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爱人
原来婚姻是这样的，有人粥可温，有人立黄昏。
真正意义上成为夫妻，已经两个多月过去，林若苏感觉成为有夫之妇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好像内心更安稳更踏实。
而她也明显感觉秦萧暮越来越温暖，越来越明亮。
好事接踵而来，公司上市的事，终于上会通过。秦、林两家终于夙愿得偿。
唯一不太开心的，是纪昀天，他待在香港好些日子不回来，对林若苏也爱搭不理，爱问不问。
这次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林若苏按时按点完成了上半年的工作，打算给自己放一个星期的假。
或许去香港找找纪昀天，当面赔个礼道个歉。毕竟，谁都没有理由为自己的疯狂婚姻买单。
电话响了，是秦萧暮。他最近忙得有点不着家，两个人似乎也有几天没有打上照面，一个回的晚，一个睡的早；一个走的早，一个起的晚。
“若苏，晚上要不要去我的会所看看，两家人聚个餐。”秦萧暮说这是一时兴起的家宴，林若苏估摸着肯定老爸是开会开到最后，想着一起吃个饭。
“好啊，也有一两个星期没有陪爸爸妈妈们吃饭了。我先回家准备一下。”
林若苏关了工作室的门，准备沿路走回家。
仲夏，烈日骄阳，有点热。
天境湖的水湛蓝湛蓝的，像一块尚未雕琢的蓝水料翡翠。
林若苏对最近的日子，满意度超过百分之两百，她甚至有点不相信眼前的生活，大概是上天觉得她前些年一个人飘零，孤苦伶仃，所以才特别赏赐给她这些吧。
夏天的w市，是最好的季节，蓝天白云，好像宫崎骏的画。
林若苏回家换了条裙子，简单化完妆，司机正好到了。
秦萧暮的会所，早有耳闻，却是第一次来。据说有不少好的藏品，这下可以大饱眼福了。
会所很低调，在w市内的一处高尔夫球场一隅。整个建筑形态非常当代，远看就像一个艺术馆，在茂密的林间，只隐隐露出白色的屋顶。
秦萧暮这些年搜罗的好些藏品，都安置在这里，所以会所的安保措施也相当严格。会所极少对外，只有重要接待时，才会对外。
果然安防严密，车经过第一道门，在外院的停车场便停下，所有的来访者，必须步行到内院门口，再通过密码来开门。
林若苏走进第二道门，只见一条人行小道绕着一片随形的池塘，一直蜿蜒进会所的前厅。沿途走走，倒也是不错的享受，虽然这天气有点热，可是明显沿途都开着室外冷气，所以不仅感受不到炎热，反而还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清凉。
刚走到前厅，便被门口挂着的一幅山水巨制给震撼到了，应该是不太出名的青年艺术家的作品，但是肉眼可见的功底了得，老道的笔法，一看就师出名门。
走进空旷的前厅，就宛如走进了一个小的艺术展厅。装置、小型雕塑、绘画作品，并不多，却被摆放和悬挂的恰到好处。
天！林若苏惊呆了。
她看见了自己的画，挂在整个前厅最醒目的位置。这幅画是她第一幅被买走的画，买家是mike！难道秦萧暮是mike？
不可能。
“怎么望着我的画像发呆？”秦萧暮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身后，贴着林若苏的耳边忽然发问。
“只是感觉跟你很像，可是又不太具象。”林若苏慌了神，也不知道如何评价和形容自己的画。
“我一个朋友去意大利玩，忽然在一个展览上看到这幅画，觉得实在太像我了，就买回来送给我。据说这是这幅画家卖出的第一幅画。你说一个意大利女画家，为什么要画一张东方面孔？”秦萧暮颇为得意的看着那幅画，“你知道让我想起什么吗？”
“想起什么？”林若苏有点好奇。
“想起杜拉斯的《情人》。”秦萧暮说罢从身后环抱住林若苏的腰，在林若苏耳边请求，“大画家，什么时候也给我画一幅画？”
“你这不是有了吗？还是外国美女画家给你画的，说不定人家是来中国旅游，对你一见钟情，恋恋不忘，回去废寝忘食，熬了多少个通宵才把脑子你的赶紧画出来。”林若苏调侃。
“应该不是，我收录了她好几幅画，都是跟我神似的人物肖像。听我的朋友说，她画这个人画了很多年，也熬了很多年才出头。江湖上只有她的传说，却很少见的真容。”秦萧暮说，“其实我真的很想见见这个人。我想如果她看到我，也一定会非常吃惊，世界上竟然有人跟她的画中人，如此接近。”
说来也的确很怪，其实林若苏的画法，比较抽象，可是大概的轮廓还是可以看得出来，所以只要是见过秦萧暮的人，绝对会第一眼就认为，这百分之百是以他作为模特的。
可是秦萧暮从来没有见过这位画家，更何况是位意大利人。
他拉着林若苏去了左手边的一个房间，打开门，林若苏惊呆了。
里面就是一个200多平的小展厅，挂了数十幅作品，其中上十幅都是林若苏的人像作品。真没有想到，秦萧暮竟然是她作品的大藏家。
林若苏不由自主的开始算起账来，收了这些话，也应该费了秦萧暮不少银子。好在这些作品没有上拍，都是在一级市场一手购得。
“这个画家听说这两年很火，可惜再也不画肖像了。”听秦萧暮的口气，有点遗憾。
“下次我给你画。”林若苏脱口而出。
“你？”秦萧暮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怎么？虽然我是个三流小画家，没有卖出过什么作品，也没有上过什么苏富比、佳士得，可是有几个人能够得到老婆的亲笔画？”
“好吧，那我就等着老婆大人给我画吧。”秦萧暮话锋一转，“其实吧，我上次看过你的画，觉得你完全有机会出圈，是不是经纪人不太行？”
林若苏真的没搞懂，为什么秦萧暮死活看不上纪昀天，“昀天真的生气了，现在还躲在香港没回来。我上半年的工作完成了，最近准备给自己放个假。”林若苏搂住秦萧暮的脖子，“老公，我在想要不要去香港一趟。”
“去香港干嘛？自投罗网？”秦萧暮沉下脸来，“林若苏，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喜欢你吗？不许去。”
纪昀天就是喜欢乱开玩笑，但是他对自己应该没有什么非份之想。秦萧暮这是搞错了嫉妒的对象。不过林若苏倒是很喜欢看他这幅吃醋的样子，扑克脸又出现了。
林若苏笑着扑到秦萧暮身上，仰头索吻。
秦萧暮将她轻轻推开，孑然而去。
林若苏一个人站在展厅中心，乐不可支。
看看这些画，足以见得秦萧暮的审美，还是挺符合当下藏家的偏好。有些作品的作者并不出名，可是作品本身却颇有特点，说不定再过几年便可出圈。
“若苏，萧暮这里的画是不是很不错。”是苏远心。
“妈，你来了。”林若苏开心的迎上去。
“若苏，什么时候也让我看看你的作品。我女儿能到香港去办个展，东西一定也差不多哪里去。”苏远心眉眼间都透露着傲娇。
“嘘！”林若苏冲着妈妈做了个别做声的表情，“妈，这件事能帮我保密吗？我不太想让人知道。包括秦萧暮。”
“为什么？”苏远心有些吃惊，也颇有些不解。
“我不太习惯暴露在聚光灯下，至今为止没有人把我和我的画挂上钩。我也不想挂上钩，这样我有我的自由。”林若苏眼神里充满了请求。
苏远心对于林若苏的不情之请，其实颇为理解，也感同身受。很多艺术家，当外界的声音过于嘈杂，内心就难以平静，在难以回归初心，最后反而迷失自我，消泯于人海。
可是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说，会不会太说不过去？
“你和萧暮，还好吧。”苏远心有点担心。
“我跟他很好。最近公司的事也大功告成，他比较忙，所以回来的晚一些。”实话说，林若苏似乎也有些日子，没有正经跟秦萧暮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那就好。那天李珊给我打电话说你们领证，我们都挺开心。虽然当时是乱点鸳鸯谱，但是如果你们假戏真做，那也算是皆大欢喜。”苏远心笑盈盈的拍拍女儿，“我们出去吧，一会吃完饭，我再带你去看看萧暮其他的宝贝。”
晚饭倒是热闹。魏亦诚酒量太浅，才喝了两杯便酩酊大醉，被林安之抬出了门，先行告退。若饴话少，隔壁却偏偏坐着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秦萧霓。两家的老爷子到最后也都不胜酒力，带着自家夫人和闺女，作鸟兽散。
只剩下秦萧暮和林若苏。作为主人，送客是礼仪。
喧闹过后，诺大的会所显得安静而空旷。几个服务人员在忙着收拾残羹冷炙，微醺的秦萧暮伸朝林若苏伸过手来，“我们出去走走？”
会所外面的院子很大，夏末秋初，月色朗照，星子当空。白日里，太阳晒得人皮肤发紧，一到了晚上，风里却带着一丝微凉。
“若苏，有你真好。”秦萧暮的忽然表白，让林若苏怦然心动。
她静静靠向自己的老公，“我到今天还觉得一切都不是真的。”
“那我掐一下你？！”秦萧暮玩笑。
“你敢！”林若苏轻轻点了一下秦萧暮，“萧暮，你要忙到什么时候？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坐下来聊聊天了。”
“嗯。”秦萧暮闷声回复，却已然靠在林若苏肩头，缓缓睡去。
林若苏有几分心疼，这些时，秦萧暮一定是太忙太累了，连自己都顾不上的人，又怎么会有时间陪自己聊天吃饭呢？
时间过了好久，许是接近入秋，夜里开始有些凉了。
林若苏担心秦萧暮受凉，轻轻拍了拍他。
秦萧暮瞬间醒了过来，“不好意思，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今天喝了点酒，有点累了。”
林若苏忍不住贴了贴他的脸。有点凉。然后牵起他的手，有点像领走丢了的孩子回家的老母亲，往里屋走去。
从会所回到家，已经有些晚了。
经过路上一折腾，秦萧暮已经倦意全无，他靠在床上，随意翻弄一本书，等林若苏。
林若苏洗完澡出来，发现秦萧暮还没有睡，“你刚才那么困，现在又神采奕奕了。”
“等你呀。”秦萧暮拍了拍他右边床上空出来的位置。
“想干嘛？”林若苏有些警觉，这些时秦萧暮虽然忙，可是还是不是找准机会折腾她。
“我想知道，你以前喜欢我什么？”秦萧暮坏笑。
“喜欢你长的帅，成绩好，可以了吧。”林若苏敷衍说。其实喜欢这种东西，怎么会有另一个确切的答案。
“林若苏，喜欢一个人很多年，又得不到回应，是不是很累？”
“怎么说呢。开始的时候是一种情绪，后来慢慢开始伤春悲秋，再到后来发现也不过如此。”林若苏盖上毯子，打算关灯睡觉。
“如果我们认识的更早一些，是不是会开心的更早一些？”秦萧暮用手指绕起林若苏的头发，喃喃道。
林若苏觉得今晚的秦萧暮怪怪的，她转过身，朝向秦萧暮。
只见他正温柔的看向自己。
“谁知道呢？有时候最早相遇的人未必会走到最后。”林若苏无心之语，却瞥见秦萧暮眼神中闪过一缕忧伤。
林若苏心底一颤。她知道秦萧暮想起了谁。
青春期的忧伤总是需要用一生去过渡。
强势如秦萧暮，也一样如此。
林若苏伸出手，轻轻拂过秦萧暮的头发。
她第一次以这样的心态看秦萧暮，平等不仰视的、真实无滤镜的，最清晰的秦萧暮。
这一刻，他们宛如站在一条长河两岸的情侣，深情对望，却总也逃不过各自身后如梦似幻的过去。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会成为两个人婚姻之间的掣肘。
那一定是婚礼上曾经出现过的谢莹。还有秦萧暮从未提起却一直隐隐在意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