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1宿舍的冲突

    上学以来，没有见过有学生家长给学生下跪的，而且还是当着众师生的面。可就在这天早晨上了一节课后，在吃饭的时间上演了一幕“慈母劝学”。前段时间从县一中给红镇高中转了一名高三学生，叫段超，分到了高三一班。段超在县一中老师的眼里是个聪明的学生，——尖子生；但是他还有个毛病，就是迷恋上网打游戏，而且是逃课上网，屡教不改，终于被劝退了。后来段超的母亲通过熟人关系把儿子传到了红镇高中，当时做了个摸底考试，结果他的成绩各科都是优秀；他母亲当时也特别高兴，一个劲夸奖儿子，说段超以前学习一直很好，经常拿奖学金。所以学校也很乐意接收这名既聪明又顽劣的学生，想着高考可以给学校增光添彩，学校也很照顾他。

    可是最近老毛病又犯了，连着两天泡在网吧不上课，学校出于安全考虑联系了家长。一大早母亲就带着儿子来到学校，先跟副校长谈话，后来又在政教处谈了很久。经过一连串的教育，段超已经很不耐烦了——快要下课的时候，母子俩和任老师一起从政教处出来了，他的母亲看上去挺年轻，一身朴素的打扮，就是有点愁眉苦脸。段超一身宽松的运动装，白色板鞋，斜挎一个黑色双肩包，很时髦；但是脸色难看——阴郁、苍白、疲劳、不屑、愤怒凝聚在一起。刚出政教处不久，他妈想和任老师再聊聊，他就一个劲儿喊：“你先回去——先回去！”突然下课铃响了，任老师也看出了段超的心思，微笑着对段超母亲说：“你回吧，段超这孩子聪明，只要好好学，没问题的。”她接着对段超说，“以后多跟班里的同学处处，别再一个人跑出去上网了，先过了高考这一关；等你到大学了，关于网络有更值得你去钻研的东西，也更有意思。”说完顺便帮他把翘起来的衣领理平整了。随着铃声响了一会儿，学生们陆陆续续穿梭在校园，手里都拿着碗筷。段超的妈妈看见经过的生龙活虎的孩子，再看看他的孩子，苍白颓废的样子，不由得在想：“我的孩子曾经那么优秀，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都是天杀的的网络游戏害的。”倏地流起了眼泪。看见这一情景的学生，有的在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还不时回头看看，有的干脆饭也不打了，驻足在附近观看。

    此时的段超脸色由白转红，他情绪激动起来了，恶狠狠地盯着他妈喊道：“我不念了！念个锤子！”顺手就把双肩包扔了。

    就在这时段超妈妈也情绪失控了，“哐！”一声给儿子跪下了，边哭边说：“妈求你了，好好呆在学校，别再出去上网了，游戏会把你毁了——妈求你了——啊？”她越说越激动，眼泪流得哗哗的。

    任老师看见这一幕也慌乱了，生气地朝段超喊道：“胡说什么呢，你妈把你转学过来容易吗？过来把你妈扶起来！”她一边扶段超的妈妈，另一边刚好看见了自己班的学生路过，接着喊道，“赵俭、徐扬你们过来。”

    赵俭他们小跑过去，看到那场景自然明白该怎么做了，他们先把围观的学生驱散，然后帮着把段超的妈妈扶起来。他妈妈与其说是“跪”，不如说是听了儿子的话吓得瘫倒在地，因为她妈妈站起来似乎两腿在颤抖，立都立不稳。任老师让把段超的妈妈先扶到她的宿舍缓一会，再让赵俭他们把段超带回宿舍好好开导一下。

    这件事结束后，段超认真了一段时间，可惜后来又好几天夜不归宿，白天撒谎请假、旷课去网吧——最后他离开了学校，不知是转学了还是干嘛了，不免令人感慨……

    段超走了之后，206宿舍原来赵俭那张床自然也腾出来了；赵俭原本打算给班主任说一下就搬回去，可就在下午放学发生了一件不爽的事——赵俭正要去吃饭在半道上遇到了大个儿，大个儿告诉赵俭说他的铺盖被人卷起来了，并且床被占了。闻讯赵俭直接赶到201宿舍，发现自己二层的铺盖被胡乱的卷起来了，床的空处还放着旧鞋子，脸盆和破袋子。这时宿舍里只有“六虎”中的老六和老五，他们面对着面坐在床上抽烟。赵俭看着他们喊道：“这是谁弄得？……立马给我弄好！”老五翘着二郎腿不屑地盯着赵俭，摆出混混的架势。老六站起来一手拿烟，一手插在屁股后的口袋里，慢慢走到了赵俭面前；他眼睛里充满了挑衅的目光，死盯着赵俭眼睛；赵俭也盯着老六，摆出不服就干的气势。老六把下嘴唇向前一伸，头向上略略一仰，将烟吐在了赵俭脸上，瞪大眼睛说：“就——不——弄！”他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说完仍旧把烟叼在嘴里。赵俭自上学以来那里受过这气，顿时气冲斗牛，满脸通红，一咬牙，腮帮子一鼓，先向后退了半步，怒吼道：“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顺势就是一耳光；只听一声：“啪！”老六顿时人仰马翻，两只脚在地上“咚咚”两声打个趔趄就“隆”一声倒下了。这种特殊的响声立马招来了围观的学生，大家一听是201，好奇心更重了，但是又不敢离得太近，都是远远的观察者半开的门，都想着这个学校“大哥”的寝室肯定发生大事了，里面要不动刀子那就不正常。

    就在这时，三一班的几个男生来了，其中有徐扬、周亮、黄潇、蒋启凯、周严（大个儿在通知赵俭的时候，也留了个心眼，把赵俭回宿舍的事告诉了徐扬他们）。很快剩余的四虎也怒气冲冲的来了，这两批人都挤进了宿舍。宿舍门“哐”的被关上了。

    外面围观的学生都猜测肯定有一场大仗。宿舍里两帮人摆开了阵势，剑拔弩张，各个恶狠狠地紧握拳头。就在大仗爆发之际，突然门响了，“哐”一声，门被踹开了，双方都被吓了一跳。两帮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门口，只见有人进来了——原来是姜小胡，他拘谨地踏进了宿舍，紧张的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在那里，目光躲躲闪闪，最后像四类分子接收批斗一样站在门口。“六虎”对这个小孩般的对手露出不屑的目光和冷笑，赵俭他们不免有些震惊——门被踹的那么狠。蒋启凯还不忘对他坏笑，偷偷地对他亮出大拇指。黄潇和姜小胡互相看看，目光做了一番交流，姜小胡抿着嘴微微点了一下头，将带有一丝喜悦的目光移向了门外，似乎门外有什么值得大家期待的人。

    “嗯！嗯！”门外突然传来了清嗓子的声音，所有人将目光移向了门口，因为这声音太熟悉了，太有威慑力了。果然，张老师嘴角挂着冷笑，背着双手踱步进入了宿舍。这下双方都松开了拳头，表情也都变乖了，紧张的气氛缓和了。

    “你们都分成两组，顺着床面对面站成两排，快！”张老师厉声吼道，他看姜小胡也站在队伍里，转用温和的语气说，“你是好学生，你先回去，把门带上。”

    张老师看着赵俭他们继续说道：“你们都是三一班的？……没参加打架的现在回去。”

    没人说话。赵俭说：“他们都是刚进来，跟他们没关系。”

    张老师一边摆摆手，一边对徐扬他们说：“你们先走。”接着转头一脸严肃地扫视着“六虎”，说：“你们都是当事人了，都说说怎么回事？”

    大虎嬉皮笑脸地说：“我们也刚进门，你就来了——没事，都玩呢，老师你回吧。”

    “你们刚进门不错，我知道，可是你们不让老师省心！老师要多照顾照顾你们！今天事情要说清楚，问题必须解决。”张老师语气没那么严厉了。

    “六虎”仗着老六被打了，语气变得激愤了。大虎说道：“你看老六右边脸都肿了，下手太恨了！——老六你要是头疼你就说！不行就报警！”他边说边把老六的脸转过来向大家看，六个人混混的样子又表现了出来——的确那脸又红又肿。赵俭看了后也有点后悔，并不是他害怕，而是有点不忍。

    “站好了！站直了！”张老师用手指着六虎严厉地说。回过头问了赵俭事情的详细经过。

    “赵俭，的确是他不对在先，但是你先动手打人也不对。”张老师接着对老六说，“你呢，做事情哪有你这样的？这不是找打吗？反过来，谁要对你们那样，你们是不是也很恼火？以后遇到这类事解决不了！来找我，我给你们协调……你过来，我看你的脸。”

    “没什么大问题，一会儿就消肿了……小伙子磕磕碰碰正常。”赵老师轻轻地摸了摸老六的脸，躬着背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表情和蔼可亲。

    “你们呢，也都马上要毕业了，你们六个要参加对口考试，赵俭要参加高考。大家马上要结束高中生活了，有些人可能要直接走向社会，老师希望你们都顺顺利利毕业；不论到时候考的怎么样？这段时间都乖乖的，不要临了被开除了。今天这件事前因后果我都知道了，赵俭，你一会儿给他道个歉。谁要是还要拿这件事来惹事，我的脾气你们知道，一个字‘打’，这就是我的处理办法。还有，最近你们都不要去网吧了！尤其是晚上。你，老六是吧？看看你的样子，上次晚上十点了不回宿舍，在雷涛儿的网吧看黄色电影，现在还偷着看么？下次让我再逮住，屎给你打出来！……精沟子有啥看的？……拿饭钱出去上网，看你，面黄肌瘦，出去能干啥？……雷小虎，回去给你哥说，我带政教处的老师会随时去抓学生，尤其是晚上；县上有规定：学校一公里内不许开设网吧。我看你哥雷涛儿的网吧不符合要求么……记好！把话带到……前几天雷涛儿见了我，还说他两个腿发抖，我说：‘抖啥吗？毕业了这么多年了，都成家立业了，老师打你就犯法了。’你们这几个大多都成年了，知道啥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么？你们不论谁把谁打出问题，面临的都是坐牢，赔钱，你们的父母把你们养大容易么？挣钱容易么？夏天在地里或者工地上，出的汗！多得从脊背给沟渠子里流！他们为的啥？还不是想多挣几个。在外面打架你们以为打谁呢？打的是你们的父母……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老师就喜欢那些学习认真的学生，记住！在学校只要好好学习，老师们都会保护他。我会近期一直关注你们几个！——现在！马上把你们的褥子揭起来，柜子打开，有什么刀具乱七八糟的东西及时交出来。”张老师严肃认真地给宿舍里的人训话，不时地挥挥手仰仰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目光相当犀利。

    后来搜出了两个钢管、一把砍刀、一个钢筋铁钩子。赵俭也给老六道了歉——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晚上赵俭仍旧是睡在了201，几天后才搬去了206宿舍；走的时候大虎还邀请赵俭有空去201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