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无暇影也别
小独有名字了。
晏清绝。
大概的意思,是晏父希望他能够做自己,心于寒冬霜雪般不染。
“父亲?”
“成为家主是忠于你的想法,不是他人的逼迫,也不是为父的野心。”
晏父从来都没有把晏清绝当做一个家主培养,他所给晏清绝的东西,都是基于父亲对儿子的保护,就连之后的潇潇所签署的合同里,是晏清绝的安全,而不是家主的位置。
后来的晏清绝能有所作为,也是源于自身的机缘和能力。
此时的小独,对这个名字的意思则停留在了原诗上。他学过,知道这个名,其实取自于一首关于梅的诗。
“千霜万雪……清绝,影也别……”
晏家地界的梅开得很好,是冰天雪地里独一无二的景色。
大概十二岁的时候,晏清绝的阵法抓到了一个侠盗,或者说,是这个人自己送上门的。
晏清绝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侠盗。
大概是处于叛逆的年纪,他没有先去找晏家巡逻的护卫,而是把这个侠盗捆好,学着话本里那些办案的天阙府人士进行审问。
“一头白发,腰间别着孔雀翎,行动十分招摇——你就是侠盗翎吗?”
翎的样貌平平,至少看上去非常普通。而晏清绝记得话本里说翎不知是男是女,形貌变化多端,于是又再问了一句:“你现在是易容的模样?”
“对,怎么,你想看?”
晏清绝有点谨慎,但是确实好奇,于是他偷偷藏了个武器,靠近面前的侠盗。
“你看——”翎笑眯眯的,似乎变成了一位女子的模样,生得一副美艳的相貌。她还开心地拿着一把匕首,身上的绳子早就无声地切断了。
晏清绝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武器,不翼而飞。
几息之间,面前的女人两只手已经伸到了晏清绝的面前,她捏着晏清绝的脸,带一点恨铁不成钢:“虽然阵法用的不错,戒备心也有。但是身法太差了,我换个别人早死几百回了。”
晏清绝被捏得脸疼,但是觉得翎说的很对。他悄悄改了改阵法,想暂时禁锢住了面前的侠盗,为接下来的事留一点时间。
“哦?居然还有后手。”
“你明明可以挣扎出来,为什么没有做?”
翎的声音突然从刚才清丽的女音变成了男人的声调,粗犷又有点刺耳,与面相十分不相符:“是啊,为什么呢?因为我有办法让你解开。”
“你十岁时名字突然登在了晏家族谱上,外边那些暗杀组织已经为你写了吊唁词。就这想当家主?”
晏清绝挑了挑眉,一般这种挑衅开头都会有下一句。
很快,粗犷的男声成为了稚嫩的女童音:“成为我的徒弟,让我教你逃跑呗。”
“我学不了武。”
“乱拳都能打死老师傅,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伤害,我也只是教你逃跑,习什么武。”
后来,晏清绝能这么自由地满世界乱跑,也都是因为他的第二个师父,侠盗翎。
知道翎来的晏父特地请厨子做了一份丰盛的饭菜,虽然没有发出邀请,但翎依旧准点到了饭桌上。
晏父和翎如旧友般饮酒交谈,许是顺势而为,又或者是想过了许久,晏父突然给翎好好敬上了一杯。
“对不起。”
翎嘴边带着笑:“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我那傻兮兮的师妹自己不设防,我又怎么阻止她的死亡呢?”
这时的翎又是另一幅模样,一身翩翩公子样,举手投足间尽是潇洒自如。
他透过窗外看向不远处,晏清绝正在学画,旁边则是耐心教着他的钟阑珊。
“我知道谁是凶手,但我不会告诉你。他当初既然敢这样下手,那往后注定只会自食其果。而我,想让这个人没有回头路。”
“失去的痛苦,总不能只让我们尝到吧?”
十三岁的晏清绝,学完了翎所教的本领。
当他甩掉了杀手跟晏家侍卫,并开始出行时,他的一个奇遇也便开始了。
晏家客栈遍布东西大陆,离开晏家的晏清绝,下一个目标就是客栈,但是他偶然经过了一个地方,发觉此处酒香四溢。
可他面前的地方是个看不见尽头的桃林。
莫非……似有桃源?
晏清绝摸了摸跟着自己来的鹰隼,那只曾在窗外展翅的鹰隼成了他的宠物。
一人一鹰隼跟着酒香走到了尽头,发现竟然是一处酒庄,来往的人穿着统一的服饰,好像都是这里的人。
当他被发现时,就给请到了一个房间里。
“晏家人?”
晏家人的衣物装饰大多都会有晏家的家徽在内,可能是衣襟,可能是袖口,可能是花纹,可能是腰带。哪怕是出门在外的弟子们,穿着上也不例外,所以相当好认。
“……前辈是?”
这房间的角度很诡异,那个人是背着光的,晏清绝无论怎么样都看不见对方的脸。只是在确定晏清绝是晏家人以后,抬手派来了什么。
一个丫鬟呈上了一个造型奇特的琉璃杯。
“有龙从底部盘旋至杯口,龙目以赤洋深处寻得的珍珠来作饰,似有神力……万世琉璃杯?”
看不见脸的人非常无奈:“不太记得是你们哪任家主了,来我们这里喝酒,然后还把杯子忘在这里。”
“我们酒庄从来钱货两讫,不接受以物抵债。”
晏清绝眨了眨眼睛:“意思是我可以带走吗?”
“不。”看不见脸的人好像呲着牙:“你知道在酒庄,钱是指的什么吗?”
晏清绝在那时候,还没能带走琉璃杯,却得到了七月琼浆。那个依旧没有脸的人问晏清绝,要不要帮他把酒带回去。
晏清绝拒绝了,他希望酒庄能把酒埋起来。
“等我能带走万世琉璃杯的时候,这酒一定很香了。”
他后来回到了客栈,却抑制不住感受到的新奇。
神秘人到底多少岁了?以前的晏家主与酒庄发生过了什么?那个酒庄以他们不知道的知识做货币,是真的身处桃源而不知外界吗?
这世界,如他所想的有趣。
晏清绝十五岁那年,有了一个未婚妻。是钟姨离开了晏家以后,莫名就冒出来的。
晏父还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给儿子解释这个未婚妻的来源,人家正主就先找上了门。
在晏清绝的记忆里,是突然跑来一个穿着明黄袄裙的少女,有些没礼貌地指着他的鼻子问:“你就是晏清绝?”
“……是我,请问姑娘是……”
“哈!我是钟芝月,我告诉你,我不会嫁给你的!我是来退婚的!”
最开始的钟芝月其实说话还没有后面那边难听,尽管被人突脸上喊退婚大多是面上无光的,但当时的晏清绝一心以成为家主而努力,对这件事本就不在意。
很普通也很自然地处理了这个误会。
可当晏清绝去钟家看望过钟姨后,这个钟芝月就开始不对劲了。
晏家不是没有刁蛮的大小姐,而像钟芝月这样离谱的人晏清绝却真没见过。
这就是活得越久,见得越多吗?
当初,听着钟芝月有些过分难听的话,逐渐年长又识礼节的晏清绝忍住了把面前的人丢到晏家门口外的冲动。
“哇,你请她回去了?”
“按以前,清绝不关这个大小姐,也会把她丢外边去吧?”
“她毕竟是女子,关了影响名声,丢了还会没脸,怎么处理都很复杂。”
乐正兄弟朝不同的方向歪了头:“你看上去心情不好?”
“嗯,没有人会喜欢自己无故遭人厌恶,我与这位钟小姐也没有利益冲突,她这样讨厌我感觉没有原因。”
哥哥乐正礼举起手:“我知道!清绝,你认识你的表兄晏复深吗?”
弟弟乐正义帮腔道:“钟芝月还蛮喜欢晏复深的,我记得她之前还声势浩大得要嫁给晏复深。”
“我记得她来退婚的时候,晏复深也在场!”
“我听那些小姑娘说,在喜欢的人面前都会表演完美的自己,钟芝月那时候在晏复深面前失了礼数,所以……”
晏清绝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所以,钟芝月不喜欢我很正常?”
“我想没错!”两兄弟异口同声。
这只是与同伴间的对话,是乐正兄弟对好友的安慰言语。
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晏清绝也多少了解到,钟芝月的行为可能关系到东西大陆追求的一夫一妻。
只能娶一位妻子或者嫁一位丈夫,所以东西大陆的恋爱很自由。
相反,活不长的人,病弱的人就不在受人欢迎的范围里面。
人的一生没有那么短暂,若就此结下姻缘,当病弱的那一方逝去,那有牵挂的另一方就会带着漫长的思念与孤独而活着。
晏清绝想起自己的父亲,偶尔会月下独酌,不知与何人诉说往事,偶尔的回忆,就只剩下寂寥留在身边。
“对了清绝,你有喜欢的女子吗?”
依旧是乐正礼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来发问。
“阿礼的意思是,你有……?”
“不不不,我跟阿义一样,都对厉害的人感兴趣!目前还没有出现这样的人物,太可惜了。”
晏清绝就被戳到了笑点,他捂着嘴,旁边的乐正兄弟打着趣:“哟哟,清绝的奇怪笑点出现了!”
“你们真是……”
“所以你的呢?总得有个大概吧?”
还真没有。
晏清绝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不会有女子敢这样喜欢他。而他又很忙,学习,布置,规划,去满足自己要成为家主的野心。
喜欢这个概念又太过模糊了,是心动了算喜欢,是温暖了算喜欢,还是……
晏清绝的沉默让两兄弟不依不饶,他们开始互相拉扯晏清绝,直接整烦了这个晏家独子。
于是,晏家独子开始敷衍的回答了。
“行了,大概就是比我年长的吧。”
“……这你觉得我俩信么?”
他们打作一团。
少年时期的无心之言会被实现,是晏清绝在及冠以后,从未料到的。
那是一场即将出现在他世界里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