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陆小九，什么陆小九？”王祭酒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他随即察觉李晔应该认识这里头其中一个奴仆。他当下暗道不好。
李晔没理会他，用法力将其中一个奴仆的脸抬起来，这张脸满是血污，头发上散发着浓浓的酸臭，看起来跟街头乞丐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李晔还是将人认出来了，这张脸，分明长的和陆小八相似极了，准确的说，是和卢小八相似极了。
李晔随手打了道灵气进入对方体内，“你是陷空岛的人？”
对方趴在地上重重喘了两口粗气，意识明显浑浑噩噩的，听到陷空岛几个字，懵懂的点了两下头，随即像醒悟过来似的，又疯狂摇头否认。
“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真是陆小九吧。
“……”
见对方沉默，李晔不以为意，陷空岛的人要是骨头不硬，他也不会花心思非要弄到自己手里了。
今天过来想知道的都已经弄清楚了，王家上下都是凡人，李晔方才感应过，王祭酒没有其他隐瞒的地方。他以法力画出个牢笼，将躺在地上的三人都圈进去后道：“王祭酒，夜已深沉，我便先告辞了。”
王祭酒巴不得他早点走，尤其是发现自己拷问出气过的奴仆里面可能有李晔认识的人，他更是半点都不敢耽搁，连客气话都不曾说一句，“小臣恭送少君。”
李晔看他那副恨不能送瘟神的模样，暗自笑笑，也没为难他，带着三人走了。
开封府中，包拯望着被救回来的公孙策，眉头许久都不曾松开。
直到展昭进来，包拯才离开床边，到外堂坐下。
展昭见他进来，就关切的问起了公孙策的伤情。
包拯摇头道：“情形不太好，大夫说精元亏损，怕是很难弥补。”
“精元亏损？”展昭听到这四个字，有瞬间尴尬，随即他明白过来这精元亏损应该与寻常说的不同。他想了想提议道：“这世间天材地宝不少，明日小人去京中药铺四下询问一番，找些好药给公孙师爷补补身子。”
“这可不是寻常药材能补起来的。”自古医道不分家，与其说道，不如说这时候的读书人都多多少少懂一些医术方面的东西。何况包拯家中开着药庐，耳濡目染下包拯比一般的文人还要多懂些。他自然清楚大夫言外之意，即是说公孙策这亏损，是被妖鬼吸了元气，要想补回来，需要的不是凡物。
展昭也看出包拯言外之意，只是他也知道包拯是不会愿意去求李晔的。
堂中一时陷入沉默，许久还是包拯先开口道：“展护卫，官家那儿，可要你明日继续入宫护卫？”
展昭顺势道：“暂且没有。”
“哦？”包拯捋了捋胡须有些意外，这官家怕死他是很不满的，奈何他总不能说查案比官家性命还重要，所以不得不将展昭放去宫里。现在展昭不用再当护卫，包拯立即有了别的安排。
“如此，那展护卫明日带着人随我去一趟张家正店。”
“张家正店？”展昭困惑道：“大人何以还要去张家正店，那正店咱们已查过数次，且鱼玄机一案已结。官家下旨将张家正店封禁，等仙人收徒后，将这正店驱邪除煞后方可由官府发卖重新开业。”
“这些我自然清楚。”包拯淡然道：“只是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非要去那间正店再瞧一瞧。”
没想到包拯不解释，而且态度固执，展昭愕然片刻，不知想到什么，语气沉闷起来，“大人是担心鱼玄机没死？”
包拯看了展昭一眼，没有反驳，依旧还是先前那句话，“明日过去看看。”
包拯执意如此，展昭也无能为力，只好道：“那小人明日多带几个人护送大人。”
鱼玄机或许死了或许没死，但这是个真正有鬼的世界，张家正店死了那么多人，又出了水中异类一事，包拯还执意要去这等阴气沉沉的地方，展昭劝不动，只好决定多带几个人手做些准备。
他们决定明日再去，李晔今晚却已经带着三个从王家抢来的奴仆，到了张家正店。
张家正店出事之前，在汴京已开了将近六十年，传了三代人，从之前一家小小的茶铺子到汴京有名的正店，张家正店自然有非同寻常的地方。
自然大宋商业发达，汴京更是百万人口的大城市，有什么花样都不稀罕，可张家正店能在樊楼、白楼等权贵所开的正店围剿下屹立不倒，靠的其实就是店中独一无二的胡姬。
诚然，汴京别说正店，就是脚店茶铺都不缺歌姬□□，更别提遍地的青楼楚馆，里头宋女，辽女，色目女等什么都有，别说金发碧眼的胡姬，就是白发碧眼的都有。看起来有胡姬没什么了不起。张家正店的胡姬之所以能吸引无数人蜂拥而来，乃是因为这家店中的胡姬，都是自襁褓中时就由张家从远道而来的商人手中买下，养到四五岁，经过第一次挑选，最上乘的留下来，其余的低价卖给妓馆。这些留下来的，就开始教她们识字学舞，吟诗作赋，一切能讨好男人的技能都必须要学习。听说为了让胡姬们个个有一身好舞艺，能在舞台上轻若飞絮的飘起来，胡姬们从四岁开始就不许吃饱，每日束紧腰身，以使身体保持常年轻盈的状态。为了拉开筋骨，这些胡姬晚上睡的不是床，而是两根竹子，到后来，就是一根竹子。李晔初次听说的，还曾吐槽过，觉得这不是造就胡姬，而是人人都得练成小龙女。
常年艰苦过后，能活下来脱颖而出的胡姬很少，到十三岁的时候，经过最后一次摸骨，考教脾性，通通过关后，就能到张家正店来款待客人了。
这其实就是最早的瘦马。而且因大宋禁制以宋人为奴，官奴数量实在太少的缘故，所以很多权贵内心的欲望完全得不到释放，对这□□好予取予求的胡姬，自然十分感兴趣。
反正就是把人玩死了，也不过就是陪点钱财给张家，大不了罚几匹绢就是了，谁会为胡姬出头？
以前自然是如此，但当李晔踏进张家正店的时候，他忽然就明白，为何鱼玄机要在此杀人，敢在此杀人了。因为这家正店在帮助鱼玄机。
没错，这家正店，是活的。
李晔负手站在张家正店大堂中，看着歪倒一半，塌在地面的舞台，一时没有说话。
曾经即使在夜间，璀璨灯火也能照亮半个汴京，铜钱声砸落地面不绝于耳的舞台，这时候只有两根巨木艰难的支撑，点缀其中的绫罗绸缎，花树银海，这时候也蒙上了厚重的血污。举目四望，围绕着舞台的四层楼阁皆是破烂不堪，到处都是浓重的血腥气。
啪嗒。
李晔寻声看过去，发现是一块已经枯干的碎肉掉落，一落地，这失去水分的碎肉就化成粉尘完全消失了。
这里，别说老鼠，连一只蟑螂和蚂蚁都没有。
李晔抬手打出两道符咒，顿时整个正店内血污尽去，一点星火诞生，宛如有灵智一般飞到幸存下来的灯笼里头，将里面的残烛给点燃了。
有了足够的亮光，正店中阴沉之感消退不少，仿佛又有了一些昔日的热闹。
不过李晔知道这都是假的，店中浓重的阴气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重。
将带出来的几人圈在一个地方，李晔目光朝四楼最高处看了看，负手上了楼梯，一步步慢慢往上走。
嘎吱，嘎吱……
木头楼梯发出年久失修独有的声响，但张家正店才关闭多久？不过十来日罢了，之前这家正店可是张家精心养护，每过两年就选上等木料更换楼梯栏杆等，又怎会短短时日就要朽坏呢？
李晔没有理会这点不同寻常，继续缓缓向上。他而今这具身体虽才十三岁，但雍国公是个慈父，故而在他坚持之下，十岁时雍国公就亲自带他来过几回了。只是那时候雍国公直接带他上了四楼一个封闭的房间，那房间对着正店背后的金水河，可以居高临下欣赏河边风景，却没法看到店中胡姬动人的舞蹈。
没想今夜，却极有可能看到当初不曾见过的胡旋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