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钢铁城（五）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别乱来……”
埃洛伊的话还没有说完，犄莉西就唤出魔剑，将会场周围保护用的围栏砸了个稀巴烂。黑色的雾迅速在她的周身聚集扩散，没有了那几重烦人的束缚，钢铁城的一切在她的眼中都形同薄纸。
这一次，她只盯准了两个人。
零就站在会场中央静静地看着她，她的手交叠置于前胸，脸上面无表情，似乎一点儿都不害怕。犄莉西利用「空间移动」迅速来到了她的面前，只要她轻轻一捏，就可以了断她的性命。
“你不逃？”犄莉西问。她浑身都是刀割般的杀意，这个人……她明知道她是冲着自己来的，却也完全不逃。
“想杀我的商品……或者说魔物和人有很多，但不得不说，他们都没有你那么强。但，其中的一小部分还是让我产生了“今日会命丧他手”的念头。”
零笑靥如花道:“这么说吧，我曾经也想过要逃，但是现在的我已经很累了。不是双脚使不上力气，而是我的脑子不愿意让它迈动起来。”
“我早就该被废弃掉的。蜂女郎们都是十年一换的，我工作了十五年，成为了其中唯一一个，同时，也是最惨痛的一个例外。动手吧，起码在死前能见过那传说中的魔王一眼，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好啊，那我就满足你。”
犄莉西本就不打算留情，她向下挥出一剑，剑锋直指零的额中真核。那枚菱形的紫色水晶，是她的力量同时也是生命的源泉。但这时，一段飘散的绑带突然缠上了她的双手:“从残次品坟场侥幸爬上来的，果然也是一个残次品。”
零的双手变化出无数条绑带，将犄莉西的手臂连同剑刃一起齐齐缠住。她并不是为战斗而生的魔物，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完全没有战斗能力。
飘带像是有生命力的藤蔓，向上疯狂猛长，犄莉西的魔剑砍断一截，断口处就会再长出数段，无穷无尽，无法斩断:“从你的招式就可以看出来，你对战斗这种事情完全没有经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新手。”
“就凭你，还真敢以魔王自居啊？”
犄莉西这才发现目标中的另一个人不知何时绕到了她的身后。一朝零挥了挥手，原来他们早就串通好了，刚刚她所说的那番话，也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零:“一，别说废话，速战速决。”
犄莉西偏头去看，那高速旋转的螺旋双钻像一台搅拌机，被触碰到后不出半刻，她就会被其锋利的旋刃给无情撕裂:“虽然你已经被别人买走了，但……扰乱会场秩序的人，无论是谁，都当诛灭!”
一操着武器向她刺过来。
就算没有办法躲避，她照样有办法脱身。犄莉西一个侧翻，将零与她调换了位置，一的脚步一滞，但随后，却更迅速地猛欺上前:“……你会为这种行为付出代价的。”
犄莉西暗自咂舌:他居然连同伴都……？
不愧是钢铁城，城如其名，魔也如其名，真是一座冷冰冰的城市，从各方面来说都是这样。
“我厌恶你们，但这可不代表着我与你们一样!”
犄莉西咬紧牙关，暗影丛生，她的背后霎时出现一对巨大的骨翅，它从末端扇出一阵狂啸之风，她带着零飞上高空，躲开了一在背后刺出的致命一击。
“你……!”零还以为自己与她都要一起死在一的螺旋双钻下了，她还以为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可没想到犄莉西居然还来这一招，“可不要以为只有你才有翅膀!”
褐色的翼缠着黑色的翅，将犄莉西毫不留情地顶向了钢铁城的城壁。
“以一敌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好像还是有些困难……”犄莉西看着近在咫尺的铁壁，她的额角终于滚落下一滴冷汗。
被撕裂的幕布与四处飞溅的瓦砾，精心布置的会场如今正慢慢变成一片充斥着断垣残壁的废墟。如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天空中的那两个人身上，这就让在地面的埃洛伊有机可乘。
他猫着腰，飞速摸索到夜的身旁，伸手一探，夜的鼻尖还喘出微弱的呼吸，但他的状况依旧不容乐观。的确如他们所言，他的筋已经全部被某种巨力给压断了，为了保护自己，大脑皮层中的“异次元系统”强迫他进入了某种昏睡保护机制。
“小黑……”埃洛伊朝虚空中低语了一声。一缕红色的狼烟从他的剑鞘直直飘至地上，一只狼爪踏烟而出，“别，不用变成实体形态……”
“你用第一层皮毛包裹住他，抱着他偷偷从窗格溜出去。”
“知道了嗷。”叫做“小黑”的狼在空中飘散成一阵烟，它盘旋在空，如夜晚涌上礁石的浪花一样攀附上夜的身体，烟雾散去后，它便不见了:“那你呢嗷？”
埃洛伊:“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知道了，注意安全嗷。”
他抬头向上看，发现犄莉西正被一名蜂女郎牢牢地钉在钢铁城的墙壁上。“遭了，我在这边耗的时间太长了。”
左手放到剑柄上拔剑出鞘，埃洛伊正想出手，突然脚下一震，“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什么东西从下面进攻了这座城市？”很快，整个钢铁城都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那对显眼的骨翅、令人心悸的金色瞳孔、破破烂烂的犄角以及再熟悉不过的气息与力量……多少年了，你总算舍得出现了……”
犄莉西全身一颤，她感受到了魔器的力量，而且，还不止一个……她眼中的耀金色不安地明明灭灭，与那聚光灯一样的窗格一齐闪烁。
“城主……”
“我们会负责把捣乱秩序的东西给收拾掉的!城主您根本不必费心大驾光临……”零的表情突然变了，她惊恐异常，全身也止不住地发抖，像是用肉眼看见了死神的降临。她再也顾不上其他，就算犄莉西用魔剑狠狠地刺入她的肩胛，她也无动于衷。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正中央的一扇窗格，尝试着与钢铁城的城主交涉对话。
“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倘若魔王现世，就必须要关城并向我禀报。可你是怎么做的？不仅无视我的命令，甚至还将魔王作为商品售出了？我看……你八成是已经将这番话全部抛之脑后了吧。”
“之后我再听你慢慢解释，现在，立马把你身前的人带到我的房间。”
犄莉西回过头才发现，那形似蜂巢的窗格后竟然出现了半张被遮挡住的正脸与一张放大后的嘴。像是一个与山齐高的摩天巨人，正在观察着模型内的微型玩具。
再仔细看后，她看见每一扇窗格后都有一只眼睛在静静地凝视着城内发生的一切。
这一整座钢铁城，都是他用来观察欧罗巴大陆上万事万物的镜头。
“我早些年听闻钢铁城有一个别称叫“监视者之城”，原来就是这么来的啊。”埃洛伊仰起头，“你觉得知道了这些以后，我还会乖乖让你把魔王给带走吗？”
“……”
钢铁城的城主突然沉默了。
但他沉默的时间不长，很快，他开口了:“我都没仔细看，居然还跑进来了一个碍事的家伙。”
“零，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把他给处理掉，这样，你的一切失误我都既往不咎。”
埃洛伊眯了眯眼睛:他居然不打算亲自出手，这是在看不起我吗？其实他大可以直接出手，将整座城劈成两半，但他还不想与犄莉西对决，起码，不要是现在。
“看来，他也和七谎一样想吞吃掉我。”失落的魔器，他们一个两个，都让犄莉西感到不爽。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变强与求生，她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创世神会允许她的存在的。
犄莉西的确拥有作为魔王的所有特质，但同时，她并不完整。这并不是力量上的残缺，而是天性上的不同。她不够阴险狡诈，甚至，比那魔器都还不如。
砰——!
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的视线就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犄莉西一掌将监视者之窗拍碎，随即，一个吞噬一切的巨大黑洞出现在前方。吞噬之力摧枯拉朽，它只是摧毁了其中的一小部分，但这也足够让整座钢铁城来为此陪葬。
“你不去找下面的人算账，反倒转过头来攻击我的城？这份魔王之力分给你这位魔王真是太过浪费了!”钢铁城的城主语气没什么起伏，但犄莉西能感受得出来，他的肺已经快要被气炸了。
“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用不着你多嘴。”犄莉西发出一声冷哼，“谁叫你不识好歹，先来招惹了我呢？”
“还有你。”她微微侧身，闪过了零的尾针一刺，犄莉西拽过尾针，将它们牢牢地攥在手心，眼中的金光大涨，「压制」让零僵在原地。
“去死。”她反手一甩，两副尾针便接连贯穿了零的心脏，她的灵魂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步步走下深渊。犄莉西在最为愤怒的时候力量最强，但即便是在这种形态下她也会有所疏漏。
双钻席卷的狂风向她袭来，犄莉西分神向旁边看时，它已经近在眼前。
“你倒是……小心一点啊。”埃洛伊持剑破风，抱着犄莉西躲过了一的进攻。“要是被打破相了该怎么办？我的美丽老婆可不能受伤啊。”他略带着几分调笑说道，但这些话并没有让犄莉西忽略他刚刚那快到令人诧异的速度。
“我再问一次，你到底是谁？我是认真的，没在和你开玩笑。”
犄莉西的暗黑空间里有两件武器，一柄魔剑，一柄魔刀，魔刀小巧轻便，像一轮窝在手中的掌心月，她将刀锋抵住他的喉咙，即便这个人刚刚才救了自己一命。
但谁能保证，今日的恩人不会是明日的仇人呢？
同族亦会相残，魔王本就没有任何朋友，同时也不会有任何亲人。
埃洛伊一愣，他突然有些受伤。但仔细想一想，她的好感度都跌到负数了，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似乎也不奇怪。“我是你的老公，你也可以叫我埃洛伊。”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同时，也是唯一会去爱你的人。”埃洛伊眨了眨眼睛，“你真的忍心弑夫吗？我真的会很难过的。”
犄莉西:“……”
她真的对这种话没有抵抗力，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在别人嘴里听到过“爱”这个词。犄莉西大概知道爱这个词的含义:关心与帮助，全身心地喜欢一个人，会主动给予她想要的一切并包容她所做的所有事情，乍一听是挺美好的词语。
但，怎么可能会有人爱我呢？
这是绝对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刀光一闪，埃洛伊的刘海被犄莉西削下来了几根。好在他躲得快，不然他可就没有刘海了。
【嘀嘀——系统提示。】
【攻略对象:异世魔王（女）】
【目前好感度:-80↑】
埃洛伊:嚯，好感度居然还上升了……而且还上升了10点，这个是个巨额点数啊。难道魔王心里其实是很喜欢听我说情话的吗？那他可要天天说给她听，说到她耳朵长茧为止。
正当两个人快要打在一起的时候，旁观者有人坐不住了。一从侧面飞速地绕了过来，他的介入成功打断了两个人“缠缠绵绵”的争斗。
埃洛伊笑了笑:“老婆，外敌在前……我们还是先暂时休战吧？等解决完碍事的人后，回家我让你打个够。”
“闭嘴。”犄莉西不管不顾地用「空间移动」冲过来，她抬手就是一个横斩，可惜，挥空了。“再多嘴一句，我就用刀砍死你。”
埃洛伊:哎哟喂……魔王不愧是最高难度的攻略对象，真的好难搞啊!“虽然我很高兴你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我的身上，但你都不看看身后的吗？”他用剑挑开一左手的一钻，反手一挽，一的左手瞬间被剑划伤了。但他不管不顾地继续上前，挥出另一只右手……
“感受不到疼痛的人？不，应该不是这样……”犄莉西看了看一的身后:似乎那个蜂女郎死后，他就失去了所有理智。与之前截然不同，他毫无章法地进攻，破绽百出。
她张开身后的骨翅，骨翅灵活地一收一伸，如同一柄迅速弯折出刃的折叠快刀。骨翅挡住了一的右手，而她再借力一踹，将他整个人都踹进了地里。
“……什么东西这么重……”
犄莉西还以为自己抓的是墙壁，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紧抓着的是一个大活人。埃洛伊的衣服领口被她扯得破破烂烂，不仅如此，因为她刚刚的一踹，将两个人的位置上下颠倒了。
没错，现在正是她躺在埃洛伊的身下，被压制住的尴尬局面。
“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的老婆这么热情啊。”
“……”犄莉西眯着眼睛看他，“滚开。”
“抱歉啦，这个要求我可没办法同意啊。如果我现在放开手的话，我们两个人都会从顶层掉下去。”埃洛伊用剑抵地，才让两个人抓住地面不至于摔落下去。
犄莉西歪头一看，他们身旁的地板已经全塌下去了。
钢铁城顶层到底层的钢骨被他们全给贯通，现在源源不断地升降流从侧管涌出，他们现在正在高速飞升。等到达一定高度后，这座城将会彻底散架。
犄莉西已经想着该怎么离开了，可埃洛伊还在试图表达他的爱意。
“放手……”
“我不介意和你一起殉情的。”
“我介意。”
“那好，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走，你二选一吧老婆。”
“……”犄莉西仔细思考了两秒钟，“有第三种选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