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距离
如果忽略婚礼上那个逢场作戏的吻,这应该是林若苏的初吻。
她从当年的那场浩劫里仓惶逃跑,花了上十年的功夫,拒绝了所有的示爱和表白,小心翼翼的跟所有的异性保持着距离,好不容易涅槃重生。
可是在刚刚那几分钟里,又被打回了原型。
秦萧暮可以随心所欲的侵犯她,还可以在侵犯之后肆意的打趣和点评。爱一个人不是应该尽可能的呵护、关心和尊重她吗?显而易见,他并不爱她。
她一秒就退回到当年那个站在仓库门口手足无措的小女孩。她悲伤的看着她所有的秘密,被随便装在一个塑料袋里,毫不珍惜的被重新递回到她的手里。
那一刻的她,万念俱灰。这一刻的她,又一次万念俱灰。
她使劲挣脱秦萧暮,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向门口。
回到房间,她浑身颤抖,四肢冰冷,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捂住手,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泪流满面。
而秦萧暮,则坐在花房里,看到林若苏失魂落魄的跑回别墅,他知道自己失态了,也越界了。
可以说,这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他对自己失去了把控。
第二天早上,秦萧暮在餐桌前一直坐到9点,他甚至推后了一个重要会议,可是依旧没有等来林若苏。他不得不去公司了,只有嘱咐刘叔特别关照一下她。
刘叔不敢怠慢,可是当他看到林若苏的时候,却发现她还带着行李箱。
“太太,是要外出吗?”刘叔意识到,小夫妻俩是不是闹了矛盾。
“刘叔,我想回家住几天。可以帮我叫一下车吗?”林若苏觉得浑身乏力。
“好的,太太您先吃点东西,我去联系车,请稍等。”刘叔说着转身出了门,看上去是在联系司机,实则给秦萧暮打电话去了。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大门打开了,林若苏以为车来了,站起来正要提行李,结果忽然被人夺过了行李箱。
是秦萧暮!
“昨天晚上我很抱歉,我们上楼说,好吗?”秦萧暮压低了声音,对林若苏说。
“我想回家住几天。”林若苏想跟秦萧暮保持点距离,一靠近便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
“这样吧,你如果觉得跟我单独相处不太舒服,可以要我妹或者你姐过来陪陪你。”秦萧暮握着林若苏箱子的手柄,没有松开的意思,“公司现在正是临门一脚,我不想让外界揣测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说完,他不由分说的拎起箱子,就上了楼。林若苏只有跟着他一起上了楼,她想要拿回箱子,一走了之。
跟着秦萧暮走进了位于他主卧的小书房,秦萧暮关上了门,“我们在这里谈好了。”
“所以,你也是因为照顾到公司的利益,才跟我说抱歉的吗?”林若苏苦笑了一下,“秦萧暮,制定规则的是你,违反规则的也是你。你不觉得这样不合理吗?所有的人都必须在你的掌控之下做事吗?”
“昨晚的确是我的错,我没有控制好我自己。”秦萧暮目光坦诚,可是他的语气,好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这么理性,也算是活久见。
“我之所以答应结婚,的确是因为要照顾到两家人的利益,但绝对不是因为我对你有什么想法。是的,我以前是喜欢过你,可是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我现在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我以后也不会喜欢你。”林若苏很坚决的说,是说给秦萧暮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所以,秦先生,请你以后不要再动不动说我喜欢你。过去是我自作动情,现在也希望你不要自作多情。”
“好。”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林若苏这段话,秦萧暮忽然有点丧。
大概是从他听了那些信的内容开始,由始至终,他对林若苏的这份“喜欢”都谈不上有多讨厌,虽然也说不上心花怒放,可是竟也隐隐觉得是一种享受。
相处的这些天下来,他其实也有一些好奇,这个曾经那么喜欢他的女孩,现在还喜欢他吗?当然,今天他终于知道了答案,可是自己为什么会有一丝失落。
“我再次跟你道歉,以后这种事情绝不会再发生,我向你保证。”秦萧暮真诚的说,“我只有一个请求,你不要走,我们继续把这个协议履行下去,为我们自己,也为我们背后的两个家族。好不好?”
林若苏冷静下来,觉得一走了之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引来麻烦。既然决定做好人,就干脆好人做到底,“那以后我们尽可能的保持距离,我不想有任何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
“好,谢谢。公司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直接找刘叔。”秦萧暮说完,匆匆走了。
林若苏也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又心软了,但是她也知道,依秦萧暮一贯的习性,他还是能够说到做到的。
可是,白天她在花房里,却再也静不下来。她的眼前总是会浮现昨晚的种种,甚至可以感受到秦萧暮抱着她时候的感觉,还有那个吻和那个吻。
真的很奇怪,那个当下,她明明什么感觉都没有,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当时的所有感受,甚至更细节更具体。
甚至,有点怀念。
林若苏,你是不是疯了!她觉得自己实在画不下去了,准备去泡杯咖啡。
“嫂子!”是秦萧霓。
“萧霓,你来了!”林若苏强颜欢笑,她知道,这个时候有个人出现,比她一个人呆在这里胡思乱想要好。
“嫂子,我们出去逛街吧,晚上我带你去酒吧,我们不醉不归!”秦萧霓如果跟纪昀天在一起,估计可以踏平城中酒吧,可惜林若苏是个宅女,从不夜蒲。
“我很少喝酒,不然我们要小肖做点甜点,在花园里喝个下午茶?”林若苏觉得自己真的是小机灵鬼,这种省钱又省事的方法,只有自己会想到。
“哎,我哥给我打电话时,我还以为你心情很不好呢,丢下手头所有的事,马上赶过来了。”秦萧霓一脸八卦,“你们怎么了?吵架了?他欺负你了?”
“你哥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他说什么了?”林若苏有点好奇。
“他说自己说错了话,惹你生气了,要人给我送了一张卡,叫我陪你出去逛街买东西,都算他的。”说完,她笑着掏出来一张卡,“看,还是张黑卡,我哥从来都没有这样对过我,嫂子,你说他是不是偏心?”
“嗯,他的确有点偏心。你找个时间去刷爆他的卡,把从小到大的不甘心都刷回来。”林若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有点开心,怎么回事?
一下午相安无事,晚上林若苏正准备使点伎俩让秦萧霓回家,却不想,让她一下发现了自己放在楼上过道上、准备拿回次卧的手提箱。
“嫂子!你准备离家出走吗?”秦萧霓紧紧的保住箱子,骗赖的坐在地上,“你不能走,你绝对不能走。我从今天开始,就住在这里,我哥再气你,我就帮你教训他!”
结果可想而知,请神容易送神难,秦萧霓赖在这里不走了。
完蛋了!林若苏脑子里闪现了这三个字,感觉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晚,秦萧暮并没有回家吃饭,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了。
一整天都像在打仗,的确有点累了。他上楼的时候,看见林若苏的卧室门关着,想着她可能已经睡了,就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昨天一夜未眠,现在只想赶紧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洗完澡出来,他感觉放松了许多,坐到床上,准备掀开被子睡觉,忽然摸到床上有个人。
而被摸到的那个人呢,也突然醒了,并顺手按亮了床头的台灯。
昨晚没有睡好,林若苏提早睡下了,躺下又睡不着,于是带着耳机听了会歌,慢慢才在歌声里进入了梦乡。睡之前,她给秦萧暮专门发了信息,告诉他秦萧霓来了,她只有在主卧睡,要秦萧暮回来以后去书房睡。
可是,秦萧暮为什么会赤身裸体的坐在她面前,简直没眼看。她一下子拉起被子蒙住了头,然后隔着被子喊,“你难道没看我发的信息吗?”
秦萧暮摸不到头脑,不知道这又是闹的哪一出,“什么信息?我应该是没有看到,我今天太忙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去书房。”
“你干嘛不穿衣服!暴露狂!”林若苏躲在被子里小声说,可还是被秦萧暮听了个清楚。
“林小姐,你仔细看看,我穿了裤子,我只是没有穿上衣而已。”说这,他往下拉了拉林若苏的被子,以证清白。
“你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去睡吧。”林若苏死死的拉着被子角。
秦萧暮放开了手,哭笑不得的走向书房。
都是成年男女,还这么害羞,从昨天生涩的吻里,他就发现,林若苏真的没有什么经验。以前听左辰说她年纪小小,谈过不少男朋友,经常脚踏两只船。看样子,不太像。
接下来的几天,秦萧霓一直待在这里阴魂不散,白天她也还自觉,不怎么去干扰林若苏画画,可是到了晚上,她夜蒲归来,半夜三更还要吃宵夜,小肖被她折腾的头昏脑胀,白天做饭都明显失了水准。
秦萧暮也有些反常,一天比一天走的早,又一天比一天回的晚。好像是刻意要躲开林若苏一样,可是他越是这样,林若苏就越是觉得静不下心来。
她觉得一切都怪怪的,又说不出是哪里怪。
纪昀天说画作运输遇到了点问题,还在解决,可能要迟一些回中国。她很想跟mike聊聊,可是话到嘴边,她还是觉得说不出口。mike最近也似乎很忙,说手头上遇到一些棘手的事,可能回信会不及时。
一时间,林若苏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
浑浑沌沌过了好几天,这天临近黄昏,她接到了二姐若饴的电话,“若苏,大姐回来了,你快点回趟家。”
大姐回来了!林安之!被你害死了!
若苏赶紧要刘叔备了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老远就听见爸爸林旭辉的怒吼,“你还知道回家,你知道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
推门进去,看见大家林安之跪在爸爸面前,妈妈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而大姐身边,还有一个清瘦的男人跟着一起陪跪。
这是赶上八十年代的台湾百级家庭电视连续剧了吗?妥妥的狗血剧情袭来。
“若苏,你赶紧去劝劝爸爸!”若饴看见若苏进来,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
林若苏知道,爸爸平时都笑容可掬,可是一旦发起火来,三头牛都拉不住。
“大姐,你都怀孕了,怎么可以跪在这么冷的地上!”林若苏心生一计,跑过去就要把大姐拉起来,一家人全都瞬间错愕的看着她。
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了林安之和带她私奔陪她跪着的魏亦诚。
“怀孕了!安之,你怀孕了?”苏远心明显紧张了,她起身跟林若苏一起把林安之拉了起来,然后扶她坐到了沙发上。
林若苏给大姐递了个眼色,林安之马上就懂了,立刻带着哭腔说,“是啊,你们以为我想跑吗?可是我不能把孩子打掉啊。爸,这可是你的小外孙,妈,你不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吗?”
魏亦诚正准备开口,林若苏制止了他,“你就是那个拐走我大姐的人?你说,你什么时候跟我大姐结婚,再过几个月,肚子大了,怎么见人?”
魏亦诚正要辩解,林旭辉黑着脸一脸不悦的说,“你父亲我还算是有过几面之缘,说起来也是文化人,怎么能够容忍家里出这样的事。你说,现在打算怎么办?”
“伯父,你不要误会,我跟安之是正常恋爱,也是奔着结婚去的,所以,我肯定会负责的。如果,如果有孩子的话,我也肯定会努力做一个好爸爸。”魏亦诚虽然还一头雾水,但是今天知道安之怀孕,他愈发坚定了要守护好她的想法。
“你起来吧。”林旭辉发话了,林安之赶紧过去把魏亦诚拉了起来。
“安之,你不要动了,你赶紧给我坐下。”苏远心好紧张,毕竟他们两个已经在这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跪了一两个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