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等了半天，沈之洲也只给她回了个嗯。
她习惯了沈之洲的行事风格，也不意外会收到这种回复，看了一眼后，她就准备将手机收起来。
结果她才刚将手机塞回去，班主任就点了她的名字。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目光却并未在她身上停留。
他只说：“晚点你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唐音不明所以。
晚自习还没结束，她就跟着班主任离开了教室。
高一三班的班主任姓张，脾性温和，所以班上同学都亲切地称呼他为老张头，他也不介意这没大没小的称谓，反而乐乐呵呵应下。
唐音听梁穗说过，老张头以前都是带毕业班的，这两年可能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所以选择了急流勇退，转而带起了高一新生。
平常除了负责本班教学外，还要担任其他班级的任课老师，教学任务其实也没有比带毕业班轻松。
这会儿，唐音跟着老张头进了办公室。
就陆续有其他班级的学生来找他，要么是勤勉好学来提问题，要么是课代表来送随堂测验考卷。
唐音被晾在一旁，百无聊赖之下，她开始发起了呆。
临近几间班级的班主任是被分到了同一间办公室。
所以办公室内，也不是只有老张头一位老师在。
除了有学生的提问声外，还有其他班级的任课老师在闲谈。
唐音听见了沈之洲三个字。
涣散的精神立刻集中起来，偷偷竖起了耳朵听。
“这届高三毕业生可不得了，我们学校都多少年没进过全国赛了？”
“哎哟这可有些年头了，这回比赛，我们附中好像还是望城唯一一所挺进了总决赛的学校，看来明年的升学率是又要成倍增长了。”
“我听老吴说这次赛制改革了，小组入围赛后再决出单人冠军，表现最出色的就是老吴班里的那个沈之洲吧？唉，就是可惜他马上要毕业了……以后要再想培养出这么好的苗子，恐怕不容易啊”
“说得也是，要带好一个竞赛班不难，但是要带得出色就不容易了，话说回来，这孩子这次拿了奖，进华清应该是没问题了，能带出这么好的学生，老吴怕是嘴都要笑裂开了。”
……
唐音听得很认真。
这应该是她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话题了。
华清……
她知道，这应该是理科学子最梦寐以求的名流高校。
能在高考之前得去到华清抛出的橄榄枝可不容易。
这也足够证明粥粥有多优秀。
她很替粥粥开心。
只是……
华清距离望城还隔着十万八千里。
恐怕每年除了寒暑假外，她都没有可能会再见到粥粥。
想到可能很快就要到来的离别，唐音低着头，有些失落。
老张头终于打发了前来提问的学生。
见角落里杵着一人，还垂头丧气的。
他这才想起来还没办的正事，满怀歉意地赶紧将人招呼过来说：“唐音同学别站着了，快过来坐。”
不动还没感觉。
一动才发现站太久了，脚有点麻。
她看了眼，目测挪动这段距离对现在的她来说有点为难。
唐音摇摇头说：“老师，我不坐了，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儿吗？”
老张头也不为难她。
拿起了桌上的搪瓷茶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说：“是这样的，我今天找你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竞赛班。”
他嘴里还咬着茶叶，说话吐字却很清楚：“你是我们这届新生唯一一名综合成绩最高，还拿了四门单科大满贯的学生，我看你理科成绩都不错，所以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竞赛班？现在开始参加比赛，等高三你也可以走自主招生的路子，沈之洲你知道吧？”
老张头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笑了声：“你应该比我更熟悉，他就是从高一开始参加比赛，如今已经拿到了华清的保送资格，我觉得你是最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在高考之前拿到华清保送资格的人，就算不想进华清也没关系，你可以考虑一下其他学校，我想，沈同学他这么优秀，你也不能落下太多不是？”
附中从来不限制学生的发展。
对学生早恋的事，只要不影响到学习，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学校老师都很开明，从来不会以极端手段来打击学生的热情。
就像现在，老张头也只是旁敲侧击。
以委婉的方式不断引导着唐音踏出这一步。
他是想着如果这两人能一起成长，将来彼此都能有个好的前途和未来，这不也失为是美事一桩。
唐音有些心动。
她忽略了老张头那最后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满脑子想的都是华清保送资格……
如果她能进华清，以后她还是能有机会跟粥粥见面的。
几乎没有多想。
唐音点点头，同意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很乖巧地开口说：“老师您说得对，我愿意进竞赛班。”
唐音没想那么多。
她迫不及待想跟沈之洲分享自己的喜悦。
几乎是出了办公室，她就开始狂轰乱炸，疯狂给沈之洲发微信。
“粥粥，我也进竞赛班了！”
“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你等着吧，我以后一定会比你更厉害的！”
她发了一堆，就算没能立刻收到沈之洲的回复也没关系。
能进竞赛班带来的喜悦，已经足够让她遗忘所有的不满。
但是她的喜悦很短暂。
只维持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消失殆尽。
远跨重洋而来的一通长途电话，彻底浇灭了她倍觉久违的热情。
她低眉顺眼的握着手机。
安静听着电话那头的说教。
“糖宝，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答应你们班主任要去参加竞赛班？”
“你们班主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种事情都不用跟我们家长商量一下吗？他没征求我们同意就敢蹿捣着你去参加比赛！真是太没规矩了！晚点我就要跟你们校长好好说说，这都请的什么老师！”
“糖宝，你可千万别听你们班主任瞎说，他知道什么啊！你不需要去参加这种比赛，只要好好上学就行了，等你高中毕业，妈妈会给你联系国外最好的学校，你直接到妈妈这边来上学，知道吗？”
“……”
“糖宝？”
“我不想去……”
唐音声音很轻。
“什么？”
对方明显是没听清，又问：“糖宝你刚刚说什么？”
唐音咬了下唇。
很清楚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想去。”
电话那头的人一顿。
再开口时，声音冷了不少，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说：“糖宝，别胡闹！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回去散散心，上三年高中，然后再过来上大学。”
唐音嗓音有点沙哑：“那是你单方面的决定，不是我们共同商议后达成一致的共识。”
闻言，对方声音顿时变得尖锐，音量也不断拔高：“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妈妈在控制你？你要不是我的女儿，我何苦操这种心？！”
又来了。
这种打着为她好的幌子，剥夺了她自由的言语，她听了太多。
唐音闷不做声。
她越是沉默，电话那头的人反而越是抓狂：“你说话啊！哑巴了吗？我就知道…就知道不应该答应你，让你回去上学！是不是那个女人又跟你说了什么？你就爱听她的话，你从小就爱亲近她，唐音你搞清楚，我才是你妈妈！她对你好是别有所图，你懂吗？”
唐音无力争辩，心神俱疲地问：“那你呢？妈妈你对我的好，难道就不是别有所图吗？”
“唐音！”对面气急败坏。
唐音已经不想听了：“妈妈，如果我现在的班主任被调走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再来见你。”
说完，她就直接挂了电话。
没事的。
没关系的。
唐音摸着自己的脑袋，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
“你做得很好”
“你是对的”
“你已经离开那个可怕的地方了，没人再能左右你”
可是……
她好孤独。
手机一遍遍震动。
光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唐音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仿佛，黑暗吞噬了一切，连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手机再次震动。
她垂眸，表情近乎麻木。
手机在墨沉深重的黑夜亮着微弱的光。
锁屏界面弹出了一则消息。
【粥粥：嗯】
不过两秒。
锁屏又弹出了一则消息。
【粥粥：你最厉害了】
唐音眼眸一热。
她忍着，慌忙拿起了手机。
拨出了电话。
却迟迟没有人接。
她不放弃。
自动挂断了，又继续拨。
直到电话终于被接通。
电话那端很安静。
只有温浅的呼吸声在耳畔萦绕。
唐音鼻腔酸涩难忍，声音哽咽：“粥粥……”
“我在。”似乎是听出了她声音不太对劲，沈之洲语气也沉了下来，“哭了？”
唐音用力吸了下鼻子，鼻音很重：“没有。”
沈之洲沉默，呼吸声明显加重。
电话那端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似乎是下雨了。
雨声混杂着少年清冽的嗓音，听着有些远还有点模糊：“下来，我在楼下。”
唐音脑袋空白了两秒，随后，她拔腿就跑。
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路奔驰下楼。
夜色朦胧，雨雾空濛。
少年身形挺括，裹挟着风雨而来。
他身上的衣服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湿。
但她不在乎。
唐音快跑了几步扑过去，纤细手臂紧紧圈抱着他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怀中，隐忍不发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痛哭出声：“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了你好久好久，你怎么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