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骤雨歇（三）
“呜呜老大你终于醒了！”
潇潇眯了眯眼，理智逐渐回笼。
似乎系统对她的影响还在，她始终被困在过去里。但既然取下了那个魂幡，又有的新系统出现，而且从当时魂幡触发的语音情况来看，她应该会是安全的。
确认完毕后的潇潇决定继续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会儿。
但奈何身旁的家伙一直在乱叫，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老大呜呜呜你别闭上眼睛快说说话我害怕呜呜呜！”
潇潇只能去睁开眼睛，然后无声地盯着上演哭戏的人。
大概是害怕潇潇的这个眼神，上蹿下跳的人终于开始安静如鸡了。
这算是师父的遗产，几个虽然武力不算强，但是在其他方面相当专业的好手下。
乱哭的那个平时擅长收集信息，她会被带到医院，也是这个人在发现追杀情报时做出的应对措施，他找到了重伤的潇潇，并把潇潇拖到了医院。
潇潇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了。
是她和追杀她的人们死战以后，活下来并住进了医院的过去。
当时的潇潇，突然就想念起了曾经。毕竟从废墟之下被捡走以后，潇潇就没再记起关于家人的事。对她而言，是灼热刺痛的火光会舔祗她的双目，让她恐慌。
可原来去回想的时候，是更加深厚的思念。
那些人会特别温柔地喊自己的名字，会抱着自己去摘下几片树叶，会对着自己笑然后问着：“今天过得开心吗？”
潇潇的表情经常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但是她会用行动去证明自己的心情。
一般用这样的方式回答，他们还会去摸摸潇潇的头。
虽然逐渐习惯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但是潇潇发现，她始终会去向往故地重游，在那边安安静静地活到老去。
而这时候，还有一件事会发生。
打发走手下后，潇潇试着离开病床。系统的影响没有过于全面，导致潇潇现在更像是处于一种全息场景里，自己没有受伤，故事仍在发展。
她沉思了片刻，就走了出去，寻往另一处病房。
那里住着一个小女孩，过去潇潇认识她的时候，已经病得起不来了。
这个小朋友会写一串很长的愿望清单。在当时，每一项都完成得差不多了。她也是潇潇第一个认识的，如夏花一样灿烂的孩子。
“你是谁？”
这个时间点的小朋友，还是神采奕奕的，身上没有插着什么输液管，也没有会滴滴作响的仪器。
潇潇看着小朋友正在愿望清单的前几列打上了几个勾，心下突然一动。
过去已经是无法改变了，但也许，有些遗憾可以稍稍弥补。
“可以完成你一些愿望的人。”
潇潇得到了小朋友的同意。
给手下发了一条善后的消息，她就带着这个小朋友走一条特殊的路线，成功离开了医院。
小朋友的愿望还挺多，确定好不会影响小朋友的身体状况以后，潇潇开始去完成这个孩子的愿望清单。
她们去逛了逛街道，也尝了些小吃，小朋友还会去试着摸一下猫，累得时候找个可以躺人的草地，去晒晒太阳。
都是些常人随手去做的事，这个孩子却不一定可以去接触。
“你是我父母请来的人么？”
也许是歇够了，小孩问了一句。
潇潇点了点头，但是又摇摇头。
她的父母会去雇用潇潇来保护她，不过却是之后的事。
小孩倒是没有多想，伸了一下懒腰，似乎有些走神，看起来应该是有了困意。可是没有如潇潇所想的那样，说要回去，只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角还有一点眼泪。
“大姐姐，你能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伤好后的潇潇其实来过小朋友想去的地方，手下说怕她闷在医院会抑郁，就带着她来到这里。
周围人来人往，一棵参天大树是这一片地带的焦点，它挂着红绸和一个个祈愿牌子，全是人们对未来的寄托。
潇潇记得，自己在那时候没有许下任何愿望，她认为自己没指望去实现，就像师父那样。
小朋友拉了拉她的袖子，另一只手拿着两个木牌。一个写得字歪歪扭扭，一个则是干干净净的空白。
“你也来写一个吧。”
潇潇看了看，伸手接过，不知道想起什么，嘴角便微微一勾。她从随身的装束里抽出了一把小刀，刻上了几个字。
小朋友一脸崇拜，而潇潇只是摸摸孩子的头，就像过去她的父母这样做。
木牌被抛起，都好好地挂在树上。
潇潇没有去看，她已经准备好带着小朋友回到医院。
只要再过两年，有人就会发现潇潇，似乎与父母失踪在外的十多年一直有人在寻找着。那些人曾激动得问着她，愿意回来吗，孩子？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刻下“想要回家”的木牌，已经不再重要了。
……
梁地急促的大雨一向准时，天阙府特地挑了一个非常槽糕的天气去抓人，只要把四周的网都布下，这种劣势的天气就是他们最好的武器。
他们有个将领，女的，相当缠人，风风火火地跑到这里还到处抓壮丁，只为一举拿下烟雨阁。为了不白淋雨，大伙都是打起了十几分的精神。
就等着他们行动的信号，晏家独子出现——
骑上马的晏清绝突然将马调头，从刚才来的方向回去。
“……”
天阙府的人们互相看了看彼此，他们很吓人吗？
抱歉，父亲。
我相信潇潇……但我更担心潇潇。
不是对潇潇的身手不自信，只是发现感情以后，不由得去关注的一点一滴。再如何强大，晏清绝都会去担心潇潇是否会感到痛苦与难受。
他试着将位置藏匿在雨中，突然就与一个人迎面碰上。
“……前辈？”
这个声音是前几日所见的姜炎。
停下轻功的脚步，姜炎看着一身蓑衣的男子骑着马，非常豪放，与先前的高人模样相差甚远。
“你不会要进去吧？我们烟雨阁那有名的四大名刺虚妄子和一个白色衣服的神秘人打起来了。前辈的实力虽然强大，但是虚妄子这个人所施术法非常诡异。”
虽然姜炎依旧能感到面前的晏清绝没有武功，但是经过那一次琴中对局，他完全不敢小瞧。他的准则就是，不要惹怒强大的人和奇怪的人。
正好这两个点都被姜炎交予在了晏清绝的身上。
大概猜想了一下，晏清绝直接开口：“那个神秘人是我们的人。”
“……”姜炎回想了一下自己离开时的匆匆一督，暗道此事恐怖如斯，强者都是吸引强者的吗？
姜炎硬着头皮：“那前辈需要我带带路……？”
晏清绝婉拒，却在分开前问了姜炎一个问题。
“嗯……前辈要找这个地方的话，从这处直走，若见到一株白杨便是了。”
之前的阵法拿去夺了虚妄子的杀阵、又去修改了烟雨阁大阵，它已不能够再次利用。晏清绝为了避免徒生事端，选择一人前往，还特地询问了一处方位。
大雨滂沱，但晏清绝没有因为雨而停滞。走到那一处时，正好还能看见潇潇被千魂锁困住的场面。
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物件中翻找出了一张纸。上面没有任何字迹，洁白如新纸，而落下的雨水却像是碰到了油一样，直接滑落，不曾浸湿半分。
有一神物，名为无字纸张。
只需一张，就可以抵上大量材料生成的阵法。制成它的东西，是在还有龙与凤的那个遥远年代，一个神奇的植物枯死后埋入了地底，再逐渐形成的一种结石。
如今，寥寥数张，会有其一在晏家独子手上，那是晏家主所送之礼。
苍白的手指沾上污泥，与这珍贵的纸面相互接触，另一个更加诡异的阵法逐渐代替掉虚妄子的杀阵。
它覆盖掉烟雨阁的这片山头，直到后来的镜面生成。
晏清绝不清楚镜面阵的内部会发生什么事，当机立断的先将附近徘徊的暗杀者带进阵法里头，再快速地找出镜面的破解之法。
雨依旧急促，风也是个狂躁的，就算穿着蓑衣斗笠，晏清绝的眼睫毛、鼻尖、发梢也都凑满了雨水。
难得有这么失去形象的时候。
把修阵与破阵这两件事带在一起同时进行，晏清绝也多少有些吃力。而在镜面里边的人不负期望，得到他的提示后就非常干脆地击碎了镜面。
镜片碎裂的声音和潇潇出来后身上的那几处殷红，硬生生地勾住了晏清绝的目光。
他呼吸微微一滞，再次转动起阵法，禁锢住虚妄子的同时，还将自己转移到了击碎镜面的场地上。
看着潇潇将魂幡夺走后骤然落下，无字纸张再次操控起来，红白色的身影便出现在晏清绝的怀里。
倾洒的大雨让晏清绝抱住潇潇的手紧了紧。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侍卫被伤得如此狼狈，醒目的红痕、让人心脏骤停的血腥气味，他试着将手探向潇潇的鼻尖处，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晏清绝平稳了一下有些失神的呼吸，他看向了一旁的虚妄子。
虚妄子便感不妙，他向四周大喊着：“天降之音啊，你还在吗？救救我！”
不懂的人也许当虚妄子成了失心疯，可晏清绝还是会去猜，他几乎猜到了最绝对的答案。这也许是潇潇选择自己去面对的原因，为了与一个他们接触不到的东西达成协议。
没有人知道异乡人来到这个世界的契机，也没有人知道异乡人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回去。
晏清绝又去看了潇潇，雨水从他的脸庞划下，滴落在手背上，宛若银针在戳着他的心口。
只有一种设想席卷了他的所有理智。
“是接近死亡……就能让你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