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来访
坎蒂丝是个有点奇怪的小孩,她经常陷入沉思并且她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如果她把这个想法说出来,那神圣的大主教应该会把她关进圣殿进行为期半月的洗礼。
这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奇异想法来源于她经常做的一些梦境,梦里的场景梦幻、温暖且让她迷恋。
此时的坎蒂丝正舒适地躺在花园的摇椅上晒着太阳并期望自己能再次回到那个梦境中,或者回想起一些梦里的细节。
可任凭她再努力剩下的只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梦里的人和场景在她醒来后迅速消逝。
“坎蒂丝小姐,醒醒。塞西尔大人让您去主厅。”
昆娜的声音打乱了她的思绪,躺椅上身着华丽的小姐慵懒地睁开了双眼,微蹙的眉头表达着不满。
“昆娜,我可以再睡一会吗?等会再过去。”稚嫩、甜美的声音带着一丝撒娇和讨好。
昆娜着急的整理坎蒂丝睡乱的头发和褶皱的衣裙并催促她起身:“不行,小姐。来访的是帝都使者,点名要见您,塞西尔大人也让您马上过去。”
坎蒂丝没有继续坚持,起身配合昆娜调整已经混乱不堪的丝带和蝴蝶结。
远处一个贵族打扮的小姐正带着一群佣人朝她们的方向走来,看来也是来催促她的。
赫蒂·塞西尔是塞西尔大人的远方亲戚,在十五岁的时候作为坎蒂丝的玩伴被招入西托堡。
赫蒂跟坎蒂丝的年纪实在相差甚远,如果是作为玩伴她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所以在她进入西托堡以后仆人间经常传言塞西尔老爷会娶她成为西托堡的女主人。
但赫蒂来西托堡已经五年了,她与塞西尔老爷之间并没有如仆人们想象那般发展成更加亲密的关系。
“穆尔大人是帝国的首相,名副其实的帝国智囊。您见到他一定要注意礼仪规范,不要给克罗夫茨大人丢脸。还有……“赫蒂喋喋不休地讲述着。
昆娜走在坎蒂丝的身后,她注意到坎蒂丝正在走神。
阳光透过走廊的柱子洒到坎蒂丝还未褪去婴儿肥的侧脸上,棕红色卷发在阳光的映照下带上了金色的光芒;而那双湖蓝色的眼眸深邃的像是幽深的海底,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深沉。
在昆娜看来,一切物质加在坎蒂丝身上都会变得无比美好。这让昆娜不由得开始为这位小主人担心起来——坎蒂丝虽然才九岁,但她是西托堡和圣迦南的合法继承人,是许多贵族梦寐以求的妻子;帝国这个时候派人来多半也是为了小坎蒂丝的婚事。
帝国虽然繁盛,但终究不能跟圣迦南的明媚相比,用金子堆砌的王宫和故乡的温暖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一路上昆娜都在胡思乱想,猜测着首相大人来此的目的和用意。但不管怎样她是看着坎蒂丝长大的,如果坎蒂丝要去帝都她必然也是要跟着去的。
坎蒂丝还这么小,希望这次只是订婚,这样她可以在西托堡再自由快乐的成长一段时间。
昆娜在心底默默为坎蒂丝祈祷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主厅。
这期间坎蒂丝一直沉默着,不像往日会跟赫蒂顶嘴或者反驳她。
昆娜以为坎蒂丝是在烦恼帝都来的使者,其实她一路上都在想梦境里的那个人。
梦境里的那个人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团浓雾,她努力回想他的名字,明明梦中她能清楚地叫出他的名字,醒来却忘的一干二净。
“尊敬的穆尔大人。”坎蒂丝提着裙摆两侧屈膝向首相大人行礼。
圣迦南是有名的宗教之都,因此西托堡的装修采用了许多宗教图案和元素。主厅的穹顶极其华丽,阳光从四周的玻璃花窗中照射下来刚好停留在穹顶下坎蒂丝站的位置。
流光四溢的色彩停留在她身上仿佛是一道圣光。
穆尔·特纳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是她,没错了。
他走近了几步在坎蒂丝的身前单膝跪下双手交叉在胸前,低头恭敬道:“公主殿下,终于见到您了。”
听到首相的称呼厅内原本庄重的气氛瞬间凝固了一瞬,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眼神。
坎蒂丝倒是不为所动,扶起身旁的穆尔:“您旅途辛苦了,请坐吧。”
厅内主位上坐的是西托堡的主人——克罗夫茨·塞西尔。他此时穿着最简单的内衬用手撑着一边脑袋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
穆尔是个精明的人,他故意行了大礼想让塞西尔公爵难堪,但坎蒂丝的反应是他意料之外的。
跟克罗夫茨寒暄了好一会,他才讲到此行的重点:“公爵大人,陛下非常思恋公主殿下,希望老臣这次接公主殿下回萨洛斯底。”
“坎蒂丝·塞西尔是圣迦南和西托堡唯一合法继承人,首相大人把她带走不合适吧,西美拉尼亚需要她。”克罗夫茨慢悠悠说道:“迦南教的信徒和大主教想必也不会赞同您的做法。”
穆尔脸上还是挂着那副慈善的笑容,虽然来之前已经预料到现在这种状况,但穆尔没想到克罗夫茨上来就拿宗教打压他。
“陛下非常想念公主,我相信加弥儿天神也不想看到一个父亲和孩子被迫拆散。大主教会感念于陛下的爱意让公主回到父亲身边的。”
两个老狐狸在坎蒂丝的面前没有露出彼此狰狞的爪牙,此时厅内女眷只剩下坎蒂丝和昆娜,坎蒂丝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悠闲地品尝着手里的花茶。
在交谈前其余人就已经退到了厅外,老管家格雷察觉到气氛不对,在克罗夫茨耳边提醒道:“小姐下午课时间到了,珀西夫人该等着急了。”
他的声音不算大,刚好够厅内的众人听到。
这当然只是个说辞,珀西夫人早在一周前就告假返乡了。
克罗夫茨扭头对正在认真吃点心的坎蒂丝吩咐道:“坎蒂丝,你先下去吧,珀西夫人脾气可不太好。”
坎蒂丝起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克罗夫茨脸上像是凝结了冰霜一样寒冷:“过几天就是迦南节了,首相大人可以留到迦南节后再离开,您在西托堡的日子格雷会安排好的。”
“这个我当然不担心,”穆尔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狭窄的缝:“只是…公主殿下的事情还希望公爵大人好好考虑一下。”
克罗夫茨站起身挡住了穆尔身前的光线。他嘴角挂着一丝笑,讥讽道:“听说陛下的后宫又添了不少人,不知道身子是否还硬朗?”
穆尔尴尬一笑:“陛下身子一向很好。”
“圣迦南永远诚服于塞西尔的脚下。”克罗夫茨离去前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坎蒂丝回到房间马上解开了身后的绑带换上了一套透气的纱裙。
“小姐,我还以为穆尔大人是为王子们来提亲的呢。”昆娜长舒一口气,转而又有了新的烦恼:“可,您怎么会是公主呢?”
坎蒂丝没有理会昆娜,仰躺在床上发呆。
昆娜显然已经习惯坎蒂丝经常发呆的行为并没有追问下去。她心想,可怜的小姐,内心一定很挣扎和苦恼吧。
整理好坎蒂丝换下的衣物,昆娜就退了出去。
昆娜才离开没多久,房间内就出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克罗夫茨坐在床檐替坎蒂丝把额间的碎发拂开,坎蒂丝专注想事情的时候湖蓝色眼眸仿佛装满了星辰,无数星光在她眼睛里闪烁流动。
克罗夫茨没忍住调侃道:“想什么呢?我的公主殿下。”
“我在想梦境和现实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呢?舅舅。”
她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与平时稚嫩的幼音不同,此时她的声音多了几分空灵,像是异世的精灵或者教堂里虔诚低吟的圣女。
“你又梦见什么呢?”克罗夫茨耐心地问。
在坎蒂丝面前的他与众人面前的都不同,那份凌厉和压迫感完全消失不见。
坎蒂丝轻抿粉嫩的唇瓣,认真答道:“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克罗夫茨轻轻摸了摸她棕红色的长发,宽慰道:“别胡思乱想了,可能是加弥儿天神对你的神谕。”
坎蒂丝从出神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兴奋地肯定道:“那加弥儿天神一定很好看。”
虽然梦醒后坎蒂丝就忘记了梦境里的场景,但她总觉得那是世间最美好的画面,梦里的那个人也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在克罗夫茨心里坎蒂丝是个聪明的小孩,但又与别的小孩有许多不同的地方。
在她七岁那年克罗夫茨给她讲了一个睡前故事——曾经有个漂亮又尊贵的女孩叫伊文捷琳·塞西尔,她温柔、美丽、明艳、善良;可惜爱上了一个权势滔天且花心的男人,最后郁郁而终。
小坎蒂丝一下子就猜到了那个人是她的母亲。
随着年龄的增长,坎蒂丝经常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思或者经常做一个她完全记不清的梦境。
这种状况让克罗夫茨很担心,毕竟坎蒂丝是他目前知道的唯一出生就携带“圣灵”的孩子。
神陨715年,萨洛斯底。
伟大的纳伦帝国皇后伊文捷琳·塞西尔为王室带来了新的生命,整个王宫沉浸在喜悦中。
不幸的是,在孩子还未满三个月皇后就从宫殿最高的城楼上跳下,从此长眠。
王室对外宣传皇后是失足跌落,但王宫内的仆从和佣人们都知道皇后是得了精神疾病。
自从孩子出生后皇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内不愿意踏出,而那时伟大的帝国之狮、帝国的精神领袖正搂着新欢缠绵。
皇后逝去的消息传遍帝国的各个角落,所有人都因玫瑰的辞逝感到惋惜。
大家都说圣迦南的女孩纯洁无瑕、明艳动人,像圣迦南的玫瑰一样美丽;而伊文捷琳就是圣迦南最美的那一朵,她盛开的时候整个帝国的男人都为之心动。
皇后葬礼的那天萨洛河点亮了无数盏玫瑰花灯为她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