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服
虽说芙蓉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在看到李佳慧的时候心还是沉了一瞬间，但她是弘昀的生母，仅凭这一点芙蓉就不能轻易对她做些什么。更何况——乌拉那拉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芙蓉的神色，却失望地发现她在看到李佳慧的时候连眼皮子都没眨。这让乌拉那拉氏的心往下沉，若不是城府太深就是有什么依仗让她坚定了二阿哥不会回到李氏身边想法。在她的印象里林佳氏从来不做无的放矢的事情，她这般作态一定是有了依仗，而这份依仗只会来自于胤禛。
这个想法让乌拉那拉氏率先变了脸色让那本就大病痊愈、脂粉都掩盖不住蜡黄的脸上多了一份阴沉。芙蓉一如既往的向乌拉那拉氏请安，两个人只不过是相差四五个月的年岁，可芙蓉在月子里养的极好，一头柔亮顺滑的乌发梳这两把头，鹅黄色的绒花和碧色的耳坠子将她的肌肤衬托的更加白皙，清丽的容色因着这些年的恩宠更显出几分旁人不曾有的贵气与娇妍，声如珠落柔和又清脆举止大方又稳妥，雪白色的衣裳绣着朵朵盛开的芙蓉花，坐在那里叫人忍不住赞一声好一个仪静体闲、柔情绰态的美人儿——更可恨的是她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了可她的身段依旧是那样的轻盈曼妙。
在多年的荣宠下，芙蓉早已具备其他女人无法匹及、不得不仰视她的资本——迎着那些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芙蓉从容的坐在了乌拉那拉氏左下首的第一个位置上，就那样顺其自然的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
“瞅你的气色比之前要好许多，可见是在月子里把亏损补回去了。”张格格自然是欢迎芙蓉回归的，毕竟福晋老早就把她打入芙蓉的阵营了，就连苏梅和耿氏甚至是还在养胎的海佳氏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连变白的机会都不给。
说实话这种被迫贴上标签的行为张格格相当反感，偌大个王府，怎么还不许人家有个相好的姐妹吗？她们又不是福晋还能出门交际，唯一能接触的只有身边这些‘情敌’，若她们真拉帮结派斗成乌鸡眼，福晋就真该头疼了。是以在默默忍受了福晋近一个月的刁难后张格格在见到芙蓉后才会这般欣喜，一来是福晋的矛头有了可发泄的对象，二来是她决定就站芙蓉这边，若真斗起来，芙蓉如今膝下有府上近乎一般的孩子，自己也有大格格，苏氏膝下有三阿哥，耿氏膝下有五阿哥，海佳氏身边还养着四阿哥呢再加上她肚子里的那个……哼，若真斗起来就凭福晋膝下大阿哥和钮祜禄氏、武氏哪里够看？即便李佳慧被福晋放出来又怎样，被胤禛厌弃的人打上品行不端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争二阿哥的抚养权？她用余光打量着李佳慧，这些年被关在红花馆吃斋念佛疏于保养，明明才二十几岁的人看着好似三十多似的，福晋放她出来除了膈应人外怕是起不了多少作用。
被人小看的李佳慧确实做不了什么，但若论膈应人的功夫她这些年却是长进了不少。
“是啊，侧福晋一如往昔。”李佳慧的嗓子依旧是沙哑的，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缟色的衣裳又给她蒙上了一层晦暗，手中捏着紫到发黑的檀香佛珠慢慢的说道“想想三格格刚出生那会儿侧福晋也是这般模样。”
“妹妹过誉了。”芙蓉笑道“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哪比得上几位妹妹正直青葱娇嫩的年纪。”她看向钮祜禄氏，又看了看武氏，最后视线才落到李佳慧身上“倒是妹妹你这些年来深居简出诵经礼佛气质与往年大不相同了。”
“李姐姐修身养性多年，自然与我们这些俗人是不同的。”苏梅噗嗤笑了起来。
李佳慧倒也沉得住气“是与妹妹有些许不同了罢。”
“如此甚好。这往后的日子若能和姐姐平静相处也不失一件好事情。”芙蓉虽诧异苏梅的尖锐，但却不反对。毕竟若让她去和李佳慧扯皮未免掉了身价在福晋面前落了下层，她们之间即便要对立那也得是站在同一个平台上。
李佳慧虽神色微变但捏紧了佛珠，可见这些年的养气功夫还是不到家。芙蓉放下茶盏淡淡的说道“说起来这些年妹妹诚心礼佛，与昀儿有些生疏了吧。等今儿下了学，我让他去看看你，也不知道妹妹得不得空。”
这话是说给福晋听的，但李佳慧却先慌了神。这几年的磋磨已经教她认清了现实，单论待遇，养在侧福晋膝下和养在格格侍妾膝下的孩子是大不相同的。她虽然想将儿子要回来但一想到芙蓉如今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就又怕她舍弃了自己的儿子和未来更长久的利益——福晋的大阿哥都未按照历史上八岁夭折那自己的儿子也一定不会早夭！
想想未来胤禛是要做皇帝的，弘昀日后再低也是个郡王，到时候她完全可以跟着出宫颐养天年——想想未来，简直是芙蓉栽树她乘凉，她又怎么会轻易让芙蓉如愿甩掉自己的儿子？当即便说道“昀儿既然要上课还是等他休沐的时候在说吧。”
“这有什么。”芙蓉笑道“这个月休沐日昀儿要跟着大阿哥去庄子上练习马术，孩子难得有空能出去松散松散，又是早早和大阿哥约定好了的事情，哪里能失约呢？去给妹妹请个安的功夫还是有的。”
李佳慧有所意动，捏着佛珠的手指扣着一颗佛珠可见心中不宁，张格格趁热打铁道“姐姐还是别难为李妹妹了，她每日里诵经礼佛哪有时间搭理这些俗事儿，说到底咱们都是些俗人，姐姐贸然把二阿哥送过去岂不是扰了李妹妹日后的清修……”
“不妨事。”李佳慧心里一紧，打断了张格格的话“昀儿是我儿子，我自然得空见他。”
“这不是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吗？不过是关起门来读了几年经书学了几年规矩罢了，何必把自己说的那么与众不同。”一直默不作声的海佳氏冷冷开口，一句话就把李佳慧的脸皮儿臊的通红。乌拉那拉氏坐在上首看着李佳慧眼睛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面无表情的换了话题“妹妹刚出了月子身子若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可莫要藏着掖着讳疾忌医，你还要伺候爷，好好榜样才是。”不待芙蓉张口，乌拉那拉氏说道“山东巡抚进贡的东阿阿胶我这里还有些剩余，我记得妹妹惯常唉做了阿胶核桃红枣糕来吃，妹妹若不嫌弃就拿去吧。”
芙蓉微微一笑，明白这不过是福晋是没有其他法子打压她便只能从身份上折辱她的下下策而已，自来倚势凌人者，势败人凌；穷巷追狗者，巷穷狗咬；福晋不会不知到这样的道理，可她还是样做了可见她对自己是怎样的束手无措。想通了这一点，芙蓉自是没甚么好怕的。
“既然是姐姐赏赐，妹妹就却之不恭了。”她大大方方的接了下来，反打了乌拉那拉氏一个措手不及，但乌拉那拉氏顷刻间便明白了芙蓉的用意，懊恼不已。她难道自己还真能把自己用剩下的东西给芙蓉吗？她是拿有圣旨明文的侧福晋不是那些一顶小轿子抬进来或跟着她就进府的格格侍妾，这事情传出去不光是胤禛脸上无光就连自己也会被人指指点点，多年来经营的贤良名声更有可能因为这件事岌岌可危——这是明谋！她甚至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辩白什么，解释便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说多了就是欲盖弥彰。
可乌拉那拉氏那里是能到此为止的人，只见她面露惊讶说道“妹妹不说赏赐二字姐姐都要忘了妹妹如今已做了多年的侧福晋了。都怪我不经心，哪里能把剩下的东西给妹妹呢。”
“咱们自家姐妹向来亲厚，我哪里会怪姐姐这一时半会的不经心呢。”芙蓉也不肯示弱“姐姐病了许久，刚有起色便操心劳累府中诸事，妹妹不能为姐姐分忧已经深有愧疚，姐姐即便有所疏忽也是在所难免，做妹妹的又怎能不体谅姐姐的辛苦不易？”她看向身便的几位姐妹继续说道“若是这点小事都不能体谅岂不是妹妹们的不恭了。”
“姐姐说的及是。”耿雯月试图打圆场“做姐妹的不就是相互体谅相互迁就嘛，若事事都要计较岂不是要伤了姐妹情谊，那多不好。”
“妹妹明事理，与姐姐所想竟是一样的。”张格格只用一句话就成功让乌拉那拉氏的脸色更难看一分。
“咱们姐们之间这样也就罢了，可若把福晋与我们相提并论便是不恭了。”一直沉默的钮祜禄玉澜一开口就先让李佳慧和耿雯月变了脸色。
乌拉那拉氏的神色这才好了一些。
李佳慧嘴角扬起一丝冷笑，道“妹妹说的是，福晋乃是皇上钦赐给爷的正妻，地位尊崇，自然不是咱们一顶小轿子抬进来的侍妾能比的。就算是姐姐也是沾了二阿哥的光才能有幸在玉碟上留下名讳，旁的人就更没这份殊荣了。”
“呵。”张格格冷哼一声“妹妹这些年的规矩是真没白学。”她没有妊娠，唯有养育了大格格的功劳，说起来也上不得玉碟。
钮祜禄玉澜急忙描补“妹妹不是这个意思。”
“那妹妹的意思是指谁不如谁？”耿雯月冷哼道“谁不知道福晋是皇上钦赐，妾自然不敢比较。但若论起来我耿氏也是正白旗出身，妹妹可是觉得我差了什么吗？”
眼见好好一个晨会就要演变成吵架大会，乌拉那拉氏急忙叫停“都是自家姐妹，耿妹妹你也说过，做姐妹的要相互体谅迁就，怎么这会儿又对钮祜禄妹妹咄咄逼人了呢？”
“是啊，福晋也说是自家姐妹了，钮祜禄妹妹话里话外透着要分高低也难怪雯月妹妹会生气。”芙蓉可不想惯着她，这种事儿若是糊弄了一次日后可就是没完没了的扯皮“福晋也不必自谦，妾说句僭越的话，您是皇上亲自选出的儿媳妇，单论这一点妹妹们自是不能与您相提并论的。”只有这一点，只有这一点是她们之间无法被填平的沟壑，所以——“府中的姐妹虽多，但未出门时也是跟着父母长辈读书习字懂得分寸明白事理之人，后来府中服侍，福晋您又是公允端正之人，姐妹们又那里敢有不恭之举呢？”若你不能继续保持你的公允端正，就不要怪这府上的妾室们作妖生事了。
毕竟没人喜欢受欺负。
乌拉那拉氏的两颊骤然升起一团红晕，她深深地看着芙蓉，看着芙蓉全然不惧的应上她的眼睛便知道自己今儿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奈何不了她了。
“你管了几日家倒是明白了许多道理啊。”乌拉那拉氏说道“本福晋知道妹妹的意思，今儿就到这里吧，我还有事物要忙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
芙蓉一听便知福晋未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这会儿怕是在恼她落了自己的面子又摆‘主子’的谱儿。可言尽于此，芙蓉还能说些什么？这世上难道还有牛不喝水强按头能成的道理？是以芙蓉率先起身行万福礼“福晋且忙，妾这就告退。”
跟紧着，张格格、耿氏、苏梅、海佳氏、就连武氏也紧跟着站起身来告辞，顷刻间偌大的福瑞院正厅就只剩下了李佳慧和钮祜禄玉澜还坐在那里。
钮祜禄玉澜攥着帕子低声说道“侧福晋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她一个侧室怎么能出言教福晋您怎么做事呢，妾听着真真是害怕。”
李佳慧不屑道“刚刚瞧着妹妹的言行不像是胆小怕事之人。”
“姐姐这是做什么？便是心中有气妹妹可从未对姐姐做过什么。”钮祜禄玉澜怯生生的说道“总不能是因为侧福晋不让二阿哥休沐日去看您只叫二阿哥给您去请安的缘故吧？”
请安和休沐日能一样吗？前者就是请个安，后者她至少能留二阿哥吃个饭培养一下感情。李佳慧气结“你——”
钮祜禄玉澜吓得往后一躲。
乌拉那拉氏眉头一皱，呵斥道“够了。”她看着李佳慧说道“你是二阿哥的生母，二阿哥养在林佳氏身边多年已与她如亲生母子一般，你若想要回二阿哥就必须低头！她不是让二阿哥今日下学后给你请安吗？你先回去准备着吧，我会派人知会林佳氏让二阿哥今晚留下陪你用膳，你自己把握机会。”
李佳慧喜不自胜，福礼后匆匆回了红花馆，钮祜禄玉澜倒是想留下来服侍却没想到福晋挥了挥手，让她一并出去。
“小主。”回了南乐院，钮祜禄玉澜身边的丫鬟忧心忡忡的说道“奴婢瞅着福晋不像是会扶持您的样子，咱们要不还是别掺和了吧？”
“福晋如今手中有几个能用的人？”钮祜禄玉澜倚靠着软枕说道“且看着吧，俗话说日久见人心，看今儿的情形不论是福晋还是侧福晋都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福晋还是得扶持我。”
看这自信满满的样子还以为她有多了解两个人似的。不论是福晋还是侧福晋，她们最不想做的就是扰乱了府中的秩序，况且比起自身利益的得失还有更重要的存在值得她们为此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