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爱兰珠
随着芙蓉产期越发的临近她的小院子就像与世隔绝了一般不受外界的纷扰，胤禛三五不时的过来看她福晋也允了她额娘过府看望，期间聊起了要给大哥订婚的事，阿玛说不急，反要额娘问问她的意见——
以芙蓉的性子自然是只求稳妥不求显赫的，再说当家的大嫂颜色可以不用顶尖但一定要识大体、有分寸，遇事拿捏的住又稳得住才能撑起这个家。又谈起这次大选刚过若没有中意的以兄长现在的年纪大可以再等等——说实话，以林佳氏现在的位置，只要不攀那不属于自己的高枝儿自然是可以挑人家而不用被人挑。
不过这事儿急不来，大哥外放到年底才能回来，不过听胤禛的口风考评还不错，是个能办实事肯下功夫的，若是接下来的几年里做的好很有晋升的希望。
怀着这样的好心情，芙蓉在十月三十子时顺顺当当的生下了一个小格格——
守在屋外的胤禛虽然对这个结果虽然有些郁闷却因为小格格的生辰与自己是同一日而喜形于色——这可是件奇事，纵观这个宗室就没有那个孩子有幸和自己的父母生辰是在同一日的，胤禛把这当成吉兆，对阖府不吝赏赐，但乌拉那拉氏却是实实在在的有种石头落地的松快。侧福晋生的阿哥和格格生的阿哥不一样，她的弘晖还未种痘不算真正的立住，侧福晋生的阿哥就像嫡子的备胎随时都能接手她儿子在胤禛心中的地位，如今芙蓉生下的是个格格她的弘晖只会位置更稳。
一个格格罢了，她不介意对这孩子好一些。所以洗三也好满月也好，乌拉那拉氏拿出了半服嫡女的标准来办，哪怕胤禛在三格格满月时便给她定了名字也不介意。
“四嫂倒是大度。”五福晋至今没孩子，但不妨碍她喜欢孩子抱着三格格好一会儿才撒手。
“一个丫头罢了。”八福晋看不起乌拉那拉氏的作态，不就是为了一个贤名吗？至于捧一个出的丫头片子？要是她府上的侧福晋……呵，自己和八贝勒是天作之合两情相悦，侧福晋什么的是不可能的！
五福晋装作没听见对身边的三福晋说道“听说四哥出生的时候头发微卷，这孩子倒是像她阿玛。”
“我哪知道这些事，不过四弟妹倒是可以去问问宫里的额娘。”三福晋是个文秀典雅的女子“这孩子还真不怕生，你瞧，她冲你笑呢。这眼睛生的真漂亮，说是像她额娘林佳氏。”
“这个倒是可以瞅瞅。”五福晋笑嘻嘻的说道。
“这倒是真的。”田侧福晋说道“中秋家宴妾坐在她身边，林佳妹妹生的是双桃花眼。”
三福晋好脾气，并不在意田侧福晋插话只吩咐道“那你去请她过来这边坐坐，也好叫我们认识一下二格格和三格格的生母。”
田侧福晋笑着应了，起身去寻芙蓉。八福晋撇了撇嘴，颇有些不屑的看了眼田侧福晋。
这是瞧不起谁啊。坐在她身边的五福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既然三嫂想见你，你就过去吧。”
得了乌拉那拉氏的话，芙蓉跟着田侧福晋去了三福晋五福晋那桌。
三福晋笑着说道“快起来吧，今儿是你女儿的满月宴，不好叫你劳累。”
芙蓉笑了笑“礼多人不怪，是我多礼了。”
“快来坐吧，今儿怎么不见二格格？”五福晋问道。
“她跟着大格格在西厢房同堂姊妹们玩儿呢，我着人叫她们来给婶婶们请安可好？”
“快叫来吧，我还没见和四哥家的闺女们说过几句话呢。”五福晋是个喜欢孩子的，对几个侄子侄女和膝下的庶出都不错。
大格格甜美可人，海兰珠乖巧懂事，俩姐妹说起话来一个声如珠玉一个甘甜软糯，可把几位福晋稀罕坏了。
听嬷嬷描述大格格举止言谈无一不妥，乌拉那拉氏心里也满意“张氏辛苦，红雀，你去把前几日送来的妆花缎拿来，我择两匹好的赏给她。”
“主儿，您辛苦了一日还是早些歇息吧。”新提拔上来的红玉劝道“这赏赐明儿给也不迟。”
“今日事今日毕，明儿还有明儿的事。”说话间红雀就带着人把前几日得的妆花缎搬了出来，乌拉那拉氏看了一眼说道“也快到年节了，把橘红色和姜黄色的赏她。对了，我记得内务府送来了一只二龙抢珠金丝刻福字的项圈儿，给大格格送去，还有那对一对凤凰呈祥的去送给二格格。”
“福晋慈善，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小主子们，可也得给咱们阿哥留些啊。”
“瞧你见识浅的。”红雀轻斥道“咱们阿哥是长子，又是嫡出阿哥，什么没有？友爱姊妹罢了，还需要你在这里斤斤计较？”
乌拉那拉氏微皱的眉头松开，满意的说道“一点子东西罢了，内务府年年月月都会进贡新的上来，堆在库里也是积灰倒不如拿出来分赏下去图个高兴。”
红玉倒也没有在主子面前被落了脸面的尴尬大大方方的说道“是婢子浅薄了，多谢姐姐教诲。”
“你年纪还小，多跟红雀学学。”乌拉那拉氏笑了笑“以后的日子还长，多学点总没坏处。”
多学东西点总没坏处。
这话芙蓉也刚刚同胤禛说完，她坐月子里闲的发慌便叫李有德去外面书店里买了几本简易的棋谱来读，如今出了月子，书还放在床头的绣墩上，胤禛随手拿起来翻了两页便放下了先是说这本书里她做的批注太过潦草又说书的内容太过粗糙让苏培盛给她去书房拿了两本好的来。
芙蓉笑道“等我抄完了就还给爷。”
“你的字得再好生练练，宋徽宗的瘦金体结体疏朗灵动中自带刚劲，你腕力不足写不出他的风骨还是练练小楷吧，且字体秾纤得中，娟秀温柔与你更相衬。”
“看来还得再扒拉爷几本字帖呢。”芙蓉将解酒茶递了过去“虽说今儿没喝多少酒，可到底用了些，喝盏醒酒汤以防万一吧。”
胤禛接过一饮而尽，抬头时看见芙蓉正俯身接碗——他并非好色之徒，林佳氏也仅仅是中上之姿，但似乎是因为今儿的气氛太好又或是因为月余未见的缘故，胤禛看着烛火下的林佳氏觉得她格外美丽温柔，气质似乎也与有些不一样了。
“您怎么这样看着我啊。”芙蓉险些被胤禛的视线烫着，小声的问道。她不会不理解男人眼中的炙热代表了什么意思，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罢了——那目光里还有些除了情绪以外其他的东西。
“你也累了一天了，咱们早些休息吧。”胤禛说道。
咱们？芙蓉脸上一红，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胤禛对她说‘咱们’这个词。
三格格满月宴那日胤禛便给她定了名字，叫‘爱兰珠’，在满语里有黄金之女的意思，和二格格的名字放在一起听着知道是亲姐妹。
除夕宫宴的时候德妃派了个嬷嬷来说要见见这个与自己儿子生在同一日的孙女，芙蓉只得将她也带进了宫，德妃抱着爱兰珠看了又看，似乎想从这孩子的身上看到过去的一些东西，芙蓉知道她是想从这孩子身上找到胤禛小时候的影子，这让她不由得想起宫里老人们之间流传的八卦——德妃把四阿哥生下来后用他向佟佳皇贵妃换了贵人之位后才飞一般的坐到了妃位……这些留言中或许有不实之处，但芙蓉觉得自打德妃把儿子给了佟佳皇贵妃后便甚少见过他这件事一定是真的。
一时间，她不知道是该怜惜胤禛多点还是同情德妃多点——前者已经是个独当一面骄傲且倔强的男人了，她的怜惜只会刺伤他的自尊心，后者身居妃位地位稳固，她的同情于她而言又或许是一种嘲讽……既然怎样都不合适，还是如常比较好。只是芙蓉内心里还是会去偏向胤禛，毕竟那是她的男人，是与生母之间关系生疏的孩子……而德妃还有一个贴心的小儿子在抚平她过去的伤痛……
能吗？
芙蓉自问若福晋夺走了她的海兰珠，母子两人隔着一堵墙却日日不能相见……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恨福晋多点还是怨自己多点……
“是个好孩子，你得了空闲就带她来看看我。”德妃轻微的叹了口气把孩子给了保姆，她眉宇微垂似乎有着无奈。
“能得祖母偏疼是爱兰珠的福气。”芙蓉笑盈盈的说道，小心的避开敏感话题“只是孩子还小，怕会扰了娘娘清净，还请娘娘不要介怀。”
德妃笑了笑“怎会介怀，我瞅着这孩子乖巧这呢。”又对福晋说道“你也是，弘晖大了，多带他走动走动，宫里的孩子虽然有些在辈分上大他一些，但年级上差不多，应该能玩一块去。”
“额娘说的是，媳妇以后定会常带弘晖来叨扰您。”
福晋和德妃的关系倒是比德妃和亲儿子胤禛的关系要强些，这会儿十四阿哥还没成婚，德妃身边没有小儿媳妇奉承，她和大儿媳妇相处的更久也更熟悉，关系自然也更亲密些。
芙蓉坐在一旁的绣墩上半点也没有被两人忽视冷落的不安，她很知足，中秋宴进宫时她只能给德妃请个安后去厢房等候如今因着爱兰珠的关系已经能在里屋坐着听福晋和德妃聊天交谈——给她奉茶的还是德妃身边的大宫女，这样的脸面可不多得。
大约半个时辰，德妃有些乏了，福晋带着芙蓉去了厢房小憩，等会儿还有年宴和守岁，务必的得养好了精神才行。
芙蓉的屋子留在福晋旁边，里面已经收拾好了，考虑到芙蓉身边带着个婴儿，屏风里侧里贴心的放置了一个婴儿摇篮，就在芙蓉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请侧福晋安。”
“翠儿？！”见到熟人，芙蓉惊讶之余还有些久别重逢的喜悦“许久未见了，你在宫里过得怎么样？”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翠儿看着眼前的女子，虽然羡慕却也为她高兴，能熬出来自然是好的，熬不出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反正她是没这样的福气，倒不如以平常心来面对。
“什么叫托我的福？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造化罢。”芙蓉笑道“快坐，今儿除夕你怕是要好生忙一阵子，我一向是个简单随意的，你能得空歇歇就快歇歇吧。”
她还和以前一样。翠儿在心里嘀咕：如今我们身份以是云泥之别了，难得她还待我如姐妹没把我当奴才。
这让她心生感慨，也觉得有这样的心性的人才能让主子选她。
“那哪行，你如今是侧福晋了，便是你不上心我也不能不上心啊。”翠儿笑嘻嘻的说道“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就成，可千万别客气。”
芙蓉笑了笑说道“那你来和我说会子话吧，也不知道之前的姐妹们怎么样了。”
翠儿从善如流的和她说起曾在一起的姐妹现今的状态，比如已经出宫养老范嬷嬷的在胡家巷子里置办了房子出宫养老去了，比如之前一直与她们不对付的锦绣因为口舌被罚赶出了永和宫，还有曾和她一起被教导却没被选中的张翠怡在四阿哥出宫建府哪一年也出宫嫁人了，德妃给她指了一门亲，那人是个当年虽只是个八品的笔帖式末微小官，如今却已经升任为从七品典簿，很有能力，如今应该过的也不错。
“……红霞姐姐自梳做了嬷嬷，一开始主子让她管理库房，但是因为年底清查库房的时候发现少了东西怀疑是她偷了就被撵了出去，也不知道她如今在那里当差过得怎么样。”
芙蓉并未为此感到可惜，只道也有疏忽之责，翠儿却道“她的性子不讨喜，是个爱幸灾乐祸的，只盼着别人都不如她才好，她管着库房这样的地方又不肯仔细，管教起手下的小宫女不是打就是骂，哪里能得人心呢？落得如此境地也怨不得什么。”
芙蓉不愿对此发表评价，事已至此，她落得什么下场都与自己无关，而且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也不怎么友好——或许一开始她曾经对自己投以善意但后来也是因为她自己的缘故两色恶了交际。
“还有一事。”翠儿说道“她被赶出去的时候落下一只绒花一直想要回来，奴婢私心想着这东西到底是出自您的手艺，便悄悄替藏了起来，这就取来给您罢。”
芙蓉一惊，点了点头，看着翠儿取来的那只绒花心里百感交集，当即把东西拆了烧了。
她问道“伊红霞是不是有个妹妹住在石榴胡同叫伊彩霞？”
“是呢。她们一家子都是正白旗下包衣，按着规矩到了年岁就要进宫的，只是伊家已经走了一个人进宫侍奉她妹妹就被免了。”
原来如此，难怪当初她看伊彩霞的时候总觉得有几分眼熟。既然承了翠儿的情，那就不好再对她的事不管不问。
“看来我真的要谢你一次。翠儿，我虽力微，但日后你若偶什么难事只要我能帮的必然会尽力帮你。”芙蓉说道，至少翠儿没有拿这东西作为要挟她的武器，所以芙蓉也不会吝啬善意。
翠儿也不客气，说道“奴婢今年已经二十有二，至多再三年就可以出宫了。只是家中父母俱逝，兄嫂多年未见关系冷漠，想着日后若是出了宫有人能照拂一二，也不求富贵，只求安稳。”她想要出宫后过得安稳体面不至于被兄嫂随便找个人打发嫁了或流落街头必然要先找好靠山，她肯在这事上为芙蓉留心也是看她为人和善不会恩将仇报罢了。
芙蓉略一思索道“你若是愿意，可以去管理我手上的绣庄。”
“怎么会不愿意呢。”翠儿笑道“奴才在这里先谢过侧福晋了。”
既然已经达成了协议，两人也都安了心，芙蓉小憩后跟着福晋和德妃去了宁寿宫给太后请安，今儿是除夕，不知会不会在宫里要守岁，务必得打起精神别闹出差池才好——说实话她有点怀念做格格那会儿的时光了，毕竟去年这个时候她已经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然后陪女儿开开心心的玩到大半夜，那里还要提着一颗心在宫里守着？
紧张不说，还怪没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