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琴中局
晏清绝不知对管理阁楼的人说了什么，拿到了一把古琴，虽然因为多年未有人碰而蒙上了些许灰尘，但擦拭一番后竟宛若新琴。
“清绝，你突然掏琴出来我有点害怕。”周围暂时没有什么外人，乐正礼也就没端着，正儿八经的大爷坐姿配上他这幅打扮多少有点下头。
“清绝是打算布阵么？”乐正义倒是搞明白了。
晏清绝试了试古琴的琴弦，长久的岁月没有使它受损：“嗯……我不会武功，那些暗杀者应该是看得出来，估计今晚就会来几个人叨扰我们了。”
乐正礼偷笑了一下，搭过乐正义的肩膀，从好姐妹变成哥俩好仅仅是个瞬间：“哈，不会武功真是太会迷惑人了。”
“不过，这里可能有晏家人，所以我不会设立鬼墙和死局。”
“暗杀者里有意志坚定者，你只靠幻象也难以威慑吧？”
晏清绝看了看一旁的潇潇：“所以今天要威慑的人不是我，我只是借势罢了。”
世家弟子大多都习过君子六艺，琴棋书画这些东西他们也会沾点边，晏清绝其实更擅长作画，但潇潇似乎是好奇了晏清绝弹琴的样子。
问题提出来以后，晏清绝就打消了特地去暴露自己身份的算盘，与潇潇又达成了合作目标——他为潇潇奏一曲，而潇潇将替他处理一些人。
之前说过阵法是使用各种材料所造，可能是玉石金银，可能是桃木狗血，又或者……以音律造局。
在最近的阴天里，难得有相当明亮的月光，这可并不适合潜入做些坏事。
姜炎默默叹气了一下，暗杀者一向独来独往，很多时候是怕麻烦上身，可他在成为暗杀者之前，就认识了这些朋友。
他们听说有对貌美的姐妹花来到了烟雨阁，似乎下了情杀的单子，而且那个悬赏的报酬可太多了，让他们甚至注意到接引姐妹花来的人没有武功。
暗杀者里并不是没有不会武功的人，毕竟暗杀只要成功就是好本事。这些人往往有一技之长傍身，擅计谋，擅造物，擅术法，一个个都精明的要命。
月明风清，情杀单子，精明之人。
各种写满麻烦的条件明晃晃摆着，偏偏这些朋友还想探个究竟。
他左右衡量了一下，决定这个舍命陪君子可以稍后一点，见势不对还是赶紧带人跑吧。
可惜的是，姜炎这个打算落了空，他们刚刚踏入那阁楼，就听见一声悠悠琴音，绵长遥远的音调仿佛有人拉着他们的手，踏入了一处竹林里。
好似一位绝色佳人在旁，她轻声地言语，却空灵得使人心醉，这些暗杀者不忍上前凑近，听一听佳人的温言软语。
随后。
佳人嘴角拉开，竟是撕裂起来的皮肤正直直挂在眼梢上，狰狞的样貌让来人皆为一震，伴随这琴音诡异的变调，竹林迅速的枯萎，短短几息化作一处荒郊。
“别，别过来！”有人不免拔出自己的武器，却见着狰狞的佳人穿过了他的武器，短暂得停驻在他的身侧，还吹了一口气，一种颤栗不由得从头皮蔓延全身。
这处阁楼里，顷刻响起了惨叫声。
姜炎这个人因为早有防备，所以没有被琴音蛊入幻境。从他的视角是身旁的人抱着柱子想藏匿自己，或者埋头惨叫，竟未发觉自己无恙。
“以琴音迷幻了他人吗……”
他咬了咬牙，见周遭的人虽然受到了惊吓但毕竟没有事，又看了看自己的钱袋，便决定继续深入。
姜炎对术法的了解不是很深刻，没有武功的描述也只是来源于这些朋友的说法。他这时想的简单些，既然没有杀戮之心，这若是高人，能结交一番是最好。
当姜炎终于走到一扇门前，都不知度过了几盏茶的时间，似乎琴音让他的感官有些迟钝，一时分不清方向。
推开门，是一位黑衣男子在里边，他带着银色面具，身上披着大氅，嘴角挂着相当柔和的笑。
似乎是注意到了姜炎的到来，一阵萧杀的琴音骤然炸起。
姜炎一惊，他本想拱手道出来意，却发现这个琴音突然起了股尖锐的气息。姜炎赶紧拔出了双剑，铁器的碰撞声便在琴音间越演激烈。
晏清绝抬眸看了一眼，潇潇的身法似魂灵般缥缈，挥舞刀的频率跟着他的琴音节奏，让感官被迷惑的姜炎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是与人近身战斗。
这对姜炎而言，他只感到这琴音压得自己喘不过气，以琴作武器，而音律可化兵刃，都是功法大成者才习得，叫什么不会武功？
琴声突兀得停下了，姜炎便觉得自己脱力，他深呼吸了一下，双剑不由得从手上脱落。
而面前的那个男子嘴边勾着笑：“抱歉。”
“……不，不不不，前，前辈！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前辈已经警告了，我却贸然上前冒犯了前辈……”
“过赞了，不如说说，这般月色不去观赏，何做这梁上君子之事？”
潇潇已经抽身离开，站在房梁上抱着刀，似乎心情不错。
“不是不是……我……我们听说有对姐妹花雇主下了巨额单子，前辈又隐藏了自己的功力，所以想来探探底。”
“那可惜了，既然你和你的朋友没有抵抗住这琴音，说明你不足与接下这个单子。”
姜炎垮了下肩膀，但是斟酌再三，他便试着挽回一点形象：“前辈，你若想找比你合适的人去暗杀这个目标，可以等个几天。”
那位莫测的男子颔首微笑：“吾也这般打算。”
“这两个姐妹命运多舛，吾一直看在眼里，只惜吾也与乐正家有旧，不好接手这个单子。”
姜炎瞬间脑补起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前辈保护着弱小可怜的姐妹花，却一个不慎让乐正兄弟尝到了甜头。因为有着各种复杂的关系，这前辈不能亲自出手，只能来到烟雨阁寻找可用之人，为这姐妹花出气。
“我……嗯……前辈，你应该不是烟雨阁的人。”
男子微微歪了头，似乎在看姜炎说了什么有趣的话。
“就，虽然大多数的雇主都会在那天寻找有名的暗杀者，但只有烟雨阁的人知道，那天只是一场乱斗结束的时间。前辈若是想找到最合适的，应当在前一天就可以起身了。”
姜炎拖走了自己的那些朋友，躲在一处看戏的乐正兄弟已经出来跟晏清绝打趣了。
“啧啧啧，吾这个自称，还给我们整了个身世，明明比我们演得还上头！”
“可是这样一来，估计明天想来试试你的人就更多了。”
晏清绝笑着摇头：“姜炎只是证实了我的一个想法，烟雨阁的内斗相当严重，有实力的人是不会在这几天出手的。”
“对了，潇潇姑娘呢？”乐正义只看到潇潇消失了，并未察觉潇潇在房梁上看着。
晏清绝不着痕迹得看了一眼，潇潇也在看着他，不过没有下来的打算。于是，他就开了口：“可能是去外面探查情况了。”
乐正义似乎有些失望，晏清绝虽然没有发现乐正义的情绪外露，但还是拍了拍乐正义的肩膀：“明天狄子阳他们就要来这里汇合了，你们先回去歇息吧。”
待乐正兄弟离开，潇潇就立刻落了下来，好整以暇地抱着刀，仍旧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晏清绝。
“……怎么了？”
“少主也化妆了？”
晏清绝点头：“如果出现了更复杂的情况，我也许会摘下面具示人，既然选择晏家独子不会来，那我得换个样子。”
潇潇看着晏清绝好一会儿。
“……你想看看？”
从潇潇表情里解读到了的晏清绝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取下了面具。他因为体弱多病，天生肤色就苍白，所以他给自己上了点红粉胭脂，有些消瘦的面容也被烘托得饱满，气色看上去就像常人般健康。
健康的晏清绝与病弱的晏清绝似乎相差不多，却不会让人第一时间能够发现起两者间的联系。
而潇潇好像没有什么其他的行为来表示感想，晏清绝便将脸微微偏开。
他猜想，潇潇应当是不喜欢吧。
就猝不及防的被一双柔软且温热的手托住了脸的两边。
晏清绝僵了一下，那面前的人便开口了：“是真的化了呢。”
非常明显的棒读，还带着压根不惊讶的眼神，潇潇好像是在通过触摸到了胭脂粉墨来回答她前边的问题。可那温热的双手好像能将肌肤点燃一样，让晏清绝觉得面上有些滚烫，他突然有点庆幸，自己上妆了，不然现在会是一片的通红。
他看了看潇潇，也不禁伸出手来覆盖住潇潇的手背。
他慢慢地凑近了一点，回应了一句：“是真的哦。”
晏清绝突然注意到，潇潇那被前发遮起的耳朵，似乎也红了。
此时此刻。
烟雨阁一处，罗空空站在一群人的面前，而她所认识的人也在这一处议论着最近会发生的事。
“阁老们打算出手了。”
“烟雨阁的四大名刺都特地回来了。”
“内部闹了这么久也该够了，那些掉进钱眼里的老鼠是时候杀掉了。”
“这个药……”
……
罗空空微微眯起眼。
她似乎想起第一回见到翟羽羽的事。那个看上去就很凶的孩子，曾经小小的，软弱又什么也做不到，却仍然向她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