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提议
回到家躺在床上，黑尾漫无目的地刷着论坛，忍不住发了一个帖子。
【我有一个朋友k君，经常和另一个朋友m酱有这样的互动，她们是什么关系？】
内容：k君和m酱都是我的朋友，两个人性格某种程度很像，我们三个一直关系很好，真要说的话，大概k君和m酱关系更好一点吧。
但是，两个人之间的互动最近突然变得怪怪的……鄙人有点好奇在外人看来这样的互动应该会在怎样的关系之下发生：
黑尾简单描述了一下研磨和银的相处日常，包括他观察到的经常贴贴、一起吃午饭、以及发帖的时候想起来的共用物品、经常去对方家里、轻微洁癖的研磨会借银穿他的衣服……等等。
话说最后三项应该不算什么吧，因为银和他也是这样的。
也许这个时间刷论坛的人真的很多，不一会这个帖子就有了好几条回复。
1l：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笑）
楼主回复：不是
2l：同意
楼主回复：同意是什么鬼啊！
3l：没有人正经回答吗？
楼主回复：所以到底有人吗？
黑尾手速很快，不一会就把前面几条都回复了。
虽然看起来人很多，但好像没有人愿意好好回答问题的样子。
幸好就在他回复别人的时候，又刷新出了几条。
4l：这要不是情侣我现在就摔掉手机
5l：这是恋爱番剧？……啊只是感慨一下，原来我也到了看到这种描述会怀念过去的年纪
6l：是恋爱
7l：是恋爱了
8l：是喜欢啊（笑楼主的年龄是？
楼主回复：这个保密
回复：看细节大概能猜到，所以真的是未成年
9l：啊青春真好
10l：是楼主本人吧，m酱一定也喜欢你，加油
楼主回复：并不是我
回复：呃……失礼了请节哀
11l：是恋爱番剧的程度没错，这两个人的互动不是女朋友和男朋友就有鬼了。如果楼主真的是第三人的话，这种情况，大概就是三个人里另外两个偷偷谈了恋爱却没有告诉你而产生的多余感吧
12l：喂楼上需要说得那么明白吗突然有些悲伤……
楼主回复：骗人的吧我不信
……
15l：是喜欢（确信，另外楼主看起来很意难平的样子。
16l：这两个人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楼主应该喜欢那个女孩子（随口乱说的
17l：青春真好啊
18l：青春真好啊
19l：青春真好啊
20l：楼主呢？
……
23l：竟然丢下一句“骗人”就消失了，楼主看起来被狠狠打击到了呢，真可怜
24l：喂你们，不要说得那么直白啊
25l：是普通的三角恋啦……这种事好像最近多了起来
……
28l：说这种话，莫非楼上也看过《博子小姐今日关心的事》第112期吗？
29l：啊，那期里面稍微被议论了一下的三角恋发现现场吗？真的太好笑了ww
……
34l：楼主是真的消失了啊，不过还是要感慨一句，青春真好，以及楼主君请节哀
35l：这楼里充满了大叔臭味是怎么回事，另外那期节目很好看吗？
36l：回楼上，大概就是采访到了一个国中男生说想要对喜欢的人表白，结果当场发现自己同伴也在喜欢着同一个对象吧太好笑了倒是
……
第二天，眼下带着淡淡青黑的黑尾铁朗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在排球部部活的时候特意凑到孤爪研磨身边，破釜沉舟问道：
“喂研磨，虽然这话问过了但我还是想再问一次——”
“你和银，有在交往吗？”
研磨抬头看了一眼黑尾，答：
“没有。”
还没等黑尾松一口气，就听到下一句——
“顺便，小黑你还是不要去向银表白了，一定会被拒绝的。”
“？？！”
黑尾先是震惊又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才爆红着脸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你怎么知道我……银的？”
关键词被含混不清地带过，他现在连对别人承认都还过于羞涩到说不出那个词。
研磨倒是保持着淡定的样子：“太明显了，看不出来才不正常。”在黑尾被吓了一跳之前，他又补充：“——放心，银不知道。”
“……我不信，研磨你肯定也是因为喜欢银才这么说的。”
黑尾憋了半晌，半是自暴自弃半是试探，干脆挑明了自己一直在想个没完的事情。
出乎他意料，研磨承认得很快，看起来没有丝毫羞涩：“前提是这样没错，但说的是真实的事实，小黑不信就算了。”
“……”
“原来研磨你真的喜欢银啊。”黑尾面色复杂，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倒是不意外，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毕竟研磨对银的依赖简直是有目共睹。所以，他和研磨的关系中一直没有存在过的竞争感，现在终于要添加上了吗？可是如果对手是研磨，他的胜算也太低了吧……不不，不能这样想，银不是没有在和研磨交往吗？难道是因为研磨没有表白？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问出了口。
“表白了，但是被拒绝了。——‘抱歉，我拒绝。恋爱那种东西太麻烦了不适合我’这样说着，被拒绝了。”
那是变成死鱼眼了没错吧，眼中连高光都没有了！
“到现在还能一字不差地复述，你是记得有多深啊！！”
“嗯，如果你也被她那样说了，就明白我的感受了。”
“才不想被她那样说……”
“所以不要去表白。”
“这不是绕回原来的话题了吗！”
“不要去。”
“你只是单纯在为自己排除竞争对手吧。”
“我们不是队友吗？”
“不要在这种时候给我偷换概念！”
“没有把小黑当成竞争对手看待过。”
“……该说谢谢吗，为什么会这么不爽？”
“不要去。”
“我不信。”
“……”
——“喂，那边那个二年级的，在偷懒吗？！”突然另一个前辈看到了这边，朝他们大喊道。
研磨叹了一口气，露出“好麻烦”的表情转过身，刚迈出一步，他犹豫地转过头，眼神对上黑尾的眼神，嘴唇开合半天。
“……不要去。”
“……想吐槽的话很费力知道吗！！”
良久。
“怎么可能被说了就能忍得住啊……那种事情，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高大的少年转过头，望向窗外，神情复杂地独自喃喃着。
让我们快进到黑尾终于下定决心表白的那一天。
被拒绝了。
直说结果就是这样。
具体一点来说就是：
“‘抱歉，我拒绝。恋爱那种东西太麻烦了不适合我’……真的一字不差啊。”
一个幽魂，一个黑尾铁朗做成的纸片幽魂飘荡在学校走廊里，最终有气无力地趴在窗边，失神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无法靠近。
无论是天空中的游云，还是她。
真的做了才发现，告白是一件多么难的事。
需要打破当前关系的勇气、需要忍受揣测对方心意的煎熬、需要反复练习去说出那句话……现在黑尾铁朗才明白，短短四个字是多么难说出口。
所以拖到了现在，从前黑尾觉得情人节这个节日有多么多余，现在就有多感谢有人设立了这个节日，给了多少人一个鼓起勇气的机会。
并不是没有做好获得现在这样结果的准备，毕竟面对喜欢的人，谁也无法做到百分百自信吧。患得患失的人宁愿幻想着失败，总好过在过分的期待里煎熬。
但是真的被拒绝的时候，依旧是一瞬间大脑空白的茫然，甚至忘记了怎么呼吸，就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一样。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强撑着笑脸不知道胡言乱语了什么，匆匆离开了。
落荒而逃。
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黑尾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巨大的失落和酸涩，比他想象的还要威力巨大。像是有什么人在他的胸口种下了一粒不断生长的种子，把身体里的力气抽干，带刺的藤蔓密密麻麻地纠缠在肌理之下，到处都在疼。
甚至一个不该有的想法在脑海里隐约成型。
是他不够好么？
还是说……已经有人占据了她身边的位置呢？
黑尾漫无目的地在走廊里迈步，避开了可能认识的人。现在他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也不想被人看到。
今天是情人节，悠长寒冷里终于复苏的春意带着萌动的心袭来的一天。黑尾即使想避开，也避不开学校里到处若有若无弥漫着的粉红氛围。
他突然想起，自己十几年来第一次学做巧克力的经历。
在家人指导下，失败了无数次之后终于笨拙地做好了，为了使它看起来更完美，黑尾铁朗还亲自挑选了盒子。
现在那个淡奶油色的盒子，应该还躺在刚刚的教室里。
他好像忘了告诉她那是什么就放在那里了，不会被当成奇怪的东西丢掉吧……或者以为那是别人遗落的东西就糟糕了。想到这一点，尽管硬着头皮，黑尾还是立刻折返回去，回到了银的班级所在的楼层。
现在是放学时间，她大概也已经离开了吧。
又一次看到那扇门，怀着和刚刚完全不同的心情，他刚准备拉开，就看到没关严的门里，露出了让他震惊的景象。
“今天还没有……”
“好黏人啊。”
“银不喜欢吗？”
“唔……”
“喵。……这样呢？”
“嗯，可以奖励。”
熟悉的声音彼此对话着，说着他似懂非懂的内容。
少年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段洁白纤细的手臂，环在少女的肩头，压在她散落的黑色长发上。
黑尾铁朗看着眼前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研磨的嘴唇轻轻滑过银的脸颊，又贴在了对方的唇上。
这是在、做什么呢？
他无法理解。
黑尾铁朗还没有弄懂自己的思绪，就已经下意识地藏了起来，果然下一秒，坐在少女身上的研磨就已经朝门外不经意地投来目光。
刚刚的画面还在视网膜上不断回放，他亲手挑选的那个盒子就放在两个人重叠的身影不远处。
门外空无一人。
“要一起走吗？”
“你还有部活吧。”
“今天没有。”
“我要去出版社一趟，研磨先走吧。”
孤爪研磨走出教室的时候，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走廊。
已经是所有人放学回家的时间了。
“银。”
在他走后，一个研磨熟悉的、高大英俊的少年，怀着一颗五味杂陈的狂跳的心脏，又一次走进了那个教室。
他嗓音干涩地叫着她的名字。
森川银平静地看着他，就好像面对他的告白时那样。
她好像完全不在意和研磨的关系被他发现。
那为什么还要瞒着他呢？
“……你和研磨，从很久之前就是这种关系了吗？”
“嗯？是啊。”银有些疑惑地眨眨眼，坦然回答。
到底是谁在说谎？
种种想法闪过脑海，曾经自己见到的、银和研磨在一起的样子、和自己在一起的样子、纷乱，破碎，又搅成一团。
黑尾铁朗的呼吸混乱极了，那个纠缠的、紊乱的、刺痛的想法又一次跳出来，在脑海中毫无理由地牢牢霸占了位置，赶走其他一切思想。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自己永远是退让的、来迟的、“第三个”的。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研磨了？
所以，研磨可以，我就不行么？
两个人一起走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到底会看向谁？两个人一起开口说话的时候，她到底会先聆听谁？
从前黑尾不敢探究的答案，此刻却前所未有地渴望知道。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在这段关系里，到底是被怎样看待的——他真的、很想知道。
黑尾铁朗上前走近了，屈下一条腿，半跪在少女面前，凝视着她的脸庞。
视野的角落，是那盒被精心包扎的巧克力，依旧没有拆封，无人光顾里面的心意，也无人关心它到底耗费了多久才被制作出来。
没有人拆封的巧克力是没有意义的。
不被人知道的心声也是。
攻手的习惯，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进攻的机会。
蛇咬住了他的心脏，注入毒液，丝丝麻痹的疼痛从手脚蔓延开来。他握住了拳头，听见了自己颤抖的声音，说出的却不是任何一句经过练习的、能被伊甸园原谅的话：
“如果……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成为和研磨一样的存在吗？
——不让他知道的那种。”
高大俊朗的少年低低地、这样说道。
汹涌的情感终于找到了一个明晰的出口，化为确切的字句。
对不起，研磨，你从未把我当作对手，可是我会。
因为我知道自己是后来者，所以要更加努力去争取。
因为是银，因为她说过我可以，因为、因为……
因为我一点也不想，不想被她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