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只喵
万物居的内间依旧全是装宠物的铁笼子，里面装的都是刚救助回来的宠物，都还不适合与人类一起生活。有的动物瘦骨嶙峋，在野外没有吃的，需要在内间养胖以后再找主人，有些动物身上还带着伤口与疾病，也需要在内间进行治疗恢复。
周末时送到内间的三只奶猫十分可怜，是完完全全的流浪猫，身上爬满了跳蚤，瘦弱无比，身体均有不同程度的营养不良，一只小母猫，两只小公猫，都有些怕人。体形最小的一只瘦得只剩骨架子了，比老鼠还小，饿得站都站不起来，眼看着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莫檀秋与熊飒冲进内间的时候，只见言木青的手指尖上冒出一大团血，她身后的一个小铁笼子被她撞倒在地上。
“怎么了？”熊飒问。
言木青惊魂未定地说:“新来的小家伙们可有些猛啊。”
莫檀秋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个创可贴，直接在言木青身边蹲了下来，帮她把流着血的指尖轻轻贴上了。他手指纤长，肤色像暖玉一般，蹭过言木青的手指的时候，令她像触了电一般，心里又开始怦怦乱跳。
言木青立刻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耳朵红透了，结结巴巴道:“谢、谢谢。”
熊飒看着他们俩的互动，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瞳孔中闪过一道亮晶晶的八卦光芒。
“这三只奶猫大约以前被人类伤害过，因此警惕性很高。”莫檀秋看着言木青，淡淡地说:“你们收容了那么多流浪动物，还不懂怎么跟它们安全相处吗？”
言木青一笑，温和地回答:“我看它们都这么狼狈了，也没想到还有这么强的毅力去咬人。”
言木青跟熊飒戴上了厚手套，将三只小猫挨个抓出了笼子。他们体型很小，毛发稀疏，身上爬满了跳蚤虫子，密密麻麻的，十分可怖，出生时粘上的血迹没有被舔干净，还有毛带着血色，看牙齿的生长情况，应该刚刚四个星期大。
第一只被清理的奶猫是体型最小最麻烦的那只，瘦得非常夸张，身子比头大不了多少，加起来只有半个巴掌大，另外两只奶猫的体型比这只要大上整整一倍。它一摸上去除了一层皮就是骨头，跟骷髅架子一般。一点肉都没有，仿佛稍微用力一捏就能要它半条命，脸从猫瘦成了老鼠的样子，凹陷得厉害，窝在言木青的手里瑟瑟发抖。
除此之外，它身上大概还有好几百只跳蚤，在它稀疏的奶毛里钻来钻去，连脸上都有虫子在爬动，从眼睑爬到下巴，又爬到耳朵上，看着就替它难受。
小骷髅猫还很怕人，被言木青抓在手里，一边发抖，一边有气无力地哈气凶她，但实在过于虚弱，连挣脱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了。
“我的天啊……”言木青看着这幅惨状，忍不住问:“这两天小王喂它吃得什么？它长得这么瘦，吸血的跳蚤又这么多，晚送来两天它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熊飒回答:“喂的羊奶配鱼肉，刚送来时它站都站不起来，吃了些东西以后好歹现在有力气动一动了。”
“先把虫子清理掉吧。”言木青说:“我去倒杯水，把猫毛沾湿，才能看见全部的虫子，哎，我的小可怜。檀秋，我可以这么叫你么？你去外边跟小王一起看着柜台吧，有客人来的话就接待一下。”
“好。”莫檀秋的面色平静如水地回答道。没人注意他的耳朵悄悄泛红了。
等莫檀秋一出内间，熊飒立刻凑近了拿着水的言木青，鬼鬼祟祟地问:“你跟他什么关系？老实交代。”
“没什么关系，就正好是邻居。”言木青将柔软的毛巾打湿以后轻轻擦着手中小猫咪的身体。
“邻居！那不就是近水楼台了么！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很有戏。”熊飒来劲儿地说。
“能有什么戏呀，我比他大那么多，人家还在上大学的年纪，我都当社畜好多年了。他长得还那么好看，肯定不缺姑娘喜欢。”言木青心不在焉地回答:“别说这个话题了，你看，这只猫猫身上的虫子的太夸张了吧！”
原本蓬松的猫毛一沾水，全都变得柔顺服帖了起来，藏在毛发里的虱子全部显出了原形，像一粒粒会动的黑色芝麻一般沾在皮肤上，一只接着一只，看上去十分可怖。
“我的天……”熊飒也惊了:“这么多虫子吸血，它能活下来真的是命大。”
“送它们来的人怎么说的？”
“送来它们的人还是个半大孩子，周末店里没什么人，只留了个联系方式就先回去了。今天应该会再来的。”
“好。”言木青点点头说：“我去拿驱虫的喷雾，它身上这虫子太多了，不喷不行了。你看好它们啊。”
“好的！”
被毛巾围在中间的瘦弱生物瑟瑟发抖地探头看着这个世界，言木青隔着厚手套轻轻摸了摸它的头:“没事了，以后都不用挨饿了。乖哦。”
小骷髅猫像是听懂了一般，轻轻用额头蹭了蹭她的指尖。
言木青小时候的理想跟其他人都差不多，想当一个科学家或者宇航员什么的，没想到长大以后会成为一个半公益性质的宠物店店长。但她却从来不后悔。万物有灵，但世态却炎凉多变，能为活在城市角落里的小生物们提供一个小小的庇护所，她心里很开心。
言木青跟熊飒一起，花了近两个小时的功夫才将三只小猫身上的跳蚤粗略清理完毕了。期间陆陆续续有人到万物居里来，那一对刚满一个半月的橘猫小姐妹果然被买走了。
老狮子狗趴在店门口的铁笼子里看着人来人往，尾巴在阳光里轻轻摇晃着。
下午的时候，捡到那三只瘦弱奶猫的人来到了万物居，是个看上去刚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穿着白色花边上衣跟淡黄色的亚麻布短裤，看上去阳光而清新。
“老板好。我周末的时候送来了三只小猫，今天来看看它们。”她有些害羞局促地冲言木青打招呼。
“你就是捡到那三只小猫的人？”言木青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它们的状态可太差了，你是在哪里捡到的？晚送来一点可能其中最弱的那只就活不成了。”
女孩儿小声地报了一个小区的名字。“这三只小猫的妈妈也很瘦弱，浑身都是虱子，原本是特别怕人的，大约是实在养不活了，才在我家门口叫，带着我去看了她的孩子们。”
听这个女孩儿的描述，她平时会特意买猫粮，顺手喂一些给猫妈妈，还给猫妈妈起了一个名字，叫橘子。
橘子是一只非常瘦弱、满身虱子的流浪母猫，从体型就可以看出，她日子过得并不好。女孩儿说，这只小母猫不会打架，总是抢不到吃的，每次喂她食物，她总是只吃一点点就离开了，大约吃多了会被其他的猫猫们欺负。小母猫控制不住自己的发情期，在春天的时候跟院子里的公猫交/配过一轮，艰难地挨过孕期，生下了三只比老鼠还小的孩子。橘子太瘦了，奶水完全不够，流浪猫也很难找到能入口的食物，实在没办法养大她的孩子。
大约是实在走投无路了，在上周的一个晚上，橘子在女孩家门口反复徘徊、叫唤。女孩感觉不对，便出了家门找过去。
小母猫被发现之后，就带着女孩一路往某个地方走着，时不时回过头看看，若发现女孩跟不上了，就稍微停一停，金棕色的猫眼在夜里闪烁着微光，一路穿行。
橘子将女孩儿带到了一个破败的一楼楼梯间里，她把自己的三个孩子藏在里面，孩子们都饿得瘦到吓人，健康状况也不容乐观。这位猫妈妈亲自将信任的人类带到了自己的孩子跟前。
“真的是通灵了。”言木青叹道。
“橘子带着我找到她的孩子们的时候，三只小猫都有点撑不下去了，店长您也看到了，它们浑身虱子，营养不良得厉害。”女孩目光柔和地说。
“小王，你把这个姑娘带去内间看看那三只小猫吧？”言木青安排道。
“好的青姐！”小王笑眯眯地回答，说话间就带着女孩儿去了内间。
柜台处只剩言木青一个人了。
她手机“叮”得响了一声，有人来短信了。言木青低头一看，有点默然。屏幕上的号码她删除很久了，但依旧非常眼熟。
短信里说:“阿青，我知道我错了，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我们五年的感情，不能这样说算就算了吧，起码，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好吗？”
这个是查南的号码，语气也是查南的语气。
言木青头痛地叹了口气。她从来不知道查南竟然是这样死缠烂打的一个人。跟他分手一年多了，现在又跑回来做小伏低，一副不把言木青哄回去不罢休的姿态。
“是上次那个在公寓大厅里遇见的男人？”一道清冽的男声从言木青身后传来。是莫檀秋的声音。
言木青吓得手机差点没拿稳，一转头，发现莫檀秋竟然就站在她身后，离她很近。他肩膀比看上去的要宽厚许多，竟然能整个将言木青圈住，身上还有好闻又温和的草木气息。
言木青这下是真的慌乱了，想也不想就要后退，结果大腿一下子撞上了柜台的桌面，尖锐的疼痛一下子刺进脑门，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疼得她眼睛都泛红了。
莫檀秋连忙离远了些，又扶住了言木青。言木青疼得直吸气，一手扶在莫檀秋的手臂上，另一只手忍不住揉着自己的腿，有点气恼地问:“你干嘛站在我身后？”
莫檀秋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言木青被撞到的腿，说:“柜台后面空间太小……我也不知道你反应会这么大。”
你的颜值又多要命你自己不清楚嘛。言木青腹诽着。但她看着莫檀秋无辜的碧色眼睛，又说不出什么别的话，只能手上稍微用了些力气，想将莫檀秋推开。
莫檀秋眼里闪过一丝懊恼，目光移到了言木青被撞疼的腿上，下意识地俯身想检查她有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