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如何原谅
晏清绝还没有决定下来，问题的另一个中心就出现了。除了淋到一点雨，潇潇看上去没什么事发生，依旧是相当熟练地轻声走来。
第一个看见来人是谁的翟羽羽并未见过潇潇，她警觉地将弓拿起，似乎随时准备拔出箭矢。
被敌意锁定的潇潇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翟羽羽，就没在继续看下去，目标不变地走向晏清绝的旁边，仿佛随时拉开弓的人不会伤到她。
“你没受伤吧？他处理掉了吗？”
她摇头，否定了两个问题，晏清绝稍微有点意外。
“少主，我去追杀虚妄子，你回去。”
潇潇又提出了一个分开任务的话题。
行泽林那时候，明明带着晏清绝，潇潇还能大杀四方，完全不在乎是否有什么累赘。
晏清绝不由得轻轻皱眉，他好像从潇潇的表情里发现了什么：“虚妄子此人，很强吗？”
可潇潇的回答却让晏清绝更加意外：“不强，很弱。”
那为什么……你的心情很糟糕。
是虚妄子过于狡猾才逃离，还是我在这里呆着一定会很危险？
晏清绝没有将这个问题道出，他想起还在半城时父亲寄来的信，让他一定要相信潇潇，就算此时生出了几分犹豫。
成功以说服让晏清绝离开了这里，潇潇便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竟然连眼白都是一片黑色，似乎潇潇的视野受到了什么阻拦，好像连精神都被控制了些许。待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轻微的不屑。
这是着急了吗？
系统。
罗空空有些缓了过来，就发现自己正在被翟羽羽背着，附近会有几个暗杀者匆匆离去，但不会像刚才那样对她痛下杀手，只是瞥了一眼后便着急离开。
原来一直跟着她的小朋友早已长大，能够完美的完成任务，拥有了自己的影响力，还能反过来去保护她。
“明明我一直在看着你，怎么一个不留神，你就飞走了……”
翟羽羽听着罗空空那似自言自语的问题，她选择不去回答。
有些事，在过去的某一些时段发生后，就再也无法回头。
谁曾记得，一开始的翟羽羽是个正常人家的孩子，只是有天家中遇了歹人，而她因为个子矮小躲在被长布遮起的桌子下，亲眼所见至亲被杀害。
那些人甚至在临走的时候，还将武器刺进了那桌布里头，当时的翟羽羽与死亡就是一点微小的差距。
后来只剩她活了下来，那运气还不错，没有被骗走拐卖，也没有给抓去试毒，只是去成为一个人的绊脚石，所以成功得活到长大。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合格的绊脚石，不过看面前的那个女人这么不喜欢她，她应该还是做得很漂亮。
似乎担心翟羽羽随时出卖人，女人虽不喜欢，却还是比较上心。
饭没饿着，穿没冻着，有着独立的小房间，偶尔做完任务还会有些零钱去花，除去做得任务是暗杀这种让人厌恶的事以外，翟羽羽可以说是度过了较为完好的童年。
长久下来，翟羽羽终于记住了这个女人叫罗空空，是她的搭档。
虽然称号上是大侠，但接下的单子并不全是恶贯满盈之人。明明就是很抗拒，却老是摆出一副非自己不可的样子完成掉。
翟羽羽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摆着的那副生气表情非常明显，罗空空应该像她这样，生气就该生气，毕竟憋着对身体不好。
是的，与死亡擦肩而过以后，翟羽羽非常惜命。她敏锐地察觉到烟雨阁的金钱至上，所以总是会挑一些赏金丰厚又不会很危险的单子去做，为了让单主开心赏小钱她把好话学得一套一套，有段时间还会有暗杀者嘲讽她怕死。
暗杀就该好好暗杀，正面突进的算什么暗杀者？
她对此不屑一顾，专心赚钱，为不断地买下自己的生命期限而努力。
想要买下自己生命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至少，活到给罗空空那个傻女人送终。
哦，对了！
罗空空这个人是经不起别人挑衅的，她只是先一步解决掉了暗杀对象，然后就得意了一下，结果搞到最后还进行了莫名其妙的撕单比试，她那么怕死，怎么跟这个不怕死的比！
翟羽羽对此非常委屈，全然不提自己因为好胜而接下了比试。
而且，至少在那个时候，她对罗空空没有抱有任何的恶意。
虽然翟羽羽觉得罗空空是个傻女人，身为暗杀者又特别莽，为那大侠的名头还四处树敌，赚的钱又不去为自己花，像个屯粮的仓鼠一样塞地窖里，甚至特别好找。
但是对翟羽羽而言，这些问题又是怎样呢？那毕竟是罗空空。
从背上感知到的重量和温度，翟羽羽发现自己还是相当了解罗空空。她想，罗空空估计没有好好吃饭，绝对是瘦了，温度有点高，一下雨就会这样，老毛病了。
这就像罗空空所问的内容，明明非常熟悉对方，怎么这么容易地就去告别。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烟雨阁的分化越来越严重，有人找上了翟羽羽。当时的柳榆仍穿着他的月牙白对襟，似乎是他过去的情人所送。
翟羽羽虽然没搞清楚这个多情公子找她做什么，但非常了解，这肯定不是为了什么谈情说爱。
“羽羽姑娘，柳某可否能邀你去个地方小叙一会儿”
翟羽羽当即就紧张起来，她觉得自己平日做得人情还不错，应该没有人想买下她的人头吧
不会是罗空空这个女人的仇敌……
见翟羽羽几番变幻的表情，柳榆赶紧打住：“不是不是，我、柳某……唉。”
柳榆终于发现没必要对着翟羽羽讲什么礼节与委婉，他敞开明说，要带翟羽羽见一种毒。
“毒”
“是，能让像你我这样怀有特殊能力的人逐渐走向死亡的毒。”
“普通人没有问题”翟羽羽抓到了重点。
“没错。”
人人皆知翟羽羽非常惜命，这是她最大的问题。翟羽羽在那边，见过因为这种毒而衰老的人，得知若衰老化严重会死于罗空空手下的事，还有柳榆在旁的煽风点火。
一些故事，也就非常俗套的结束了。
罗空空在为替天行道说话的那天，翟羽羽在她的背后下手。没有任何防备的人被击落高台，是难以相信而忘了去保护自己的呆愣。
虽然翟羽羽最终将罗空空的部分重量抽走，减少了一定的伤害。
可罗空空还是受了伤。
“羽羽……”
那一天，以翟羽羽和罗空空这对搭档分裂为开头，烟雨阁的两个派系也随之诞生。
翟羽羽在后来无数次地想，其实柳榆确实如她猜测的那样，是罗空空的仇敌。不过用的手段不是靠杀来解决，而是让她们两个决裂后互相难受罢了。
翟羽羽也知道，自己怨不得柳榆。
如果足够相信，足够爱护，足够坚定……
“拿着怕死做理由，你不还是嫉妒着罗空空”
她以为她是羡慕受人崇拜、拥有着满满的勇气、遇到厌恶的事时，是面对而不是逃避的罗空空。
仅是羡慕，就不会下手了。
嫉妒是个特殊的感情，因为觉得对方与自己相差不大，才会生出这种感觉。翟羽羽才发现，原来她是能为了虚名去争强好胜，却又懦弱无能的人。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罗空空的脱力状态总算是再好了一点，她便舍去刚才那几声感慨，有针对性地问了一句。
这回的翟羽羽并没有继续沉默：“你故意把红衣商会的二老板介绍给我，不就是因为今年没有大单子，怕我会参加乱斗吗？”
“是，所以你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没错，可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
“而且这个红衣商会的二老板手脚不干净，也不加钱，单子黄了。”
“什么？他做了什么？我要砍了——嘶！”
翟羽羽依旧是拉下嘴角，手则掐了一把罗空空的小腿。她身为弓箭手视力一向不错，罗空空被围剿的时候撞到了这里。
听见罗空空在背后的抽气声，翟羽羽继续接了下去：“我后来又搞到了一个大单子，情杀的，宰掉乐正家的那对双生子。”
“那时候我去阁楼，有个很强的气息不见了，而被传得很强的面具人没有武功，完成任务领取赏金的地方还是晏家的客栈，连定金里装着的东西都特别有趣……”她还笑了笑，因为笑最多的时候总是谄笑，所以模样不是很好看：“然后，我就被收买了。”
罗空空有些没有转过弯。
“空空，你想过吗？烟雨阁被毁掉以后，你要去哪？”
救下她的一行人绕了一个山头，她能从隐秘处看见天阙府的标志在附近。烟雨阁内部有暗杀对象的悬赏单，而天阙府也有针对暗杀者的通缉令。
“我接下来会去晏家独子那边，成为他的手下。有稳定的财富来源，还很安全。”
罗空空终于听出了翟羽羽的言外之意。
“羽羽……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哪怕你曾将我从高台击下，只要你会跟在我的身边，像以前一样，我就会很开心了。”
“我知道。”
翟羽羽先回答了前面的话，她一直清楚，罗空空这个傻女人一定会对她心软，只要她哭诉原因，罗空空就不会对她所做的事深究下去。
罗空空会原谅她。
可她原谅不了自己。
“罗空空和翟羽羽，这个名字多好。是天空下展翅而飞，随之落下的柔软羽毛。”
“可我所能触及并翱翔的天空，并不是你啊。”
我看不起自己这样对你，如何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