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 章 莫桑戈的局
“王爷，请用膳”
用烛火点亮的内殿中，穿着素色的婢女低着头恭敬的将托盘里的吃食放在摆满女子画像的案板上
渠青岩从案板中抬起头，烛火将他的侧影照的分明，刚抬起一点头的婢女恰好与这侧影相碰，眼中闪过莫名的惊慌和羞涩。在渠青岩开口之前将头垂的更低了些
看了一眼摆放的几盘菜肴，有肉有菜有一碗白花花的米饭
渠青岩微微将眉头皱起，又将头埋向案板中“不是说了，不要再送这样的吃食吗”
这几个菜和米饭，若放在平常是最粗淡简陋的了，怕就算是最普通的人家也是吃的上的。可是在闹了半年之久的盘州来说，可以说是山珍海味了。
“回，回王爷”婢女被这没有一丝温度的话语给吓到了，跪在地上。连忙解释道“是大人，怕王爷这几日追查少女失踪过于劳神，若是在吃食上再松散，怕王爷身子受不了”
“拿下去吧，看看外面有没有没吃饭的小孩或者老人给他们吧，晚些时候送碗清粥便可”没有理会她的说辞，将手中的案宗再仔细的勘察了一遍
听见这话，跪在地上的婢子有些迟疑
这王爷来盘州三天了。餐餐就让自己将饭菜给外面挨饿的人，自己就同他们这些下人一般吃着一碗清粥就是，她都有些恍惚，这来的是咱们渠国的王爷吗，毕竟在他们这些下等人的印象里。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会和他们一样。
“去吧，王大人那里本王自会告知，不会责罚到你的”见那婢子迟迟没有动身，以为她是怕在王大人那里不好交差
自己的遐想在被打乱的时候，慌张的将案板中的饭菜放入托盘中，退下了。
听见关门的声音，渠青岩将手中的案宗放在桌上，用一旁的毛笔在其中三个字上画了一个圈
施粥铺
这八个失踪的少女都曾到过这个地方
对于盘州的旱灾，除了当地县衙有设立施粥铺以外，还有一些商贾自己成立的施粥铺。虽然这样的时期去到施粥铺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是她们去的这个地方都是位于盘州最偏远北处的私人开设的施粥铺。
这是巧合吗？
渠青岩看着明亮的烛火在这空旷安静的房中肆意跳动
看来要明日去看看那个施粥铺方可知道是否有古怪
算算日子，渠亚应该快到了。
想到这里，渠青岩的脑海里不自觉的勾画出一个人的轮廓，渐渐清晰最后成了位笑容甜美干净的女子
那日走的匆忙，本来是打算亲自去苏府拜见苏老爷，消除一下他对于王爷这个身份的误解的，不想却接到盘州的快报
说是数月以来城中已有八个妙龄少女无辜消失，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甚至城中盛传说是龙王要娶妻了，所以一连数月的干旱，如今再加上妙龄少女的无辜失踪，一时间风言肆起。说那些女孩都是龙王选定的。城中有女儿的人家个个自危，甚至闹到了衙门，这盘州的知府见局势落了空这才上传给了朝廷，希望派个人来了结此事
这又能破案又可以代表皇上的，除了王爷还有谁更合适呢
“扣扣扣！”
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渠青岩拉回了现实
“王爷！王爷！”
门外，是渠亚着急的声音
渠青岩皱着眉头，渠亚比预计的时间快些，声音还如此急迫。这大概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在看见风尘仆仆的渠亚身后有些丰腴却满脸疲惫的桃桃后，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如果没有记错，渠亚身边的女子是在临川时跟在苏茉身边的侍女
“你家小姐出事了？”渠青岩看着桃桃语气有些紧张
也不知道是一路的颠簸，还是被问到了小姐，桃桃一时没忍住哇的哭出来，嘴里断断续续的嘟囔着，渠青岩也听不清楚转而看向渠亚
渠亚将怀里的帕子递给桃桃后才开口说道“苏小姐被人掳了”不等渠青岩做出反应便将腰间的令牌递过去“王爷认识”
“莫桑戈？！”
声音低沉隐忍，握着令牌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发白“他在盘州？”
“应该是知道王爷您在盘州，所以带了苏小姐来。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阴谋”
“无论什么阴谋，敢动本王的人！杀！”语气冰冷果断
“我们今日就在这客栈休息”马车在一间不大的客栈停下来，莫桑戈淡淡的对我说道“苏小姐您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要怎么做？还不就是让我识时务为俊杰，不要妄想让人救我
下车的时候我顺便四处扫了一眼，四周漆黑只有这客栈中里面的光亮微弱的分散出来。时不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几声狗吠。
这大概是刚入盘州的郊区吧，这样的地势自己还是待在他身边安全一点，逃跑的事不是不能想但是此时确实不是聪明的决定
想着便抬脚乖乖跟在他身后
“贵人~贵人~”
“啊~”
快踏进客栈门口时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脚，吓的我忍不住叫起来，被抓住的脚也使劲乱蹬直到摆脱了束缚，才快步走到那莫桑戈的身边。
比起未知的危险，还是他身边安全一点
正在思索是什么突然抓住我的脚，客栈内便走出一个小儿模样的少年手持着秉烛快步走来。看到我们后先是一愣随后打量着我们一行人，迟疑道“几位客官？这是？”
“住店”莫桑戈干净利落的回答后直径走了进去，身后几个跟随的人也走了进去，只有我还是一脸惊魂未定
刚刚的声音还在，而且还不止一个人，只是声音微小无力仔细听还是可以听清的
“贵人，行行好吧，贵人”
"哦~这位小姐别怕”那店小二见我表情又茫然的盯着门口旁边的阴影处看去，笑脸看着我边解释边将手中的光亮移至那阴暗处
微暗的烛光中，竟然是一张张枯瘦如柴的脸，有老有少。有的已经好像睡着了，有的醒着，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干枯的眼睛中都渴望的看着我
方才抓住我的是一个衣衫缕缕的男子，还保持着抓我的姿势，那脏兮兮看不清楚肤色的手臂如包了一层皮的骷髅，悬在半空
光亮照着他们，醒着的人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本能的躲避起来
“我们这附近有一个施粥铺，这些人都是等着一开市就去领粥的人，我们这饥荒严重，朝廷和一些贵人开设的粥铺有限，这不早些来，等到自己时不是没有就只剩一碗白白的粥水了。所以小姐别怕，这些人刚刚大概也是想向你讨要一点吃食罢了”说罢边转而看向那一众人语气有些嫌弃和不耐烦“你们可别在这里瞎囔囔扰了贵客，可别说我家掌柜的不仁慈把您们驱赶了去！”
这话一出还有些吵乱的声音立刻安静下来，只剩下几双干枯的眼睛渴望的看着我
见状，我手在身上思索了一通，才发现我身上只有碎银几两。我这几两碎银若是放在横都定是能有酒有肉的大吃一顿，但是在这粮食匮乏的盘州怕是难买一个馒头吧。思索了一番，将身上的银子递给了一个抱着小孩的瘦弱妇女，柔声说道“我身上没有吃的，只有这些，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
那女人无光的眼神中先前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是感激，颤抖的伸出那干枯的手准备伸手来拿我手中的银子，但是有一秒迟疑又缩回手在已经看不清楚颜色的衣衫上擦了擦这才道着谢的从我手中接过银子
“你这银子在这里怕是只够买一个馒头”嘲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莫桑戈也不知何时来的倚靠在门口双手环胸，一脸嘲讽的看着我这边
“是的，这位小姐，您的这点银子在我们这也就是一顿，还吃不饱的事。您是菩萨心肠，可是在盘州还是龙王说了算”
店小二摇摇头将烛火往莫桑戈方向照去“这位小姐还是早些休息吧”
之前就听哥哥说盘州旱灾严重，但是只是耳朵听着，并没有太大感触，只觉得朝廷和爹爹他们的捐赠不会让局势如此惨烈，如今到了这个地方才知道，原来人类在天灾面前是如此若小，面对这连日的高温和颗粒无收，所有的捐赠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他们为何还要留在这盘州不出去谋生呢”处于好奇我边跟着店小二边问到
既然这朝廷的救助有限，为什么不试着出去谋生呢，总好过在这里天天挨饿的好
“贵人有所不知”吧台前的正在算账的掌柜的听到我的话无奈的解释道“在旱灾之前，我们盘州也算是粮食生产的大户，人口也是兴旺，如今出了这旱灾能走的都已经出去谋生了，可是像我们”他指了指这冷清的客栈“有了根基，上有老下有小的。若是出去讨生活实属不方便，只能守着一份基业看看哪天龙王高兴了，兴许就开始下雨了。可是这一等就是半年之久。”说完连连摇头“有些熬不住的就让家中的男子去周边的城中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换粮食的事做，时间久了周边的各县也不愿意接收了。毕竟粮食这种东西都是靠天的，自己才刚刚够，这无止境的舔着丁也是连累自己”
环顾看着四周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灰尘的桌椅加上门外等着明日发粥的百姓。突然有些难受
“这位贵客还稍作休息，我让店小二先去给二位打扫一些厢房”掌柜的示意领着我进来的恶店小二先到楼上去，自己拿起一块白色的布擦了擦离我们最近的桌椅，有提着一壶茶水在我们跟前的杯子中倒满“实不相瞒，这几个月以来您们还是我们客栈第一个贵客呢，所以厢房怕有些灰尘”
“哦~我和令妹经商途经此处，看天色已晚，再加上令妹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所以便进了城”莫桑戈端起茶杯解释道
一口茶下肚
有些皱了皱眉头，虽然这茶中飘着几片翠绿的茶叶，但是其茶水完全没有属于茶叶的清香和甘甜，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浓厚的泥土味
“贵人别介意”掌柜的看住我的表情解释道“这水和粮食现在在盘州可是比黄金还贵的东西，就贵人现在喝的茶水，都是花高价钱从别的县城买来的，放在水缸里久了大概也有些味道了”
“没事，没事”我笑的摆摆手又喝了一口，大概是珍贵也就觉得没有那么难喝了
“还劳烦掌柜的给我们随便拿些吃食来”莫桑戈笑道
掌柜的面露难色“我们这里物资匮乏，不用小的说几位贵客也是知道的，现在有的只是烙饼，而且价格”
不等掌柜的说完，莫桑戈身边的侍从便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元宝递过去
那掌柜的一看，眼睛都亮了一圈，屁颠屁颠的说去厨房准备
“听说你们莫国那次大战后损失惨重，不论是人力财力都耗损极大，没想到你竟然出手如此阔绰”
“能听见渠国第一富商千金同我说出手阔绰，感觉确实不错”
“既然你知道我爹有钱，你干嘛大老远的帮我弄这里来，我给你一个好建议，你将我带回横都，我执笔一封，你想要多少赎金，我爹爹肯定一分不差”
听我这么说，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嘴角勾起，眼中却平静的看不出任何表情“你的价值，远比钱财”
见游说不成我便收起讨好的笑容“你就如此笃定，渠青岩会来救我？”
他摇摇头
“我要的不是看英雄救美的戏”他的眼神眯起充满杀气“我要的，是他为你而死~”
"王爷，查到了”渠亚推门而进，看着被巨大阴影包围住的渠青岩“两个时辰前有几辆马车同时从东南西北的四个城门进入盘州”见坐着的人慢慢靠经有烛火的光亮。一双眼睛照的格外犀利明亮。上一次看见渠青岩这样的表情，还是与莫国大战时，莫国将军的偷袭导致我方的曹将军伤亡的时候。渠亚怔了怔继续说道“我已经派了人去这四个城门追查各个马车的去向了”
东南西北
渠青岩暗自思索着
“若是你，你会走哪条路进城？”
“自然是大家都想不到的”渠亚接过话分析着“这四个城门，最偏僻的就是北门和东门，但是老花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所以如果是我，我就大摇大摆的从东，西两个门进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渠青岩暗自思索的重复这句话，最后问到“北门和南门哪个附近有客栈？”
“北门和南门？”渠亚虽然疑惑但是也没多问，快速思索一番回答道“北门附近就有一个客栈，不大，叫,,,同福！”
话刚落，一个身影便从渠亚旁边擦过，回过神便是一扇开了的门和一阵微热的晚风
看着空空的座位和案板边凉透的清粥，暗自摇摇头
“方才我明明说的是东门和西门啊”
渠亚分析的没错，但是这个莫桑戈从一开始就是光明正大的冲着自己来的，故意留下令牌表露自己的身份，又带着茉儿来到盘州，目的不就是让自己找到他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是对于想隐藏的人，而对于想暴露的人便是反其之。而赶了一天的路又带着女眷自然是第一时间找个客栈落脚才是，这一点他一定会知道我能想的到所以他一定是顺着我的意思，选择从附近有客栈的北门进来！
“唔唔唔~”
一间四周摆满木桶和废柴的房间里。一个着半袖细腰裙的女子被白条捂住嘴巴，手脚也被死死绑住，只能发出一些微弱的音节
这个该死的莫桑戈，趁我进房间门的时候突然又将我打晕，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手脚便是这样被绑着，嘴里还绑着布条，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想起来撞倒什么而引起别人的注意。最后发现也只是徒劳。折腾了一会发现并没有什么用处，索性就不动了，免得消耗体力。
我打量着四周，发现一个房间虽然摆放着很多木桶和柴火却完全不像是客栈的杂货间，我记得掌柜的说他们那只有烙饼，一般摆放柴火的地方都离厨房很近，但是我没有闻到意思面粉和柴火的味道，按道理我们刚吃的烙饼，厨房里的味道不会这么快消散，而且这房间里竟然还有些米饭的香味
【我们这附近有一个施粥铺，这些人都是等着一开市就去领粥的人】
店小二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难道，这就是离客栈不远的粥铺？
莫桑戈为何要把我关到这里来？难道他不怕过些时辰这粥铺的伙计发现我吗
还是说他只是暂时把我关在这里？
可他为什么要暂时把我关在这里？他不是要用我来引出渠青岩吗？
【我要的不是看英雄救美的戏】
【我要的，是他为你而死~】
莫桑戈的话出现在脑海中
心里一咯噔
难道？！客栈只是他布的局？目的是引诱渠青岩来？然后埋伏他？
被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第一想的是我得赶紧逃出去！不能让渠青岩掉入他的陷阱
虽然那时悬崖上我看见了渠青岩以一敌百的架势，可是这次的莫桑戈一看就是早有准备，胸有成竹的、
正在我四处找看看有什么可以割开帮助我手脚绳子的时候，门上的锁链突然松动起来
心里一个激灵
是莫桑戈？难道结束了？
还是说渠青岩找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