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武士
博斯韦尔在圣迦南已经驻足半月了，这趟行程是他目前接过最亏本的一次。
那天晚上他实际追上了西蒙，也在黑暗中目睹了西蒙冲撞马车的全过程。他认得那些士兵披风上的徽章，那是独属于塞西尔家族的雄鹰。兜兜转转那个金发男孩还是进了塞西尔家，就像命运早就书写好了剧本。
博斯韦尔还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在圣迦南的日子他只能做一些杂活来赚取生活费。不过说实话他赚来的钱大多是用来喝酒挥霍了，酒精总能麻痹大脑让人忘记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奥，博斯韦尔。流浪骑士，你回来啦。”旅馆老板娘靠在柜台边对着刚进门的博斯韦尔热情地招呼道。
博斯韦尔轻哼了一声，嘴角上扬以示不屑，“我只是一个雇佣兵罢了，哪里给钱我就卖命，可不是什么高贵的骑士。”
“哦，是吗？”老板娘挑眉从柜台绕到了博斯韦尔的身边，她抬手轻轻划过博斯韦尔的胸膛：“我听说塞西尔公爵在城内招武士，你为何你不去试试？”
博斯韦尔微微后仰躲过了老板娘的纤纤玉手：“武士？为何？”
“咦，这个招募上可没说，上面只说要招集一位优秀的武士。”老板娘收回手又回到了那个陈旧的柜台后，柜台的桌面摆着一些点心和凌乱的纸张，估计是账目。
博斯韦尔转身上楼，后面又传来了老板娘悠悠然的声音：“圣迦南可不受帝国律法束缚，不管是什么人在这里只要不得罪塞西尔家都可以活下去。”
博斯韦尔当然明白老板娘话里的意思，帝国有无数雄狮，但不论多凶猛的野兽在圣迦南都会被拔掉爪牙变得乖顺；当初哈里征战四方之时对那个人也只是劝服，如果他对征服世界有兴趣的话博斯韦尔敢肯定现在坐在帝国皇位上的人就不会是哈里了。
西托堡的校场里临时搭建起一个小型擂台，每天来应召的武士需要在擂台上比试，直到有人击败康格里夫爵士，康格里夫是克罗夫茨的贴身侍卫，是圣迦南出类拔萃的骑士。
不过康格里夫有自己的职责在身，他需要操练士兵保证西托堡的安全；不然教授坎蒂丝剑术的责任应该会落在他的身上。
应召的人并不少，每天大概有几十个人；他们需要分成几组互相比试，胜出者才有机会跟康格里夫较量。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招募比试至少要持续半个月或者好几个月之久，毕竟康格里夫爵士的剑术在帝国全境都是顶尖的存在。
康格里夫也是如此想的，他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世事难料，在第三天的时候就有人击败了康格里夫并且是在十招以内；不死心的他又比了一场，事实证明对方完全是手下留情，这次连五招都没用就被打的溃不成军。
还好当时没有康格里夫的部下，不然才是真的羞愧难当。
老管家格雷在克罗夫茨的书房外敲了几下门，等里面传达了准确的命令才走进去。
格雷双手交握在身前，恭敬道：“老爷，有人击败了康格里夫爵士。”
克罗夫茨点点头：“这么快，你带他来见我。”
很快博斯韦尔就由一名仆人带到了书房，克罗夫茨的书房摆满了紧贴天花板的高大书架，上面的书籍塞满了书架的每个位置，没有留出丝毫空隙。
这个场面颇为壮观，博斯韦尔打量一圈后发出惊叹声。
克罗夫茨从古老的书卷中抬眸望向面前的武士，博斯韦尔的布衣和皮甲已经磨损严重；黑色的披风也已残缺，唯一还看的过去应该就是那对铁打的护腕；穿着虽然破烂但他蛮横的肌肉和上面的伤疤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他的能力。
克罗夫茨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莫名有些熟悉，但他努力回想也记不起到底什么时候见过这幅面孔。
博斯韦尔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恭敬地对着克罗夫茨行礼：“大人，很高兴见到您。”
“我们见过。”克罗夫茨很肯定，虽然他想不起是什么时候。
克罗夫茨有一双如鹰隼般的利眼，无形中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博斯韦尔下意识吞咽，于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十年了，他从一个青涩的少年长成了胡子拉碴的大叔，但克罗夫茨还是一层不变；锋利修长的轮廓配上精致的五官，优雅又不失威严；特别是那双波澜不惊好似可以看破一切，让谎言无处遁形的碧绿色双眸令人难忘。
传闻不假，克罗夫茨永恒不朽。
“是的，大人。”博斯韦尔没有否认，其实在来西托堡之前他就想好了，也没打算隐瞒：“十年前在萨洛河畔我们见过，当时还有我的养父奥尼恩斯·珀鲁特。”
“对，我想起来了。”克罗夫茨回想起帝国那位著名的老将奥尼恩斯，戎马一生含冤而死令人唏嘘：“我很遗憾，既然如此你就留下来吧，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提。”
博斯韦尔在管家格雷的安排下迅速搬进了西托堡，他有一个独立宽敞的房间。
房间的阳台可以看见中庭的花园，那里有一口很大的喷泉；喷泉中央是一座姿态优美的少女雕像，身体线条被刻画的栩栩如生；它手持陶器静静矗立，亘古不变。
花园里还有不少女仆端着托盘经过，面带甜美的笑容讨论着趣事。
这种景色博斯韦尔许久没见过了，没想到再次看见是在塞西尔家。他叹了一口气收回情绪，转身把双臂随意搭在阳台的护栏上，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心想：或许是个不错的开始。
管家安排了一名侍女带博斯韦尔参观西托堡，博斯韦尔想过会遇到那个金发小子，但没想到他们的相遇如此之快。
西蒙正在主堡内打扫，而坎蒂丝在主堡外不远处的草坪上晒太阳。
午后的时间坎蒂丝偶尔会跟侍女和赫蒂铺上干净的长布在草坪上享受下午茶，赫蒂会跟她的侍女们聊近期发生的趣事或者贵族家庭间的八卦，更多的时候坎蒂丝只是一位倾听者，偶尔说到她感兴趣的话题才会插上一两句。
博斯韦尔随着西蒙的视线也注意到了草坪上躺着的贵族小姐们，他露出欣然的微笑凑进西蒙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西蒙注意力都在窗外完全没注意身后的脚步。
他扭头看向侧边，发现是博斯韦尔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神经倏地紧绷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博斯韦尔被他的反应逗乐了：“我来看看你过的如何。”
西蒙知道这不是真话，一旁的侍女立马解释道：“博斯韦尔大人是公爵新招的武士。”
“那里那么多小姐，”博斯韦尔盯着西蒙一脸错愕的表情，继续打趣他：“你在看谁？”
西蒙的脸颊微微泛红，辩解道：“我谁也没看。”说完便挪步离开，博斯韦尔一个箭步拦住了他的去路，西蒙只好提着手里的东西从他的侧边钻了过去。
侍女被博斯韦尔打发走了。西蒙闷闷不乐地走在前面，博斯韦尔紧随其后：“当初你可是死都不愿意进来，怎么从我手里跑掉转眼就自己送上门了？”
西蒙本想糊弄他几句，张嘴又打住了。反正现在在西托堡这名雇佣兵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又何必大费周章。
西蒙完全无视博斯韦尔，不论他说什么他只是换个地方继续工作；博斯韦尔却发现自己更加喜欢这个毛头小子了。
晚餐的时候，博斯韦尔被介绍给了坎蒂丝。
“公爵大人，恕我直言，这位美丽的小姐恐怕不适合学习剑术。”博斯韦尔本是贵族出身，原本还是帝国年轻一代里最受欢迎的骑士，骄傲刻在他的骨子里；后来被追杀做雇佣兵的日子消磨了他原本的骑士准则却没能让他学会平民的谦卑。
克罗夫茨坐在主位，优雅地用刀叉切开餐盘里的食物，他并没有吃下去的打算只是在完成一项严谨的工作，他把一整块牛排切成了大小一样精准的切块。“莱那岛上的每名女性在七岁时就要学习用剑和长矛，她们英勇骁战并不比任何一个男士差，坎蒂丝很适合学习剑术。”
坎蒂丝轻咳了一声，她觉得克罗夫茨高估她了，她从来没接触过剑，在这之前克罗夫茨也没有说过想让她学习剑术，早点告诉她没准还有商量的余地。
博斯韦尔注意到了坎蒂丝的行为，看来不是这位小姐的意愿。
克罗夫茨是打算像一个男性继承人一样培养她吗？博斯韦尔腹诽道。
“您说的很有道理，那我只能尽其所能了。”潜台词就是学不会也不能怪我。
“还有一位小伙子会跟坎蒂丝一起学习，”克罗夫茨对博斯韦尔投去信任的眼神：“你已经见过了，今天下午你遇到的那位，你跟他也挺熟悉了吧。”
“哦？”博斯韦尔耸肩，没否认他们之前相识：“那小子不仅瘦小还弱不禁风，我认为他也不是一名好的学徒。”
“他确实瘦小了一点，”克罗夫茨肯定道：“西托堡不缺食物，他会变得强大起来的。”
“坎蒂丝是您的继承人，学习如何保护自己完全有必要，”博斯韦尔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事情变得更加有趣了：“但那位低贱的奴隶如何让您对他另眼相待的呢？”
克罗夫茨说：“坎蒂丝喜欢他，他会成为一个不错的护卫。”
这话确实完美无懈可击，但博斯韦尔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既然您已经决定，自然是听从您的安排，大人。”
饭后西蒙被叫到了书房，在路上他已经被格雷告知过事情的大概了。
“大…人，”西蒙的声音有点颤抖，他对克罗夫茨充满了敬畏，不仅是因为克罗夫茨是他目前见过最有权势的贵族也因为克罗夫茨身上那股天然的威压：“谢谢您。”
“不用害怕，”克罗夫茨坐在书桌前凝视着把头压的很低站姿笔直有点僵硬的男孩：“你出生就自带圣灵，那是神赐的礼物不是不祥之物；坎蒂丝与你是同类，从今以后我要你发誓效忠她，保护她的安全，永不背弃；你能做到的话我可以教你使用你的天赋并且给你无尽的荣耀。”
西蒙眼中突然有了光亮，稍抬下巴看向克罗夫茨的方向；他眼中的兴奋太过于明显还带着些许疑惑，好似在确认这话的真假。
原来坎蒂丝跟他是同类吗？原本他不是一个异类，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跟他一样的人。
克罗夫茨把书桌上准备好的书籍递到他手里：“这书里记载着一些基础的信息，你看完后放回来，这间书房以后你可以随意出入。”
那本书有正常书籍四倍那么大，西蒙抱着它有些费力，幸福来的太过于突然西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沉吟片刻后才用坚定地语气说：“我发誓从此刻开始永远效忠于塞西尔家族直至生命尽头，我将献出我的生命去保护坎蒂丝小姐的周全。”
西蒙甚至有点抽噎，手里的书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化成了无数的感动，可能这就是一个从来没被爱过的孩子得到一点爱便像是获得了整个世界的救赎。
“格雷重新给你安排了一个房间，等会让他带你过去。”克罗夫茨还是像以往一样冷若冰霜，完全不在意西蒙此时跌宕起伏的心理活动。“书里有不认识的文字可以来找我，每晚来书房和坎蒂丝一起学习书里的内容，我会教你们。”
西蒙郑重地鞠躬后才离开书房，克罗夫茨却还留在书房为接下来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