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药片
池简舟没看到人，只来得及看见一片衣角，门随之就被关上。
空气中若有似无地传来一丝酒味，很淡，但池简舟对这个味道比较敏感，他看着那扇被合上的门，心想：她喝酒了？
凌晨时分，池简舟在被窝里睡得迷迷糊糊地，忽然被一个电话吵醒，铃声一直响，吵得有些烦，他伸手去抓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人是黎晚。
黎晚？
池简舟瞬间清醒了几分，从床上坐起来，黎晚半夜给他打电话？
他按下接听：“喂。”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急，隐隐约约还有车子发动的声音掺在里面：“喂，池简舟，你现在在家里吗？！”
池简舟蹙起眉，一时有些没弄清楚情况：“我在家，你别急，慢慢说。”
“慢个鬼啊慢！”风声从话筒里吹出了很大的噪音，黎晚恨不能直接从电话线里钻出来：“你现在，赶紧去对面看看李随安是个什么情况，我打她一天电话都没打通！”
池简舟有些懵：“她不是回家了吗？”他还看着她进门了。
“我知道！就是一个人在家才怕出事啊！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总之你现在赶紧过去看看她，快！”
黎晚对着手机吼了声，接着一声不响就挂了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忙音，池简舟心里忽然冒出一阵不祥的预感。
他掀开被子套了件大衣，连忙打开门朝对面走去，猛地敲着门：“李随安？李随安！”
敲了半天也没人应答，想起黎晚打电话时焦急的语气，池简舟心里莫名泛起一阵心慌，他抬起头，看向门檐处，抬手从上面摸了几下，很快摸到了钥匙，开门时却好几次都没对准锁孔，连续试了几次，门终于被打开，池简舟几乎是冲了进去。
一进门，却被眼前的景象看得瞳孔一缩，心脏都几乎骤停！
客厅里没有开灯，借着走廊和落地窗外映进来的光，他看见李随安昏倒在地上，面上毫无血色，消瘦的身体像是具破碎的木偶，她手边有一个小药瓶，白色的药片从中洒了出来，散落一地。
“李随安，李随安……”池简舟跪坐在地上去试她颈边的脉搏，出口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有些抖。
手边的触感很凉，几乎像是失去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温度，好在还有脉搏在跳动着，虽然很微弱，却让他感觉眼眶有些发热。
池简舟将人半抱在怀里，连忙去摸衣兜里的手机：“喂，你好，这里是……”
好在是深夜，没有堵车的困扰，救护车来得很快，池简舟跟着上了车，在车上时给黎晚打了电话，那边很快接通。
“怎么样，她有事吗？！”
“她晕在客厅了，现在我们在救护车上，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你直接去京大附属医院。”
“好。”
京大附属是附近最近的一家三甲医院，救护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李随安很快被推进了急诊室，负责值班的医生看着年纪不算大，看到池简舟时还愣了一下，随即边检查边问道：“你发现她时是个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一开门就看见她躺在地上，手边洒了一地的药片。”
医生蹙了下眉：“药片，什么药片？”
池简舟连忙从衣兜里掏出那个药瓶递过去：“就是这种。”
医生接过看了眼，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知道了，你出去等吧。”
池简舟点点头，跟着一边的护士走了出去，步子后退，眼神却仍然落在病床上，直到急诊室的布帘被拉起。
黎晚没多久也到了医院，蹬着双恨天高嗒嗒嗒地跑过来，问池简舟：“怎么样，医生怎么说，她人呢？”
池简舟摇了摇头，指了下急诊室的门。
半个小时后，医生走出来，两人连忙迎上去，异口同声道：“怎么样？”
医生在两人间来回扫了扫，在看见黎晚时眼睛又瞪大了些。
黎晚眉头锁得老深：“还能救吧？要手术吗？多少钱都行！”
“咳咳咳，那个家属不用着急，不用手术的，病人呢也没什么大碍，是长期过度劳累再加上服用抑郁症药物，身体一时有些超负荷才会晕倒，还有，她吃药前应该喝了酒，跟这个也有点关系。”医生眨了两下眼，老实说，一直在电视上看见的两张脸一下怼到了自己面前，一时还莫名有点不适应。
“那大概多久能醒？”池简舟问。
“病人需要好好休息，我们正在给她输液，大概过几个小时吧。”医生回答完，又吩咐一旁的护士带他们去病房。
去病房的路上，“抑郁症”三个字一直转在池简舟的脑中挥之不去，黎晚却好似早就知道了，并未对此做出过多惊讶的表情。
她扫了池简舟一眼，后者面上的表情算不上好看，黎晚说：“她一直都有轻度抑郁，你不知道吗？”
池简舟默然，半响才摇了摇头。
黎晚咂了下嘴，道：“好吧，那你就当我没说，你也不知道就行了。”
这一夜的兵荒马乱在天亮时分才逐渐平息，病床上的人渐渐苏醒过来，李随安迷迷蒙蒙睁开眼，看见了天花板上的一片白，她想抬起手，却发现手背上扎着输液的针管，有些使不上力气。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听见有人问她，是池简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但语调却是上扬着的，明显有惊喜。
她很轻缓地眨了几下眼，眼前晃动的人影变得清晰了些，是池简舟，他此刻状态不算很好，头发有些乱，黑色的羽绒服外套里明显是套睡衣，连衣领都没翻清，配上脸上担心的神情，莫名显得有些小滑稽，却仍然是好看的。她忽然有些想笑，也就真的这么做了。
苍白的嘴唇勾起，她问：“你怎么了？”
她印象中的池简舟可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你还笑得出来……”池简舟低头看着床上毫无血色的人，声音莫名有些哽咽：“没心没肺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吧。”
把自己的身体当儿戏，尽是用来折腾别人了。
李随安面上依然是笑着的，她忽然伸出手，用另一只没扎针的手拉住了他，倒也没否认他说自己没心没肺，而是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池简舟坐了下来，回握住她的手，轻声问：“你梦见了什么？”
“梦见去了一个很大的游乐场，和你一起。”
池简舟被后面四个字弄得睫毛颤了颤，他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以此来掩饰内心的不平静：“你要是想去的话，过两天我可以陪你一起，但现在你得好好休息。”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李随安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她将眼睛闭上，似乎是真的听话要好好休息了，手却没有放开他。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醒了就可以出院了，但为了保险起见，池简舟还是让医生再来给她检查了一遍。
黎晚也跟着一晚上没合眼，知道李随安脱离了危险松了口气，就先回了家，把人交给了池简舟。
回家路上池简舟给科科发了消息，让她买下些食材送去放在冰箱里，科科小姐一向行动力很强，池简舟一到家打开冰箱就看见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他用食材熬了些粥，端去了对面，李随安面上仍没多少血色，却比之前好了许多，看到池简舟提着一个保温盒进来时目光顿了一下。
池简舟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只自顾自在床边坐下来将保温盒打开，反应过来时粥已经喂到了嘴边，李随安没有先去喝粥，只是目光静静地凝视着他，似乎要从他满是倦怠的脸上看出些别的什么来。
池简舟后知后觉也有些不妥，李随安身体虽然虚弱，但还没到断手断脚连喝粥都需要人喂的地步，再者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做这些，实在有些太过亲近，况且还有之前那个充满着试探性意味的吻横梗在他们之间，即便心照不宣地无人提起，却也没办法就此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至少对他来说不能。
她的目光沉静，看得他却有些不自在，尤其是被这样长久地盯着。
按道理这么些年他对他人的注视和打量早该免疫了，可此时此刻他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初次面对镜头的时候，忐忑，无措，甚至还下意识的有点想逃跑。
池简舟已经有些后悔自己下意识不过脑子的动作了，正想着要收回拿着勺子的手，却看见李随安张开了唇，将那口粥含了进去。
她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池简舟只得垂着眸，尽量避免掉和她视线相交，目光只停留在她嘴唇往下的部分。
他喂一勺，她就吃一口，偶尔动作慢了她也不催，只是这样看着他，一碗粥见底得很快，池简舟却感觉时间像在磨针，一分一秒都过分的慢，好不容易喂完最后一口，他连忙收拾好餐具和保温盒就准备走，一起身，衣角却被人拉住了。
他愣了下，转身回头看她，视线不得不再次对上，她问：“你在医院里说的话，还算数吗？”
“啊？”池简舟一时没反应过来。
“游乐场。”她提醒他。
他动了动嘴唇，几次张嘴却没说出声来。
说真的，他现在挺想抵赖的。
李随安却又说：“后天，我们后天去，好不好？”
这场对峙最终以池简舟的点头宣告结束，走回对面，他把保温盒放在桌子上没去理，先回了房间休息，几乎是沾床就睡，那些如他想象般该烦扰一段时间思绪并没有到来，他反而感到一阵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