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格雷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无尽的黑暗之海中。
上面是黑暗，下面是黑暗，四周是黑暗。无论他朝哪个方向望去，都只能看到冰冷、无情的黑暗。
他感到呼吸困难。他无比的焦虑。他迫切地想要改变这样的局面，希望能浮出水面，看到一点黑暗之外的东西。但这实在是太难了。不管他多么努力地挣扎，他都得不到自由。最后，他大声呼救，乞求有人来救他。但是，没有回应。没有人会来帮助他，没有人会来救他。
他只能带着近乎绝望的心情，沉入无底的黑暗之中。
格雷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好一会，适应了现在所处的环境后，他才慢慢抬起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以维因身份上线的次数也不算很多，但被关在培养槽里，体验那种封闭而窒息的感觉，给他带来的影响比想象的还要深。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格雷，你在吗？”
这是梅特里希的声音。
在那一晚之后，梅特里希再和格雷相处的时候，就少了一点疏离，多了一点亲近。
只是有的时候，会投来探究一般的目光。
格雷打开门，下意识地绷紧了脸上的表情：“什么事？”
他的视界突然被一大束怒放的鲜花占据了。
“这是我俩昨天给附近那家花店的爷爷帮忙后，他送给我们的花。”梅特里希抬起头看了一眼格雷，又很快地低下了头。
“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
说完，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把花束往格雷的怀里一推，就登登登地跑下了楼梯。
过了几秒钟，格雷还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触感，又看了看怀里的花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害怕ooc值的增长，他对梅特里希与泽洛斯一直抱着放养一般的心态，交谈的次数少得可怜，也没有什么关心他们的举动，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负责任。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能得到他们的感谢。
格雷向前走了几步，腾出一手搭在栏杆上，望着看着两个孩子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向远处走去。隐约还能看到泽洛斯对梅特里希竖起了大拇指，一脸高兴地说着什么。
看着看着，格雷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段影像。
在瓢泼的大雨中，一个青年紧紧搂着怪物的亡骸，崩溃地哭泣着。他本是一名性情坚毅的骑士，这一刻却抛开了所有的矜持，哭得那样声嘶力竭，那样绝望，仿佛在这一刻，在他心中支撑着他的东西全部破碎了。
但格雷眨了眨眼睛后，这幅画面就被梅特里希刚才递花给他时的羞涩的、与年龄相符的笑容取代了。
他突然感到，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一直飘摇不定的内心感到了一丝安宁。
……
自从和艾涅斯特的见面差点翻车后，格雷就产生了一丝心理阴影，暂时不敢再找他了。也因此，寻找卡诺恩的事正式被他提上日程。
只是，想找卡诺恩的话，无论如何都避不开魔法学院的存在。但学院身为术士的培养之地，不仅地位超然，更具备恐怖的武力。而维因现在还没消除高ooc值时被施加的负面状态，潜入学院的风险太高。但是在附近蹲守卡诺恩的话，又无异于大海捞针。
因此他走了一条捷径。
经过几天的观察，格雷盯上了一个住在校外，看起来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的学院讲师。
他事先埋伏在这位讲师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到讲师露面的时候，从树上跃了下来，将短剑横在了他脖子上。
“呃！”讲师的脸瞬间就白了。
“您……您是哪位？找我有什、什么事吗？”
格雷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不要说话。”格雷压低声音威胁道，“如果让我发现你有呼救或是发动魔法的举动，我就杀了你。”
“听到了的话，就眨一眨眼睛。”
年轻的讲师眼睛都快眨抽筋了，看起来求生欲极强。
“现在告诉我，你认识卡诺恩·克拉弗斯吗？”
“不认识！”讲师说完，又有些犹豫，“不过……克拉弗斯？这个姓我倒是听过。”
“沃尔夫刚格·克拉弗斯教授？”格雷冷冷地问道。
“对对对！”讲师拼命附和道，“就是这个名字！”
“我问的就是他的儿子。”格雷微微加强了手中的力道，“你真的不认识他吗？”
“不认识！真的不认识！”讲师惨叫起来，“我进入学院没几年时间，和克拉弗斯教授根本不熟，哪来的机会认识他的儿子啊！”
咦？格雷不禁感到有些奇怪。他本以为以卡诺恩的能力，应该已经在学院里展露头角，打听起来不会多费力。但这个人却压根不认识卡诺恩。
格雷又打量了一下他涕泪交流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在说谎。他也不觉得学院一介新人讲师会有过人的心理素质。
也就是说，卡诺恩要么还不怎么出名，要么已经离开学院了？
在他沉思的时候，讲师已经快要崩溃了：“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了，能请你放开我了吗？”
格雷默默地对这个倒霉的讲师说了声抱歉，然后用最轻的力道打昏了他。
虽然这次行动毫无收获，格雷却一点都没有气馁。他向后退了几步，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中。
……
奥尔菲推门进来的时候，艾涅斯特正坐在办公桌前，用手撑着脸，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他的眼帘微微垂着，眼里一片沉郁之色。
奥尔菲一个恍惚，仿佛又看见了那天晚上，以平静的语气，若无其事地说出威胁平民的话语的艾涅斯特。
在上司用讶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奥尔菲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艾涅斯特看了好几分钟了。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努力用轻松明快的语气说道：“哟，难得见你发呆呀，不会是在想那个‘勇者’吧？”
“勇者？”
艾涅斯特有些疑惑地问道。在说话的时候，他身上那种让奥尔菲不安的气息已经散去，似乎又恢复成了平时那个沉着冷静，但又有一丝人情味的上司。
“就是上次那个敢顶撞你的年轻人。可惜那天被你一打岔，我忘记问他的名字，只好先叫他‘勇者’了。”
“……”
艾涅斯特叹了口气，看上去一点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艾涅斯特，你那天——”
“警卫部队那边出了什么事？值得你大清早就跑一趟。”艾涅斯特打断了奥尔菲的话。
奥尔菲只好把自己原本想说的咽进肚子。
“昨天夜里，魔法学院有一名讲师被不知名人士袭击了。”
“学院的人？”艾涅斯特皱起眉头，“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奥尔菲知道上司对那里一直没有什么好感，也就没再废话，直接将手中的文件夹递了过去。
“他们已经把事情经过汇总成文了，你自己看吧。”
艾涅斯特打开文件夹，快速地浏览起了里面的内容。
昨日夜里10点50分前后，魔法学院在职讲师卡弥丹·塞西尔在自学院返回第七街区的途中，遭到一名蒙面男子的袭击。该男子控制住被害人后，向其询问是否认识“卡诺恩·克拉弗斯”。在被害人给出否定回答后，该男子打昏被害人后离开。
报告在最后用慎重的语气写道，根据被害人描述，袭击者为年轻男性，一身黑衣装扮，使用短剑，身手利落，与当初刺杀艾涅斯特将军的犯人具有高度相似性，不排除同一个人的可能性。
不排除同一个人的可能性！
格雷捏着报告，努力控制住自己微笑的冲动。
里夏尔，锅接好！
直接问学院的人只是他的第一套计划，如果没有结果，那第二套计划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在正常情况下，靠维因一个人的力量，在短时间内查清卡诺恩下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艾涅斯特与卡诺恩之间又毫无关联，贸然去调查卡诺恩，既不符合他的形象，也容易引发别人的怀疑。
但如果扯到危险系数极高，又恰好与他有关的里夏尔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虽然这样做有些对不住里夏尔，但他本身就是重罪在身的通缉犯，身份又没有曝光，就算多背一个锅也不痛不痒吧……大概。而且他也因为里夏尔的原因差点背了一次锅，这样一来也算扯平了。
希望里夏尔回到王都的时候不要太惊喜。
格雷放下报告，靠到了后面的椅背上：“原来如此，也难怪警卫部队这样紧张了。”
“是啊，我去的时候，那边忙成了一团，所有人的神经都被挑起来了。”奥尔菲耸了耸肩，“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如果犯人和那个刺客真的是同一人的话，也许会因为这件事浮出水面。”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奥尔菲的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森然。虽然平时态度有些轻佻，但他毕竟也是一名军人，不可能坐视那名不把军部放在眼里的刺客继续逍遥法外。
格雷尽量用不在意的语气问道:“报告里说，袭击者向被害人打听了一个名叫‘卡诺恩·克拉弗斯’的人。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在问的时候，他其实没有抱多大的期望。毕竟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还没有过去多长的时间，警卫部队能调查清楚事情的经过，并形成报告已经是效率极高的行为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奥尔菲很快就给出了回答。
“这个人曾经是学院里的一名讲师，不过因为能力优秀，在几年前进入了王宫，成为了宫廷术士。”
诶？这么快就查清了？
格雷微微扬了扬眉毛，有些惊异。他本以为卡诺恩之所以离开学院，是因为害怕与贝德的交易暴露，逃到哪个地方躲起来了呢。
……等等，卡诺恩进了哪里？
格雷心里一紧，突然想到了一个不太妙的可能性。
他带着一丝希冀看向奥尔菲，希望后者能否定自己的推测。
但奥尔菲以专业的态度继续说道。
“根据调查，克拉弗斯虽然是优秀的术士，但行事一直低调，从来没听说过与别人结仇。”
“所以警卫部队推测，犯人比起袭击克拉弗斯，更有可能是想以克拉弗斯为突破口……”
“对布瑞斯陛下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