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 30
夜色深幽, 只有黯淡的几颗星星寥落的悬挂在深色幕布之上。
唐音站在窗户旁, 遥遥相望。
对面的窗户亮着灯光, 灯线昏暗, 只偶尔能看到虚晃而过的黑影。
一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窗户旁。
她就敏捷地躲到了一旁, 只敢悄悄拉开了窗帘偷看。
两家靠得实在太近了。
尤其是他们两人的房间, 几乎是面对面的。
只要不拉窗帘，对面房间的布局便一览无遗。
唐音有点心虚，借由窗帘遮挡身形。
白天发生的事, 还清晰地拓印在脑海里。
虽说沈之洲当时什么都没说，好像没听见一样，给她冰敷后就走了, 但她没办法做到跟沈之洲一样淡定自若。
而且……
她也说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沈之洲走后，她忽然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好像她潜意识里就觉得他不该这么冷淡, 也不该一丁点反应也没有, 就这么一走了之。
唐音想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 又觉得面对沈之洲会很尴尬。
所以她才会跟做贼一样，即便是在自己的房间，都要蹑手蹑脚的, 唯恐被对面的人发现她在房间里。
她盯着对面看, 瞧见沈之洲在窗户旁站了会儿。
随后又坐了下来, 手里好像还拿着一样东西。
光线太黯淡，她也看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物品，只依稀能辨认出黑色轮廓，有点像是……遥控器？
唐音看得认真, 有点走神了。
窗户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声异响格外突兀。
唐音好险没被吓死。
她捂着尚且还活蹦乱跳的小心脏，惊恐地望着发出响动的方向。
一个黑色的虚影摇摇晃晃的朝着窗户撞过来。
撞了一下后，又荡荡悠悠往后退了退，再次蓄力朝窗户撞来。
大有一种，要跟窗户同归于尽的架势。
唐音回过神。
眸色水润润的，眼角因突如其来的惊吓而分泌出了生理泪水。
她咽了咽嗓子，朝着那扇窗户走过去，推开了窗。
窗外的黑影也在这一刻停下了撞击的动作。
它看起来有点嚣张跋扈，像只黑色的八爪鱼。
同时，又因它不断下坠好像飞不稳的形态而显得有点憨憨的。
她推开了窗户后。
那架无人机就小心翼翼飞了过来。
螺旋桨转动的速度很快，唐音下意识往后仰，怕它一个不小心就会给她剔出一个新发型。
但显然是她多想了。
无人机飞得很稳，临近窗户时，刻意攀升了高度。
她这才注意到它之所以晃晃悠悠的，是因为底下吊着一个小盒子，盒子的重量拉垮了它原本因有的勇猛迅速。
唐音伸手解下了绳索。
那架无人机便立刻朝着来时的方向返回。
她一抬头，便瞧见它笔直飞进了对面的房间。
对面原本应该坐在窗户旁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一扇开着的窗户，温暖的灯光争先恐后从里攀爬而出。
唐音低头，将盒子拆开。
里边只有两样物品，两瓶小的云南白药喷雾剂，还有一盒小小铁盒糖。
她将东西拿出来，喷雾剂瓶身上贴着一张便利贴。
便利贴上写着寥寥两行字，“先喷红的，再用白的”
是他一贯的风格。
简单明了很直接。
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至于糖……
小时候。
沈之洲很不爱说话。
比起现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总是冷着一张脸。
对谁都不爱搭理。
没有人爱跟他玩儿。
应该说……
是大院跟他同龄的小朋友，都怕了他。
只有唐音不怕。
也只有她成天黏在他身边。
但是她一厢情愿的付出太久也是会累的。
尤其是在受到委屈的时候，她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可是他从来就不爱说话，总是酷酷的摆着一张脸，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好像没有反应。
才五岁的小唐音，什么都不懂。
她只知道爸爸妈妈对她很严厉，连哥哥也不疼她。
她那是第一次，在沈之洲面前哭得那么厉害。
小小的奶团子哭起来，软的跟棉花糖一样的小身躯也跟着抖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她奶着声，一边擦眼泪一边又止不住往下掉眼泪，抱怨道：“哥哥你是不是也很讨厌糖宝，爸爸妈妈不喜欢糖宝，哥哥也不喜欢糖宝，没有人喜欢糖宝”
“糖宝没人要了”她越哭越伤心，“呜呜…哥哥讨厌糖宝，糖宝以后也不要再喜欢哥哥了。”
她很委屈也很难过。
难过到仿佛天都塌下来了。
还惊动了被家里请来帮忙的阿姨。
看她哭得这么悲恸，阿姨就直接把她给抱回去了。
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快。
痛痛快快哭过一场，被阿姨抱回去喂了两颗糖，看了两集动画片，就把刚刚难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该上课就上课，该训练就训练。
那段时间，父母逼着她学这个学那个，每天课程都排得很满，所以她也没时间再出去找沈之洲。
她把沈之洲忘得一干二净。
却不知道，她那一通痛哭流涕的指责给小少年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她更不知道在她被阿姨抱回去抱着零食开开心心看动画片的时候，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少年其实跟着到了家门口。
他也不会敲门，也不会叫人。
一等就等到了深更半夜，阿姨出来扔垃圾才看到他。
只是看到也没用，阿姨误以为是他把家里的小孩儿弄哭了，所以很不客气地将他赶走。
他也很固执，每天都在等，又不懂得解释。
每天都站在门口寸步不离等她出来。
连下雨了，都不知道要躲一躲。
唐音一直以为沈之洲是不会生病的。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沈之洲只病过一次。
其实是她忘了，沈之洲在七岁那年也大病过一场。
那年，他淋了雨。
被小姨徐然发现后带回了家。
问他站在别人家门口干什么也不知道说。
直到那天夜里，他忽然发起了高烧，还诱发了肺炎，严重到必须住院的地步。
他一连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
因为生病的缘故，还消瘦了很多。
病都还没养好，他就坚持要出院。
徐然拗不过他，只好把他接回去。
他出院的那天。
被父母带到外地去比赛的唐音也才刚回到家。
两家人在门口撞见，一见到沈之洲，唐音就挣扎着要从爸爸怀里下来，穿着精致小皮鞋的小短腿一踩到地面，小姑娘就兴高采烈地冲了过去。
她兴奋地叽哩哇啦说了很多，还拽着脖子上挂着的金牌给他看说：“哥哥你看，糖宝拿了第一名。”
那时，小少年大病未愈，脸色很苍白。
他只专注地看着面前手舞足蹈的小姑娘，她就像一只欢快的百灵鸟，围着他叽叽喳喳的转悠，很有活力也很有朝气。
他看得很认真，手放在衣兜里，紧紧抓着一个铁盒。
两家的家长互相打了个招呼。
徐然上前来打断了小姑娘的话：“你病还没好，不要在风口站着了，先跟小姨进去吧”
小姑娘眼睛像黑葡萄一样水灵，她懵懂地望了望徐然，又看向唇无血色瘦得跟竹竿一样的沈之洲，小小的脑袋很艰难地试图理解徐然说的话。
她听懂了，生病。
这是很难受的一件事情。
小姑娘好奇地盯着沈之洲问：“哥哥，你生病了吗？”
沈之洲没说话，徐然就笑着回了：“是啊，他不乖，所以生病了。”
小姑娘似懂非懂，她把脖子上挂着的刚刚还在炫耀着的奖牌取下来，踮着脚，把奖牌套到他脖子上说：“哥哥，生病很难受的，药很苦，打针很痛痛，糖宝把这个给你，保佑你生病快点好。”
粉雕玉琢般的小团子，哪儿都是软软糯糯的，又懂事又可爱。
徐然喜欢的不得了，她蹲下来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那我替哥哥谢谢我们小糖宝。”
话音才落，小姑娘的父母就站在门口远远地喊：“糖宝，回家了。”
小姑娘软软应了一声。
她个子还不够高，要踮着脚才能摸到小少年的头发。
她弯着嘴角笑得很甜，眼睛也弯成了月牙：“糖宝要回家啦，哥哥也要快一点好起来噢”
说完，她扭头就跑。
扑进在门口等候着的爸爸怀里。
距离隔得有点远了。
还能听见小姑娘搂着爸爸的脖子，很担忧地说：“哥哥生病了，糖宝想把糖宝的福气分给哥哥，保佑哥哥生病快点好。”
随后，声音便越来越远。
徐然去牵他的手：“好了，糖宝都回家了，你也可以跟我进去了吧？”
可是手没牵到，原本还站着一动不动像座雕塑得小少年拔腿就跑。
他跑向隔壁，站在门口用力拍打着铁门。
抱着小姑娘走到了小花园的人听见身后的动静，脚步一顿。
小姑娘从父亲怀里探出头来，见到正站在门口用力拍打着门的小少年，她眼睛一亮，很惊喜地喊道：“哥哥！是哥哥！爸爸，你快放我下来，哥哥来找我了！”
她扭着温软的小身躯，左动右动跟滑溜的小鱼一样，抱着她的人很无奈，只能将她放下来。
她一落地，就跑了出去。
她跑得很快，生怕跑慢了，沈之洲就会离开。
她一口气跑到了门口。
只是门栓太高，她太矮了，开不了门，只能隔着铁门看他。
奔跑过后，小姑娘脸蛋红红嫩嫩的，像颗小番茄，眼眸亮得出奇：“哥哥，你要进来吗？”
他摇头，沉默着从衣兜里拿出小铁盒抓着她的手放上去，他将在心里排练了许多次的话一鼓作气说出来，虚弱苍白的脸色也因此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
因为生病，所以声音还有点哑。
他很认真地说：“没有讨厌你，糖……糖都给你，你不要讨厌我。”
作者有话要说： 粥粥：我也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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