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教我
日向翔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漫上来一股陌生的情绪，那是什么感觉？酸酸涩涩的，像是不小心吃了不熟的李子。
森川银一向做事脱线，想一出是一出，这么多年过来，他早该清楚这一点才是。
但是……以为会做到的事情，最后却突然反悔，感到失落也是非常正常的吧？
而且，这是他认识银这么久以来，在她口中听到的第二个、除自己之外的“可攻略对象”。
她认识新朋友了吗？
这是一处小公园，日向翔阳正对着一处墙壁练习着垫球。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时候，尽管学校没有开设排球部，他也没有专业的老师，可他会自己找个地方练习，那些枯燥的基础动作，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
而这时候，森川银总是安静坐在一旁看书。她总是有看不完的书，几乎每一本都是厚厚的大部头。等他练习结束，她们再一起回家。
两个人相隔不远，目光并不交汇，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却有一种旁人无法插入的默契。
有时候日向会请求她帮自己托球，但是银的身体太弱了，总是日向还没怎么活动开，她就已经感到累并停手，说“我的体力值要不够用了，翔阳快去给我买牛奶”。
不过无论如何，愿意在放学后不回家，陪着日向翔阳练习排球直到天黑的人，也只有森川银了。
可是，前段时间开始，森川银突然不再和他一起回家，行踪也变得神秘莫测，连学校里都不一定能见到她。
因为她超常的成绩，老师倒是对她的出勤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求她保持最低限度就好。
可是，日向翔阳很在意。
不知不觉，日向和森川银已经相处了整整三年。从一开始的啼笑皆非，到现在的无言默契，日向翔阳对森川银，慢慢养成了一种哥哥般的爱护心态。尽管她们二人之间，银一直是那个更加聪明冷静的人，可是她也是那个给人感觉“需要保护”的人。
可能是因为有了妹妹小夏，所以日向有时候，会觉得银和现在才两岁的小夏有点像。
她们都是那么充满好奇心，保持着自己的思维方式和无所畏惧的探索欲。
日向翔阳真正理解了母亲对他说过的话，正因为银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她某些地方才更加容易受到伤害。
一个人孤独地垫着球、默默数着垫球次数的日向，本以为这又是一个普通的下午，却突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然后，他看到了跑得脸上红扑扑的森川银。
还没来得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日向就被通知了这个消息。
“银不想和我……上同一个学校了吗？”日向翔阳重复了一遍，迟钝地扯出笑脸，“银找到新朋友了吗？”
“不是朋友，是可攻略对象。”
“我亲了他，他现在不愿意见我了。翔阳，教教我吧，怎么才能让他喜欢上我呢？”
平息了呼吸后的森川银，保持着略显苦恼的表情，说出了让日向翔阳更加震惊的话语。
“————银，你恋爱了？？”
他没控制好音量，把树上的乌鸦都惊飞几只。日向睁大了那那双浅橙色的眼睛，从森川银的话里归纳出了这个重磅结论。
他的第一反应是：银该不会被人骗了吧？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毕竟银说的话一般人理解不了，她的脑回路也和普通人不大一样，很容易发生沟通偏差。
“影山飞雄？是和我们一样大的？他也喜欢打排球？”
“是的哦，翔阳，而且，他打得比你好。”银淡定地说出扎心的话。
“不过，翔阳你以后也会和他一样打得很好的，因为……”森川银摸了摸下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应该说一句，‘只要有我在，你就是最强的’。”
“什么嘛，”日向翔阳哭笑不得，挠了挠后脑勺，“不过银说的没错，我会变成最强给你看的！”
“那你的发色和瞳色失格了，先把头发染成白色吧。”
“诶？为什么？银喜欢白发吗？”
“还好吧，翔阳这样的颜色也挺好看的。”
“……”
莫名被银带跑了话题，直到回了家，日向才想起来自己最开始的目的。
不能让银被人骗了！
以及……她竟然有了喜欢的人。
喜欢、啊……日向翔阳咀嚼着这个对自己来说略显陌生的词语。
自己身边倒不是没有这样的感情，每到情人节和白色情人节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学校里一些蠢蠢欲动的氛围。校园角落的表白，这样的场景也偶尔会碰见。
只不过对于日向翔阳来说，他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事。而且，他也没有想过把这个词和森川银联系在一起。
银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想着这个问题，日向竟然心里又生出来一点那种咬到了生李子似的感觉。非常突然地，曾经他和银的对话涌入脑海。
“原来银这么喜欢我！”
“那当然了，因为是翔阳啊。”
那个热得融化一切的下午，他脱口而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对。可是在这个安静的夜晚，躺在被子里，再次回想起这句话的时候，日向翔阳却奇怪地涌起一阵温度，好像那天下午的阳光突然回到了自己身体里，那温度直涌到自己脸上、耳根。他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喜欢这个词，他也对银说过啊……
虽然他并不是那个意思，可是、银毕竟是个女孩子啊……不不，这和银是女孩子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个？
……
年轻的稚嫩的困惑混沌成一团，日向翻来覆去，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不知道到了几点，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日向翔阳差点迟到，而森川银终于照常来上学。她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反而日向显得有些萎靡。
“喂喂，日向，老师在叫你！”侧面突然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唤，是日向的同排男生。
“哈……啊？”一个打了一半的哈欠被硬生生吓住，日向翔阳一激灵站起来，椅子发出咣当一声碰撞地板的声音。
“日向同学，请你回答一下黑板上这道题。”
日向翔阳看着黑板上的数字，睁大了困倦的眼睛。
“12。”他听到一道干净的声音低低在身前响起。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下意识大声：“小野老师，是十二！”
“不错，答案正确。要解这道题，我们需要……”
好险好险。日向拍拍胸口，低头看着课本，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不过困意是被吓没了。
而刚刚默默说出答案的女孩正捧着一本完全不属于课本范畴的书，安静地翻着，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同排男生悄悄看了一眼这两个人，内心感叹，果然森川银只会对日向翔阳这样。
放了学，日向难得没有找地方练习排球，而是跟着森川银来到了那个“影山飞雄”所在的小学。
“拜托翔阳了！”银难得一见地露出了郑重的神色。而日向翔阳正好也想看看这个被银喜欢上的男生是什么样的。
这里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学校，穿着制服的学生三三两两从校门里出来，从外面望进去，矗立的教学楼、活动着的田径场，和她们学校也没什么区别。
他注意到，银一走近放学的人群，就有一些小声议论的声音在若有若无响起，好像一些人也在隐蔽地看过来。难道他们认识银吗？
日向翔阳绝不会想到，因为那天下午在校门口的事情，加上森川银连着几个下午的蹲守行为，影山飞雄在校内的流言里，已经变成了“和天才秘密交往太久，终于忍不住大胆示爱，还痴情到追着她的自行车跑”的人。
影山飞雄：救救我。
这时候，一个穿着她们学校制服的女生好像认出了森川银，凑近过来，有点紧张地搭话说：
“请、请问是森川同学吗？”
日向刚想替她回答，身旁的森川银竟然点了点头。
“你是来找影山同学的吗？他在体育场，需要我带你过去吗？”得到了回应的女生显得更加兴奋，她这么说着，身体已经朝着校内走去。而日向和森川跟随着她，就这么走进了校门。
日向她们一路走过了田径场、篮球场、网球场……来到了排球场。
“影山同学就在那里！”
女孩给她们指了一下，又握着森川银的手说：“你们一定要幸福啊！”就红着脸跑开了。
眼里好像完全没看到日向翔阳的样子。
不过此刻的日向翔阳也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所有的目光都被场上正在进行的排球比赛给吸引住了。
这个学校竟然有排球部！还有这么多人！
他也终于第一次看清楚了银口中的影山飞雄。
恰好在此时，那个身影高高跃起，发出了一个干净利落的球。
啊、这个高度，如果是他的话，他也能够跳到，但是换成是他，日向翔阳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会接不住这个球。
“他打得比你好哦。”银曾经这么说过。
原来，她说的是真的。
一股莫名的不甘涌上心头，好像遇见了一个强大的对手、看到了一座等待攀爬的高峰，日向突然想，如果我打得比他还好呢？
如果我打得比他还好，银会看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