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脸面
除夕宫宴,各皇子正、侧福晋大妆随夫入宫领宴,郡王嫡妃冠顶嵌东珠六,朱纬;上周缀金孔雀五,饰东珠各五;后金孔雀一,垂珠三行二就;中间衔青金石结一,末缀珊瑚;冠后护领垂金黄绦二,末亦缀珊瑚,青缎为带(百度百科)。侧福晋与嫡福晋同冠,吉服同式,领、袖嫡妃片金缘,侧妃片银缘,冬用片金/银加海龙缘,嫡妃吉服褂绣五爪正龙四团,前后两肩各一,侧妃吉服褂绣四爪蟒或团花纹,纹绣金银(编不下去了==)……
天还没亮就已穿戴好吉服。芙蓉顶着朝冠,扶着顺意和石榴的手缓步出了院子前往福晋的住处,几位格格已经到了,正站在院子里等乌拉那拉氏召见,见芙蓉来了,急忙请安,耿雯月不改活泼的性子不等芙蓉叫起便率先起来打趣道“我还以为是见着了神妃仙子,差点儿晃花了眼睛。”
“往日就知道妹妹嘴甜,今儿可是吃了蜜又含了糖?”芙蓉笑道“我可不敢当,年妹妹还没来呢,等你见了她再说见着了神妃仙子吧。”
“那哪能一样。”耿雯月笑道。
可不是嘛,输给一个土著就已经够丢面子的了,但人家比自己先入府占的先机情有可原,可年氏一个才十六七岁的丫头凭啥压她一头?身段没她凹凸有致更没她健康,会读两句诗文了不起了啊?谁不会似的!浑身上下除了脸那里比得过她!?
芙蓉自是知道耿雯月对年氏心有不满,阖府格格里就耿雯月的出身最好且膝下有子,她即得宠又是个会来事的,看在五阿哥聪慧的份上,胤禛曾有过提拔她为侧福晋的意思,可惜年氏一来耿氏彻底没了希望。她倒是想跟年氏‘一较高下’,可惜独木难支没有‘同盟’左右所以不成气候罢了。
正说着话,芙蓉身后传来花盆底踩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想来是年氏是到了。
芙蓉转身去看,入目的便是年氏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容和扶着丫鬟们的双手。她略有些惊讶:这身行头虽然沉重,可也不至于压的人走都走不稳吧?
“我来迟了,让众位姐妹久等了。”年氏在院中停下脚步,伴着连连娇喘说道“林佳姐姐安。”
“妹妹安。”芙蓉与她见礼“不妨事儿,时间还早,且福晋还未召见我们呢。”
等乌拉那拉氏出来,她们请安后才能跟着一起出发。
年氏笑了笑,却怎么看都有种弱不禁风的意味,耿雯月看不惯她那模样,故意问道“年侧福晋可是身子不适?”
“耿妹妹何做此问?”年氏抿着嘴唇,亮晶晶的眼睛里的警惕难掩。
“妹妹不过是见您脸色不好关心一下罢了。”耿雯月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现在看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年氏的脸皮儿一红,也不知是羞得还是被气的,耿雯月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扭身就跟苏氏说起话来。年氏无从分辨,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眨眼的功夫就看了这么一场戏,芙蓉不由感慨,想当年耿氏还只是个天真莽撞的少女,如今却也有了这般心计了,道句时过境迁也不为过。
那自己呢?芙蓉抚上头顶沉重的冠子,她如今也不是当年那个守着坤宁宫无忧无虑的小宫女了吧。
多思无益。芙蓉看着乌拉那拉氏走了出来,她站在台阶上往下看,自己带着一众妾室行以大礼向她请安。胤禛带着弘晖、弘昀、弘时几个孩子走了进来,他与他的嫡妻说了几句话,孩子们各自在自己的额娘身边站定。
四阿哥手里牵着年纪尚幼的四格格站在海佳氏身边,海佳氏慈爱的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芙蓉不免有些担忧,海佳氏的身子能经得住今儿的一通折腾吗?正这样想着,四阿哥便站出来向乌拉那拉氏和胤禛请罪。只看着这小小的一团便软了心,哪里还会怪罪?芙蓉冲海佳氏笑了笑,心想,有这么孝顺的一个孩子海佳氏日后也不愁无福可享的。她虽然分则心但这么多年来锻炼出来的仪态分毫不差,乌拉那拉氏和胤禛错一步先后走着,芙蓉和年氏在错三步并肩而行,余下的人跟着送到二门目送她们上了车架。
看着车架走远,耿雯月打破了众人间的沉默“今年福晋和侧福晋们都在宫里守岁,府上的事宜虽说叫我打理可我向来是个愚笨的,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玩的儿,所以就按着往年稍作了调整,妹妹们可别嫌弃。”
苏氏很给面子“若你也叫愚笨那我可就真没眼看了。”可惜眼下并不打算捧场“海佳妹妹身子不适,我先送她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去寻你。”
耿雯月也不在意“你和海佳妹妹自去便是,咱们午宴自用,晚宴摆在和乐居,还有一班小戏。我自备了些从弗朗机来的洋酒,请姐妹们尝尝鲜。”
她都这般说了,余下的自然是要捧场的。众人三两作伴各自散去,钮祜禄氏跟在苏氏和海佳氏身后一边听二人小声交谈一边努力维持脸上得体的笑容。自打进府,她见胤禛的次数就屈指可数。同日入府的武氏宋氏都没有她出身好,可偏偏就她是三人中垫底的那个。身后结伴而行的两人正说着话,宋婠书柔柔弱弱的恭维着武氏头上的首饰好看——不就是管了个浣衣房吗?芝麻大点的权偏威势不小。钮祜禄氏记得在此之前都是武氏主动寻宋着氏搭话。
以前巴着福晋,她的日子倒是好过不少,每月之前能侍一两次寝,平日里也能见着人。偏好景不长,福晋不知怎地犯了胤禛的忌讳平白让林佳侧福晋冒了头,连手里的内务都丢了出去——她巴结了那么久,到头来却还比不上一个墙头草。对于武氏能管事这件事钮祜禄氏相当懊恼。她与武氏、宋氏一同入府,论样貌,武氏比不上她,论家世,宋氏也不及她,可偏生如今自己却落了下乘垫了底,这叫她怎能甘心?
年氏没进门以前,她与武氏、宋氏没什么差别,每月里好的话能贴身侍奉三五次,最差也有一次机会,可年氏进府,武氏宋氏没差什么,偏她四五个月没见着胤禛了……长此以往她何时才能怀上孩子在府中立足?
提起孩子,钮祜禄玉澜的眼神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四阿哥身上——到底不是从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再怎么对他好也不会与自己贴心。
又或者说——因为海佳氏还活着,所以四阿哥不会与自己贴心。这想法一冒出来,钮祜禄玉澜就怎么也止不住。她的有个自己的孩子才行。钮祜禄玉澜低垂着眼眸细细盘算未来的路:乌拉那拉氏这颗大树不成了,林佳氏有子有女未必肯帮她……能攀附的只有今年入府的年氏了。
今儿因着子嗣多了心思的可不止钮祜禄氏一个,宫里面,除夕仪式结束后换下吉服的年氏小心翼翼的陪坐在永和宫里听着福晋和林佳侧福晋与德妃搭话,除了大选时她被德妃召见有些印象外,旁的再不认识了。年氏孤零零的坐在那里只看着旁人说话热闹,心里难免泛起了苦水。若有个孩子傍身,她那里还会坐冷板凳?
德妃今儿没有疏忽任何一个人,偏偏对她冷淡,除了请安时的一句问候余下的时间里好似没她这个人似的。自己好歹也是正黄旗下二品大员的女儿,就算父亲年事已高远离了朝堂也不该让她受这般冷落吧?
年氏敏感的内心越想越委屈,便是在这热热闹闹的屋里也挂不住笑容了。
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各有心思。德妃单纯的就是喜欢不起来,乌拉那拉氏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冷嘲,十四福晋更是不客气的说道“额娘今儿用了什么茶?我怎么尝着比往日的香甜?”
“这是你那两个小侄女想出来的点子。”德妃笑吟吟的说道“用鲜花熏染茶叶浸出来的百花香茶,我尝着好,特地叫你们也尝尝。”
“大珠儿小珠儿一贯懂事孝顺,林佳妹妹有福气呢。”完颜氏笑吟吟看了芙蓉一眼继续说道“往日就听说小四嫂教女有方,今儿真应了那百闻不如一见这句老话呢。”
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完颜氏看自己不顺眼难道她就看完颜氏顺眼了?
芙蓉不疾不徐的说道“以往我家福晋对这俩丫头就很照顾,海兰珠小时候还跟着大阿哥一起吃住过呢。也就是进了宫,这两个皮猴儿得了主子调|教才规矩了许多。”
完颜氏被芙蓉憋的不上不下,都到这种地步了竟然还能伏下身段恭维乌拉那拉氏!?她略有不甘的问道“四嫂往日不常进宫我倒是不知这些旧事呢。”
“都是自家孩子,确实没必要张扬。”乌拉那拉氏笑的浅淡却带着不容人反对的强势,完颜氏自讨没趣,转而说起了枯坐在一旁的年氏“四伯好福气,她就是四嫂府上今年进门的年氏吧?这模样真真是生的美极了,可比咱们都比下去了。”
若这时年氏客气一句也就罢了,偏她低着头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这是真把自己当成刚进门的小媳妇了?
乌拉那拉氏冷冷的看了眼年氏说道“她年纪小脸皮儿薄,十四弟妹就别再打趣她了。”
此言一出,年氏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芙蓉就当没听见乌拉那拉氏的话,温言细语的和德妃说话。有孩子养在祖母身边,二人之间到底比旁人多了些话题,再加上芙蓉常进宫请安,哪怕是为了孩子她与德妃的交际也更多些,一来二去她和德妃之间到比乌拉那拉氏和完颜氏更像婆媳
多亏了林佳柏芝几次三番“不遗余力”的拖了十四阿哥的后腿,眼下对小儿子不着调印象深刻的德妃对大儿子的期望反倒更高些,不管德妃是因着什么,反正他们母子之间的氛围好了,芙蓉这里自然也就轻松了。
在冷冽的寒风中撑过了正月初一祭祖大典,之后的节目没侧室什么事,结束自己那部分节目的芙蓉已经累的眼皮子都不想睁开,在回府的路上她就差点睡过去,还是顺意警醒,没叫她在下车时出丑。
回屋倒头就睡的芙蓉直到午后才起。她懒懒的靠着软枕听着窗外的丫鬟嚼舌根说什么也不想动。
“……听说年侧福晋在回挽春园半道上就哭了?”
“这大年下的难不成是上面的主子罚人了?”
“反正不会是咱们主子难为她了。谁不知道咱们主子是顶好的脾气,估计是她自个儿娇气想不开。”
“我觉得一定是这样,年侧福晋最娇气了!你们不知道,我有个在挽春园当差的姐妹,听她说年侧福晋每日喝茶只要荷花叶上的晨露,春天必须是第一茬的雨水,秋天得是花蕊上露水,到了冬天不是梅心雪不喝。吃燕窝只吃金丝血燕,这还不算什么,你们知道吗……”那丫鬟压低了声音“你们知道什么是升进二十四气什么是明珠暗投吗?”
芙蓉略一思索,想到了唐朝烧尾宴中的记载,二十四气就是二十四节气,升进二十四气就是用对应二十四节气的二十四种蔬菜做出二十四种包裹二十四种馅料的二十四种形态和颜色的点心;而明珠暗投则是用六种禽类由大到小一只套一只最里面包裹着至少八种食材例如鲍鱼、莲子、海参、龙虾、香菇等填馅拧成的肉丸子再通过煮、蒸、炖、烤、炸等五种烹饪方式做出来的美食……年氏,不,年家养的女儿还真是精贵啊。这些东西不说费时费力,单说花费就不菲——她一个轱辘爬了起来,急忙叫人拿来了记录厨房支取的账本子,看着年氏支取的例份没有超标才堪堪松了口气。她不免头疼:胤禛这是娶了个什么玩意啊,幸亏年氏用的是自己的银钱,不然照年氏这种吃法还不得把府里吃穷了!?
她心有戚戚,叫人仔细收好了账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