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苏棠上前,将那窗户打开。大狸倏地一下便跳了进来,苏棠扭头看去,见它口中确实含着东西。
她将大狸抱到怀中,道:“你这嘴里含的是什么?”
大狸含糊道:“你猜猜看”
那是块布帛,苏棠盯着看了半晌,吃惊道:“这莫不是今日县主身上的衣裙?”
原来那布帛是绯色的,底下一圈却带了一朵牡丹,正好是今日廖淳烟所穿的衣物。
苏棠将那布帛自大狸口中轻轻扯下,拿到手中细细端详,待见得那布帛底部一圈描金的丝线,越发肯定这就是廖淳烟今日所穿的衣物。
她道:“怎的县主的衣裙破了,被你叼了来?”
大狸没好气道:“今日她那般欺负你,我自然要替你出气。”
便将自己如何循着气味,一路跟着廖家兄妹去了廖府。又如何趁廖淳烟侍女不注意,轻轻咬起这衣裙,利落地划了道口子,扯过半边就跑了。
苏棠听罢,只见大狸得意洋洋的竖着尾巴,好似正在等着苏棠的夸赞。
苏棠伸手去替它呼了下巴,待它舒舒服服地在苏棠身上寻了个地方躺下,苏棠才对它道:“大狸替我出气,我原本是很开心的。”
大狸和她说话说得多,慢慢也懂两脚兽话语的细微差别,等下眯着眼睛呼噜,道:“什么叫原本?”
苏棠轻声道:“大狸见我受了欺负,想要帮我,这样的心意是很好的。可是人类的世界是很复杂的,比如今天的县主,她家里势力很大。就像是好多个柳二郎的家这么大,所以得罪了她,是很麻烦的事。”
大狸道:“所以我是悄悄的,没有让她知道。”
苏棠道:“总之是很危险的,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大狸和我商量好么?大狸虽然很能干,但是两脚兽世界的有些规则却不是很清楚呀?”
大狸呼噜噜了半天,想了想,觉得苏棠说得有道理,反正它的本意也就是想让苏棠开心,当下也无所谓道:“呼噜噜,以后听你的”
苏棠待它睡着了,才打开灯罩,将那半块衣袂点燃了,直至烧成灰烬,她才上床歇息。
猫是很警醒的,她一去掀灯罩,大狸就醒了,只撩起眼皮看了眼,又紧紧闭上了。
它心道,苏小棠这么小心翼翼,看来这个叫做京城的地方令她很不安稳,自己以后做什么,还是和她说一下。
又想起今天院中看到苏棠和季成昭抱在一起,他们两个散发出的味道,那他们快生小小两脚兽吗?毕竟动物就是这样的。
想着这些,又想着齐麽麽给它炸的小鱼,这才沉沉地睡去。
月余之后,便到了苏棠和季成昭大婚的日子。
前些时日,宫里便来了麽麽,一应指点苏府上下大婚前该做的事。
虽是麽麽,看着却分外年轻,一时之间都叫人有些不敢喊了。那麽麽见了苏棠,脸上堆满了笑容,道:“姑娘万福,今后都是好日子。”
宫里来的人,苏棠自不敢怠慢,都好生招待一番。
那宫里的麽麽除了指点阖府上下的新婚礼仪,又拿了些美肤养颜的方子,与苏棠保养着。
麽麽笑道:“姑娘这般的好颜色,正该好生养着。这世上花儿朵儿的美人不难寻,可这容颜永驻的却少呢”
雪芽也在一旁,惊道:“还真有人能青春永驻”
那麽麽卖弄地看了眼她们主仆三人,神神秘秘的道:“前朝皇贵妃便是如此,自入宫起,二十年来盛宠不衰。她便是驻颜的高手。听闻前朝皇帝爱她,便是她死了也要寻来冰棺将尸身存放。好叫帝王殡天后,二人生死同穴。”
她们三人倒未曾听过这样的事,当下都有些吃惊。
那麽麽对苏棠道:“老奴伺候着已故的太妃,这方子便是太妃曾用过的,旁人求都求不来,便是宫中有些嫔妃,也想向老奴寻呢。昔日先帝在时,太妃的恩宠可是独一份的。因着陛下看重侯爷,此番特意着老奴来伺候姑娘呢。”
苏棠谢了一番,将方子接过,道:“谢过麽麽好意,这便收下了。”
麽麽连连点头,脸上笑开了花。
直到苏棠大婚前一日,齐麽麽连同着这宫里的麽麽一并来到了她卧房之中。苏棠见两人面上皆是神神秘秘的,当下就问道:“麽麽,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齐麽麽先走到她身边,道:“姑娘的嫁衣,床帐,被褥,一应都是准备好了的。明儿个就是您与侯爷洞房花烛了,这还有许多事未曾与姑娘说呢?”
苏棠这几日也有些忙,却也还想着到了如今,诸事已是妥帖了的,当下听到齐麽麽这么说,便奇道:“麽麽说的可都是些甚么事”
两个麽麽互看了一眼,还是那宫里来的麽麽先上前来,道:“便是那阴阳调和之事。”
苏棠起先没听明白,再略略一想,刷的便红了脸,此番是真的脸似红云。她以衣袖遮脸,不肯见人,口中道:“好羞人,麽麽作甚讲这些”
齐麽麽听了,连连上前去拉她的衣袖,劝道:“好姑娘,你莫羞,这本是夫妻之间应有的事。”
又劝道:“姑娘,往后与从前不同了,您的身份也变了,您也需得变一变的。从前,您拿侯爷当兄长,他也当你是幼妹,呵护你,也是正常。这往后您嫁他为妻,却是要做起妻子的本份来。”
苏棠还挡着脸,嗡声道:“我是知晓的,不……不就是替昭哥哥操持内宅,打理房中琐事,再有……便是生儿育女……”
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发细微。想也知道后面是意味着什么。
那宫里来的麽麽站在床边笑道:“姑娘是头一遭,这般羞怯也是正常。只是往后嫁人为妇,这夫妻相处之道,却大有学问呢。”
苏棠仍旧挡着脸,瓮声瓮气地道:“还请麽麽赐教!”
两位麽麽相视一笑,那宫里的麽麽递了本小册子与苏棠,道:“这上头都有呢,姑娘若是怕羞,房中没有旁人时,可自己先观摩一二。”
苏棠大抵知道是什么,当下只伸出纤长的手指将那小册子接过来。隔着指缝看去,见那小册子的扉页上也不知是什么呢,再略略一看,却是一男一女合抱在一起。苏棠将那小册子像个烫手山芋般接到手中来,是丢也丢不得,只能自己手心发颤。
那宫里来的麽麽看了苏棠这番模样,当下也不迫她,只道:“姑娘可不要小瞧了这阴阳调和之事,常言道‘至亲至疏夫妻’,这是亲是疏,全在姑娘手里。这世间男子无一不是爱色的,这上头让他舒坦了,旁的也就好说了。老奴这段时日来教姑娘,也是心里喜欢姑娘,固而有些窝心底的话与姑娘说。”
苏棠听了她这话,倒不好再拿衣袖挡脸了,只得把手移开。红着一张脸看着那麽麽。
麽麽道:“宫里头呢,老奴见得多了。说句实在的,正头主子不受宠的多着呢,那些旁的为何会受宠啊?不就是因为她们知冷知热,许多事让郎君们满意了。这正头主子娘娘虽然看着光鲜,日子到底如何,自己心里清楚呢。再有呢,也不是没有受宠的当家夫人,那可就是平日里要端庄,替郎君操持得了家业,私底下和郎君相处,却又是小意温存的。这就是既当得了家,又把郎君的心牢牢的撰在手里。”
她替苏棠整了整衣袖,向她拜了一拜,道:“陛下既遣了老奴来,自是希望姑娘与侯爷和和美美,琴瑟和谐的。”
苏棠伸手去扶她,齐麽麽也在旁边帮腔道:“姑娘,麽麽说得俱是肺腑之言。姑娘可要听啊。”
苏棠道:“谢谢麽麽,我晓得了。”
待两位麽麽走后,苏棠拿起那本小册子,天人斗争了半天,还是将它翻开。刚看了一眼,简直是不堪入目。她仰倒在床上,脑海里响起麽麽的话,她并不傻,这世上的男子大多三妻四妾。那宠爱妾室,冷落正妻的大有人在。
又想起那天淳烟县主的事,当日她虽然回绝的厉害,但是淳烟县主说得话不可谓不真。她无母家,和昭哥哥成婚后,若不得他喜爱,怕是日子难过。昭哥哥她想起那日二人在园中的事,现下应是有些喜欢自己的吧。
她想了想,复又将那小册子打开,忍着脸红和羞耻,一页一页地看了下去。她历来聪明,兼又是个好学生,看了这纸上的理论,大抵也知道如何了。
不行,还是好羞耻!
这时候一只狸猫蹑手蹑脚地跳进了屋,它冲苏棠“喵”了一声。
苏棠抬头看它,意外地发现它脖子上戴了一朵小红花。大狸本是褐色的斑纹,如今配了这鲜红的花样在脖颈上,倒是一种别致的景象。
将猫儿轻轻地抱在怀里,苏棠问它:“这是哪里寻来的?”
大狸挠挠脖子,道:“是守门的那个两脚兽给我戴的。”
这说的是北由了,苏棠抿嘴一笑,轻抚着大狸的皮毛,道:“好大狸,明日我们便要搬家了。往后我们便与昭哥哥住在一起了,你”
大狸蹬蹬腿道:“我知道的,以后你要与他生小小两脚兽。你放心,我是长辈,会爱护他们的。”
苏棠原本是安慰它叫它不要害怕昭哥哥,倒没曾想猫大爷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也有些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