它在外面闹事,按情况你们要负责回收吧?”
“呜呜……”
“接受交易吗?”
几番挣扎,花灵伸手交给了潇潇,这携有一点私心的协议便达成了。
古怪的大刀从刀鞘中拔出,它骤然斩去了那把剑最后的逃窜方向。当银亮的大刀深入地下几寸,旁边就是击落的剑,瑟瑟发抖。
“听话,下去。”
没有任何起伏的调子直接击溃剑的小算盘,它就像被逼上绝路的囚徒,相当具有画面性地从这里跃进那片水池中。
顷刻被冻结在里边。
潇潇点了点头,目光挪到三个幼崽面前。
“可以开始谈报酬了。”
小龙人思索起来:“这就是被强买强卖吗?”
花灵纠正:“这叫把柄被抓。”
妖兽依旧是那副湿漉漉的眸子:“呜呜!”
潇潇正在酒庄讨论交易物品的时候,被晏清绝派出去的人手顶着一路的灰回到了晏家,他们将一个箱子交给了狄子阳,又慢慢消去了身影。
“这是第几个了?”
满脸绷带的黑衣男子托着下巴,饶有趣味地问。
晏清绝没有回答他,只是将没有生息的孩子抱起,从这一片银装素裹的大地里走出去。
茫茫的大雪似乎很适合埋葬起一切。
明白是九殇的关系以后,他的动摇慢慢消去了。尽管总是会遇见那个男人和即将逝去的‘小独’,但他仍旧不厌其烦地告诉那个眼中光亮要消失的孩子,未来是什么样的,活下去不是所想的那么仿徨,他也可以有权利去睁开眼睛面对明天的。
其中,有的小独会失明,有的小独会失聪,甚至哑了声音,废了手脚……等等。
都对应着无数莫名的怪病。
是某个可能的未来或者可能的过去。
晏清绝所能做的,就是告诉‘小独’,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可以恐惧的。
“你现在,是成年的样子。真可惜啊,明明成年的你已经很少出现突然患上严重的病,偏偏还是遇见我了。”
而这个男人总会在旁说些有的和没有的,小孩的死亡从表面上又与他毫无关系。他的突兀的出现在这个地方,明明是预告所有死亡的开始,却再也没有对晏清绝做出类似掐脖子的暴行。
他是在等什么呢?
“等你什么时候放弃吧?”似乎心有所感,男子负手走过,轻飘飘地回应了一句,大片的飘雪藏起他经过的脚印。
“我没有理由会放弃。”
“他们都会这样说……醒来后就了结了自己。”
晏清绝抱紧手上那个已经冰凉的身体,他看着面前布满绷带的脸,似乎能从里面看出几分神情:“因为他们不想醒来以后,去每一天胆战心惊的度过?”
男子就像是笑了笑,摇头:“因为活着太过空虚,一直被恐惧所占据。”
无法看到世界的美好,只剩下触手可及的痛苦。
面前的屋子是晏清绝梦魇开始的地方,但有一点特殊。
依旧是熟悉的幼童打开了房门,虽然有些瘦弱,却已经能好好的行走在附近,能够呼吸空气,能够碰触花朵,还能试图与在鸟窝里的鹰隼打招呼。
这个小独没有失去生命。
连那个浑身黑气的男子都很意外,他甚至还在小孩面前非常震惊地绕圈起来。最后跑到晏清绝的身旁,非常肯定:“是你身上的原因。”
“……?”
“真有意思嗷。”男子脸上绷带似乎有些脱落。
偶尔瞥见几分晏清绝因此失了神,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就像在这个世界里久违地活跃了一丝心情。
“也是……这个世界里,有‘晏清绝’,有‘小独’,那就算是你,也会是这幅模样。”
男子摸了摸下巴,却没有反驳晏清绝,他只是问了一个问题。
“话说,你会一直这样抵抗吗?”
“不会。”
男子的绷带开始垂落,晏清绝对上的脸,是潇潇赞扬过的,被寥寥数笔所勾出的水墨画,满载深意的空白,携有一副非常温和的模样。
“如果我的心脏不再跳动了,还怎么挣扎呢?”
他们的对话间,有只猫突然窜出,它轻车熟路地溜到小独的怀中,亲昵地蹭了蹭小独的脸。
“我会有活下去的勇气,一次又一次的,直到它停下来前,我还要看尽世间繁华……和……我的夫人一起。”
清甜的味道充溢齿间。
似乎是被精心调制的上好药羹,它给渡入口中,还带有一点轻抚的意味,可以让人虽是被迫却不是很难受地咽下去。
温热的手指挑起了下巴,除了药味,还有一点让人熟悉的味道在旁,他就这样被舒心的气息包裹着。
恍惚间所见到的,是意中人的面貌。
“……”
“……”
“……潇潇。”
小侍卫点了点头,手上盛着药的碗暂且放在了一边。
然后她摆出了一幅兴师问罪的样子,十分严肃,又用着公事公办的口气:“听说少主让晏家暗卫寻找长生之物。”
这件事其实潇潇是知道,晏清绝就没有摸到问题的重点,他只是怔然地看着面前人的唇间,上面带有一抹药汁的颜色。
大脑短暂空白:“……嗯。”
“可是少主违反了我们的协议。”
“嗯?”
“少主的命,已经归我了。”
晏清绝思考了一下,潇潇这句话的发言他曾认出过有别种意思,但是他并不确定这个可能性。突然摆在面前,他便只能去试着回答:“你想治疗我。”
那双温暖的手就捧起了晏清绝的脸,潇潇看得专注,仿佛在思考从什么地方搞到代价。
终于察觉到什么的晏清绝继续开口:“抱歉……”
然后他剩下的声音就被一口闷掉。
似乎是想蹭掉唇边的药汁,潇潇特地先下嘴。再蹭着晏清绝的脸,是不容许的拒绝,平稳的呼吸就轻轻飘在了耳边。
让人忍不住一抖。
“少主。”
“嗯……”这边的气息才是有些不稳。
“刚才的是利息,这个才是违反协议的惩罚。”
他的耳朵就被轻咬了一下。
后还伴随对方愉悦的轻笑声,像是有猫一样在扰乱人的心弦。
一边晏家独子兼未来家主正跟他的小侍卫兼未来夫人讨论违反协议要接受什么惩罚。
而另一边,狄子阳正低头看着面前的东西,陷入人生的思考中。
他不是很懂那个奇怪的女侍卫是从什么地方搞到了看上去像龙角的东西,剩下什么会发光的花和奇怪的一瓶血之类的玩意就决定不去细想。
钟季倒是很感兴趣,他先去看这些东西的成色,再是对潇潇写的药方专心研究。虽然潇潇写的毛笔字看上去怪怪的,但是完全不影响识别。
翟羽羽就不同了,她在烟雨阁的时候经常会结交各种人,所以也会在晏家这里搞好关系。因此,她获得了许多八卦。
晏家人,好奇怪啊。
带着这份诧异,她听完了很多很多。最有意思的,还是关于老板身边的那个侍卫,什么一身武力无人可及,身法速度追得上晏家独子,似乎打下手的方式也是恰好到令人舒心的地步。
然后……她也跟狄子阳一样低头看了面前的东西,又转头看那所谓的毒公子对药方细细品味。
一时间没忍住:“晏家侍卫……要会这么多的吗?”
刚刚成年的翟羽羽,第一次有了名为‘内卷’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