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只喵
最后苗妮还是带走了这只黑猫，走之前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甲壳。
“黑不溜秋的，又壮实，感觉应该挺经得住折腾的，叫甲壳吧。”苗妮说，细长苍白得如同骨头一般的手指挠了挠黑猫的下巴。
“猫是非常敏感的生物，”言木青皱着眉头说:“稍大一些的动静，大声的呵斥，主人的责骂都可能令他们惊慌，如果遇到更严重的意外还可能出现应激反应。请千万温柔一些。”
苗妮点了点头，被口罩包裹住的脸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转身提着猫包走进了万物居外的夜色里，黑色的枯瘦背影给了言木青非常强烈的不安感。
下班后的当晚，言木青一直没办法忘掉这个女人，乃至洗完澡趴进被子里了以后，依旧控制不住的担心。
大约是因为言木青自己也曾经养过一只黑猫的原因，这方面的情感链接要稍微强一些，而那个女人看上去又实在有些令人胆颤，不知道她家里具体是什么情况，需要尽快回访。
第二天一大早，言木青就到了店里。今天是熊飒值班，她已经把猫猫狗狗的粮食与水都更换到位，正在打扫笼子。莫檀秋竟然也站在一边帮忙。
“你怎么也在？今天不是轮到你休息么？”言木青一愣，问莫檀秋道。
“人家特意来陪你呀。”熊飒笑眯眯地调侃他们俩，一副磕到了的表情。莫檀秋没否认。
“你别讲话。”言木青瞪她。
“你等会是不是要去回访昨天那个苗妮？”莫檀秋放下手里的铲子，问。
“是的……”如果可能的话，言木青绝对不想过多接触这样一看生活就挺阴暗的人，可是……可是为了对猫猫负责！
“我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莫檀秋说着就要解下身上的黑色围裙。
“法治社会了，就算那个人有点不对劲，但也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吧？”言木青说，“平时就麻烦你了挺多的，老跟我一起加班，今天还这么尽职尽责，我可付不起加班费哦。”
“昨天那个人，她手上的伤痕是被人掐出来的，疑似暴力侵害。”莫檀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眉头微微皱着。
“暴力侵害……家庭暴力么？”言木青一下子有些惊住了，她虽然也有几年工作经验，但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事件。
“我不清楚，所以要跟你一起去。”莫檀秋认真的回答。
“好。”言木青这次迅速地答应了下来，心里已经有些怂怂的了，但一抬头看到莫檀秋一米九往上的身高跟之前摸到过的腹肌，又觉得安全感爆棚。
“那我们走啦？店里暂时交给你了，大飒子！”言木青跟莫檀秋一前一后走出了万物居，在门口对着熊飒挥手道。
熊飒一脸被喂了狗粮的表情看着他俩走出门渐行渐远，满是殷羡，低头又看了看自己胖乎乎的小肉手，叹了口气，算了，自己这体重不说拥有爱情了，连爱情的尾巴尖都抓不上。
苗妮的家离万物居并不远，大概就在近一公里以外的一个居民小区里，言木青带着莫檀秋兜兜转转，总算是找到了楼下。
这是一栋楼层数很高的电梯居民楼，在楼梯大门口还有电子防盗门，看上去像是旧式的密码锁。
言木青照着苗妮留下来的信息，在问答器上填写了她的楼层。
“滴”的一声，电话接通了。
“您……您好？”言木青听着问答器那边传来的“沙沙”声，有些紧张。
对方没有回复。
“请问是苗妮小姐吗？我是万物居的店长言木青，就是……昨天您在我们那领养了一只黑猫，我们今天过来看看，看您是否还需要什么。可以请您开一下楼梯口的电子门么？”
“咯”的一声，电话突兀地挂断了。
言木青还以为对方按错了，忙又播了过去。
这一次，却再也无法接通了。
言木青与莫檀秋对视了一眼，她眼里是抑制不住地担忧:“这个人昨天明明答应得好好的，今天竟然就过河拆桥了，连门都不给我们开。”
莫檀秋思忖片刻，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言木青又连播了几次，全都没有接通，对方躲避的意思简直再明显不过了。
“我就不信了。”言木青有点生气了，她撸起袖子插起腰:“我今天就偏要进这个门！做人怎么可以这样言而无信呢！”
莫檀秋含笑看着她。
“你先别急！”言木青说，虽然莫檀秋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这话仿佛是她对自己说的:“先等会，会有进去的方法的。”
两人在大楼门口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终于遇到了一个早上买完菜回来的阿姨要进去了。
“你们是谁？在这干嘛？我没见过你们，不住这栋楼吧？”阿姨见言木青跟莫檀秋想蹭她开门的机会溜进去，连忙把他们拦住了，盘问道。
言木青忙解释了自己的身份与来意。
没想到阿姨听完之后脸色一变:“你们要找9楼的那户？还是个女的？”
“是的……怎么了？”
“是不是一个老穿黑衣服的，身上带着伤的？”
“是的。”言木青回答。
陌生的阿姨叹了口气:“那户人家不对劲，我老听见半夜那个女的惨叫的声音，估计是被她老公打的，下手估计也非常狠。你的猫要是给她带走了，怕是凶多吉少了。”
听了这话言木青的脑子都麻了。
“我们附近住的几户都帮女人报过警，还找过居委会，但是都没用，那个女的也不离婚，被打了以后就找小动物出气，最开始见她折腾过鸡鸭，活生生的买回家，然后亲手剁碎，剁的时候那鸡还活着，我们家跟她家厨房是正对着的，鸡把血扑腾得满地都是，可吓人了——”
言木青还没听完阿姨的话，立马抓过莫檀秋的手腕就向大楼里冲去，心里像是揣了一张大鼓，“磅磅”直响，几乎喘不上气来。
苗妮带回去的那只黑猫是言木青从公园里救回来的，刚遇到的时候瘦得只剩下一张皮挂在大骨架子上，棕色的眼睛周边还红肿发炎，牙齿掉了两颗，脑门上还有跟别的猫打架留下的伤痕。
四五岁对于宠物猫而言还算是壮年，但大部分流浪猫甚至活不过三岁。这只黑猫能撑到四五岁的年纪，已经是流浪猫中的佼佼者，社区大哥大了。
不少流浪猫对于人类的警戒心非常强，没有机会得到恰当的社会性训练，完全不适合作为宠物被养在家里。而遇到这样的流浪猫，言木青也大多会选择治愈，绝育，放归这样的流程。
但这只黑猫不同。他似乎真的就与人类有缘分，是他自己主动接近了言木青，从她手里讨要到了猫粮，之后又一直留在了万物居里，好吃好喝，体态逐渐充盈了起来，从丐帮变成了肥宅。
那时候，言木青本来已经将他装进猫包里带去公园了，但没想到已经完全自由的他竟然耍赖一般贴着言木青的裙角蹭来蹭去，明明没带项圈，却比狗还粘人。
言木青觉得他这性格非常适合家养，就又把他带了回来，在万物居里呆了近三个月，一直在寻找适合他的主人。
请……请千万不要有事啊，否则我会自责很久很久的。言木青一边冲出电梯，一边在心里痛苦地想着。
门……门牌号908……
言木青上气不接下气地找到了苗妮的家门口。莫檀秋站在她身后，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言木青“啪啪啪”地连续按着门铃。
屋内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她又开始直接捶门，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魄。
莫檀秋在一边观察着这户人家的门，发现是木质的，说不定可以踹开。
他们两人的气场大约太过唬人，又或者房主也不想真的惹来别人围观，门竟然真的“咔哒”一声开了，苗妮惨白的脸从门后探了出来。
这次她没有戴口罩，破损结痂的嘴唇与破裂淤青的嘴角直接暴露在言木青与莫檀秋的视线里，搭配上她浓重的黑眼圈与凹陷的脸颊，实在是有些可怜。
言木青的动作不知不觉就停止了。
“你们是来看猫的吧。”苗妮嗓子更哑了。
“对！他没事吧！”言木青立马问道。
苗妮的嘴角咧开出一个带着恶意的微笑。
言木青慌了，顶着门就想往里面撞。
“谁？”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从屋里传出来。
苗妮肉眼可见的打了个寒颤，连忙回头答道:“是卖猫的宠物店的人。”
“让他们进来。”男人说。
言木青跟莫檀秋走了进去，都不约而同地被镇住了。
很难想象当今这个社会竟然还有这样的家庭，杂物堆了满地，地板上散落着灰尘与脚印，桌角处还卡着头发丝。桌上摆着几个沾满了剩菜汤汁的碗碟，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
一个肥硕的男人坐在乱七八糟的沙发上边剔牙边看电视，瘦骨嶙峋的女人试图把自己藏进角落里装作不存在。
“你们来干嘛？”男人转头看向言木青跟莫檀秋，脖子拧出厚厚的肉纹，一双豆眼里布满了浑浊的血丝。
言木青被吓到了，深吸一口气正想讲话，没想到莫檀秋却直接站到了她的身前，彬彬有礼地说:“先生您好，您跟苗妮小姐似乎违反了我们的领养协议，我们来是想把猫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