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不顺意
五十一年的选秀从年初一直拖到十一月里才算是落下了帷幕，秀女们大多是被指给了宗室，除了几个适龄的皇孙外，余者并未被赐婚。
乌拉那拉氏也算是的尝所愿让弘晖娶上了媳妇，女方就是她先前看重的西林觉罗氏家中的次女，但顾及此女年幼，又有钦天监的占卜，婚期便定在了五十三年春日里。如此，侧福晋先进门，那姑娘虽出身赫舍里这样的大姓人家，却是元后那一脉，但好在系出旁支，可阿玛只是礼部的六品主事，又兼年事已高，唯一的兄弟腿脚有疾，两个小侄子又着实的年幼，母亲还早丧……怎么看都不像是门好亲——更重要的是她娘家的侄女被指给了一个寻常宗室，一个普普通通的奉恩辅国公——是比不上亲王家未来的世子更体面。
特别是当乌拉那拉氏听着嫂子说起侄女的纳吉时的场景时，她除了刺耳外再无她感。
再加上胤禛不许她出府——乌拉那拉氏索性将弘晖迎娶侧福晋一事全丢给了芙蓉她只负责在关键时刻露脸（==）……
芙蓉发誓，如果条件允许，她想当众问问乌拉那拉氏：要脸不？
就当是提前练手，反正日后弘昀也要娶媳妇。
再说了，这是府上嫡出的阿哥娶妻，还是头一个进门的，出了岔子丢的还不是胤禛的脸？
每每思及此处芙蓉总是忍不住叹气。人家和九阿哥闹翻天的九福晋还知道维护府上的面子，她贤惠了大半辈子的乌拉那拉氏怎么就这么……脸呢？脸呢？！
芙蓉一边操持着家世，一边筹备弘晖的婚礼，一边面对乌拉那拉氏的消极怠工，万幸的是两个女儿懂事孝顺特地出宫来帮她——累死累活好歹把赫舍里氏稳稳妥妥的迎进了门。
赫舍里氏是个生的白净可爱的女孩儿，比弘晖小两个月，圆圆的小脸上还带着一点儿婴儿肥，明亮的眼睛清澈见底，里带着一点儿天真和局促，有些不安，又有些惶恐——若不是占了个好姓，以她的家世去做炙手可热的雍亲王的儿媳妇的确差了些。
芙蓉看出了她的窘迫，便率先对她笑了笑。弘晖是嫡子，乌拉那拉氏是他的亲额娘，亲额娘不喜欢儿子的侧福晋，赫舍里氏就只能抓住弘晖才能在这府里站稳脚跟，这只是其一，若想真真正正地想将根扎下去，站稳了，也少不了‘盟友’和子嗣——芙蓉很愿意当这个‘盟友’，也并不是全然想着要恶心一下乌拉那拉氏来报复她把活儿全丢她头上的行为，而是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这般大的女孩儿都有着差不多的年岁，差不多的纯真……
赫舍里氏并不愚笨，芙蓉所想到的她在家中备嫁时自然也能感受到，整个备嫁的过程只有林佳侧福晋和弘晖在忙，自己的正经婆婆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纳吉，一次是成婚，若不是清楚的知道弘晖是嫡子，她差点就以为林佳侧福晋才是大阿哥的生母呢。
还未进门，赫舍里氏就已清楚自己不被乌拉那拉氏待见的事实。她年幼丧母，兄长有疾，嫂嫂家里也并非什么名门，受家族波折牵连，阿玛操劳半生也只在礼部混了个主事，她所经历的苦楚远比寻常女孩子要多得多，性格较之同龄的姑娘也更坚韧隐忍。如今既然她已经嫁给了大阿哥就没有退缩的道理，在乌拉那拉氏喜欢的儿媳妇西林觉罗氏进门之前，她一定要在弘晖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才能保全自身——赫舍里氏是个心里明白的，从新婚之夜她就能感受到大阿哥是个难得的好脾气，自己又是他第一个女人，只要自己小心，往后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更何况——
赫舍里氏小心翼翼的回了芙蓉一个腼腆的笑容：更何况，这府里也并非全是像乌拉那拉氏这般不待见自己的人。
芙蓉看着赫舍里氏腼腆的模样心里的喜欢倒是多了分真，家里的四个女孩儿里内勒贺温柔大气、海兰珠端庄贤淑、爱兰珠活泼有主见、四格格……咳，这样羞怯可爱的孩子她还真没见过几次。
胤禛是从书房过来的，他来时福晋也刚出来，等新媳妇给她敬了茶奉上自己亲手缝制的抹额荷包鞋袜等物后，乌拉那拉氏开始训话——
安分守已、恪守妇道虽然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可对一个刚入门的新妇来说未免有些严厉了。芙蓉看着胤禛渐渐沉下去的脸色，怀疑乌拉那拉氏是不是吃补药吃多了把脑子给糊住了——没看见这一通话下来弘晖都坐立不安了吗？
罢了罢了，还是她来做一次‘恶人’吧。万一胤禛被气得甩袖走人，赫舍里氏还活不活了？
芙蓉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咔’的一声搁桌上，即把目光吸引到她身上又打断了乌拉那拉氏的喋喋不休“知道姐姐喜欢，咱们大阿哥娶了亲成了家，日后可不就是大人了嘛？可姐姐也别只顾着自己高兴，也得给妹妹个机会好和新媳妇说几句话呀。”
坐在对面的年氏惊奇疑不定的看着芙蓉，不光是芙蓉今日出格的举止，还有她今日的衣着。还未等年氏想明白就听芙蓉说道“我也不多说什么，咱们大阿哥自来是个温文儒雅的好孩子，你在家中也是个孝顺懂事、勤俭乖巧的。这往后的日子里你们小夫妻遇事多商量，和和气气的日子才能顺顺当当的。”
“多谢侧额娘指点。”赫舍里氏强压着眼泪向芙蓉道谢，芙蓉看在眼里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赫舍里氏就算不是弘晖的嫡福晋但也是皇家正经赐了婚的侧福晋，乌拉那拉氏再怎么不喜欢人家日后在私底下磋磨也随她的意，干嘛非的在今日过不去？
“差不该进宫给额娘请安了。”胤禛看了一眼乌拉那拉氏，只一眼，就让乌拉那拉氏冷到了骨子里。
她知道，自己在给弘晖娶妻上与胤禛的意思背道而驰，可眼瞅着府上的孩子们一个个年岁渐长，再拖下去难道林佳氏的二阿哥也要长成了！
乌拉那拉氏眼神深暗，她不能再等了！哪怕胤禛彻底厌弃了她让她再府上无立足之地她也不会再等下去！只有给弘晖娶到有实力的福晋才能保证弘晖日后地位的稳固。乌拉那拉氏想的极好，弘晖的福晋娘家势力雄厚于府上也是助力，日后若胤禛真成了事对弘晖而言也是一份保障，如是不成，有外家的帮扶也不至于落在了地上。
胤禛既然发了话，下面的进程自然也就加快了速度。等赫舍里氏给芙蓉和年氏敬过茶后，芙蓉拿出一套水头极好的红玛瑙头面作为见面礼，年氏那里反而只拿出了一套无论是样式还会工艺都一般的翠玉头面给她——不用想也知道年氏不知道又从哪里受了误导，以为赫舍里氏不被乌拉那拉氏待见所以自己也不用对这件事费心，以为随便准备点东西就能把人给打发了。
——她没点常识吗？
芙蓉相当无语，人家婆媳不对付与你一个侧室有毛关系？多大的人了，怎么连这点心思都没有？
年氏这次倒不是因为听了身边之人的话被误导了，而是她真的没把赫舍里氏放在眼里。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年家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胤禛在朝中亦是恩深威重，赫舍里氏就算出自元后亲族那也是日暮西山一日不如一日，若太子日后能坐上去也就罢了，问题是现在太子已废，至今未尝有复立的迹象，日后新帝登基想来也是幽禁至死的境地——年氏想得很简单，大阿哥又不是她的儿子，自己又是赫舍里氏的长辈，赫舍里氏只不过是个侧福晋，若大阿哥今儿娶的是嫡福晋西林觉罗氏那她费点心思也就罢了，眼下自己着实没有必要花力气与赫舍里氏交好的。
乍一看年氏想的没毛病，但问题是赫舍里氏是胤禛挑中的儿媳妇。可退一步讲，就算不知道，但这种能在胤禛面前刷好感的机会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例如胤禛的其他妾室，耿氏送了一对上好的羊脂玉镯，苏氏送了一对如意云纹红宝金簪，海佳氏送的是金宝葫芦耳坠，便是武氏、宋氏送的也是华美精致的珠花、亲手缝制的金银丝并蒂莲锦缎荷包。种种对比之下，年氏的礼物确实透着几分对赫舍里氏的轻视。
年氏也是心大，又或是不屑于解释什么，直到胤禛带着新婚夫妇进宫请安，也不见她有什么举动。
胤禛的脾气，可不是诚郡王那种爱好风花雪月的。像你猜我猜你猜不猜我猜你balabala……这样的游戏放在胤禛这种务实派身上完全没可能，一是没耐心，二是嫌你烦。最重要的是他听不听是一说，但有话你最好当面讲清楚；他看不看是一说，但事你最好先完完整整的做出来，不接受临时的——离开了福瑞院，芙蓉站在门口对年氏笑了笑，那笑容落在年氏眼里不但刺眼还梗的心疼。
“姐姐今儿的衣裳倒是喜气明艳。”年氏端着淡雅的笑容对芙蓉说道“说起来，再过两年二阿哥也到了娶妻的年龄了。”
“可不是，小孩子见风长，想当初二阿哥才那么大的一点，如今都能跟着爷出门了。”芙蓉忍不住凡尔赛了一把“就更别提六阿哥了。如今正是调皮起来闹的人头疼的年纪，幸亏宫里的先生严格，不然我真不是道该怎么管教他。”
年氏被酸了一脸，那点子笑容也挂不住了。
看着年氏负气离去的背影，芙蓉笑吟吟的回了东院。
“额娘今儿怎么这么高兴？”海兰珠正和妹妹一起清点库房，她也是突发奇想，想看看这些年在宫里得了多少赏赐。
“大阿哥的侧福晋生的不错。”芙蓉笑道“也不知道弘昀日后回去什么样的媳妇回来做你们的嫂子。”
海兰珠笑笑没说话，爱兰珠则是想了一会儿说道“像西林觉罗氏那样的？”
这话叫芙蓉止不住的惊讶“这是怎么说？”
“还不是那边说的。”爱兰珠撇了撇嘴“说西林觉罗氏比赫舍里氏强了不知多少倍，没有拖后腿的外家，阿玛还是朝中大员，兄弟也是年少有为的，能帮衬大阿哥有所建树……咱们总不能比那边差吧？”
海兰珠摇了摇头“浑说什么呢？两个人结为夫妻，就算不能情投意合也该是相敬如宾，只看家室未免偏激了。”
“若是情投意合的上不得厅堂，岂不是拖累？”爱兰珠说道“我倒是觉得就该娶妻娶贤，高门大户的女子都有好教养，撑得起门户是一说，能带来助力又是另一说，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芙蓉看着两个女儿问道“大珠儿你觉得呢？”
“我觉得门第是次要的。”海兰珠说道“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若不是被安排着去和亲抚蒙，留在京城里的多半还是要找情投意合的好。”
听到这里，芙蓉的心便落了下来，孩子们还在跟前，芙蓉便是忧心也不会展露分毫，而是述说了自己的心意“额娘倒是希望弘昀能娶个情投意合的回来。夫妻齐心，劲往一处使，日子才能越过越好。”她戳了戳爱兰珠的额头“你也是，你们都是，日后最好能嫁个喜欢你们、爱慕你们、处处让着你们真心心疼你们的人为妻——不然以你的性子额娘这辈子都放不下心！”
“这是必然。”爱兰珠也不害臊，直截了当的说道“若待我不是如珠似宝的人我还不稀罕呢！规矩先立下，日后敢负我定叫他知道什么叫做鱼死网破！”
“是鱼不一定死但网一定破吧？”海兰珠横了妹妹一眼，掩着嘴笑道“你要是因着这种事死了，我可要看不起你了。”
“毕竟爹娘养咱们一场也不容易。”
这话轻飘飘的落下，爱兰珠压了声，半响才扭捏的说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