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超短裙
制衣厂这个月订单增多，包装部又招收了一批工人。
人以群分，一楼包装部车间，大多是已婚妇女。女孩子一般都不愿意剪线头，既然针车零基础就可以上岗，不如去学个一技之长。
打包装、剪线头这类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这些妇女们却很乐意，学技术太难，这个不动脑的活做起来比较轻松自在。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车间有二十多个女人，那就非常热闹。
女人们话多，尤其是以张春燕、邓大姐为首，不是聊东家长西家短，就是对车间外路过人员评头论足，还不时趁车间管理阿江不注意，交头接耳、嬉笑打闹一番。
闹的太过分时，阿江就不得不去制止她们，她们却是你一言我一句捉弄他：“阿江，老婆不在这里，火气特别大噢。”
“阿江，给你介绍个女朋友怎么样？”
“阿江，你好像忘了关门呢”然后是一阵大笑。
她们的口无遮拦，让阿江这个大男人都觉得脸红。
在她们面前，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戏耍的猴子，所以他多数时候宁愿待在钉扣子的机器那边，也不愿在这里被戏弄取笑。
只是最近包装部增加了人手，厂长找他谈话，说他管理太松散，要求他改进。
阿江迫不得已，回来就硬着头皮对她们说：“厂里要求，上班要严肃认真，不准讲话，违者罚款！”
张春燕笑道：“发款呀？太好啦！发多少呢，少了可不行！”
大家一阵笑，正要继续玩笑，见阿江一言不发，脸上是少有的严肃，才收敛了许多。
夏日炎炎，热得大家失去了活力，默默地干着各自的工作。
女工张梅上了厕所回来，没有直接回工位，急匆匆地来到张春燕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张春燕惊讶地瞪大眼睛，质疑地看向张梅。
张梅目光坚定的点点头，“真的，我亲眼看见的。”
对面胖大姐此刻正闷得昏昏欲睡，见此情景，顿时来了精神。她竖起了耳朵，却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心痒难耐。想过去问清楚怕阿江真的扣工资，急得抓耳挠腮，满含期待地望着张春燕。
另一边的邓大姐也在密切关注，猜测肯定有什么新的八卦新闻出来了。
张梅见阿江望了过来，赶紧回了工位。
张春燕嘴角浮现出神秘的微笑，朝阿江瞄了一眼，见他紧盯着这边，就向胖大姐眨眨眼，意思等一下再说，胖大姐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几人密切注意阿江的动向，待到他走出车间，张春燕立即招呼胖大姐和邓大姐过去，两人几步就窜到了张春燕身边。
张春燕小声对两人说：“新来的几个女的里面，有鸡婆。”
“鸡婆？是谁？”
“那边那个穿超短裙的女人。”
两人不由自主地望向那个超短裙，对方正慢条斯理地打着包装。
“她才来两天，正好住在我宿舍。”邓大姐说，“怎么能确定？”
张春燕忍不住笑了，“刚才张梅给我说，那女的没穿内裤，她亲眼看见的。”
“听人说鸡婆都不穿内裤，难道是真的？”
“你们也是这样听说的？”
“我就说嘛，穿那么短的裙子，一看就不是正经人，是骚货！”
“那她进厂来干嘛？干活这么辛苦。”
“说不定人家是来勾搭老板的呢？”
“也对，就算勾不了老板勾搭个管理也行啊，只要有钱花就行。”
……
阿江回到车间，几人迅速分开，并用满含深意的目光看着阿江，仿佛他已经是超短裙的猎物了。
阿江莫名其妙，几个女人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只要她们自觉一点，少说话，他才懒得理她们。
中午吃完饭，大家在宿舍准备午休，忽然听到二号宿舍那边一阵喧哗，三号宿舍里的人马上凝神静听。
张春燕正靠在床头织毛衣，听见后马上翻身下床，满脸兴奋的对张冬梅说：“走，我们去看热闹。”她又去拍拍周洁的床，“一起看热闹去。”
张冬梅一边下床一边问：“什么热闹？”
她姐很神秘地笑着说：“去了就知道了。”
周洁好奇心也被勾起，也跟着下床，她叫阿玉一起去，阿玉摇摇头说没兴趣。
几人出了宿舍，张春燕转头向着宿舍里大声说：“去二号宿舍看热闹哦，大家快来！”马上有几个好事者跟了过来。
二号宿舍是一个带小院的旧民居。此刻里面一片吵闹声，还夹杂着嘲笑声。
院门口守着两个人，都是包装部的。见到张春燕来了就笑着说：“快进去，等着你呢。”
周洁跟着进去，发现二号宿舍的人都站在院里。
院中间站着一个女子，长相一般，穿着很时髦。上身短袖白衬衣，下配黑色超短裙，两条雪白的大腿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周洁心说，这打扮在厂里来说，太另类了，会被人家说不正经的。虽说也有人穿裙子，可就没这么短的。
女子怒气冲冲地问：“你凭什么扔我的东西？多管闲事！”她身边的地上有被子，席子，衣服等物品。
台阶上方，一个膀大腰圆的妇女叉手站在门口，对超短裙笑骂道：“你还是回鸡窝去吧，躺着挣钱多好，我们这里这么辛苦，不适合你。”
大家一阵哄笑，女子气得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张春燕见人来得差不多了，笑着说：“邓大姐，你们这么一大院人，欺负一个小妹妹，这样不好吧？”话里的语气却是这样做真是太棒了。
上方的邓大姐正等着她说话呢，马上扯开嗓门说：“我们哪里是欺负她，天气热，她裤裆发烧了，内裤都不穿，光着屁股上班下班，我们劝她还是回鸡窝去工作舒服。”大家又发出一阵哄笑。
“不会吧？”张春燕故作惊讶，打量了一下超短裙，“那裙子那么短，应该很散热的呀。”她语气里有压抑不住的笑意。
胖大姐笑道：“人家骚气重啊，我刚才掀开看了，差点熏背气。”
她又对超短裙说：“骚货，你掀开给她们看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反正你是不要脸的，给大家看看有什么关系啦！”
超短裙听她们如此奚落辱骂，黑着脸口气强硬地说：“我穿不穿内裤关你们屁事！”
她蹲下身子，将散乱的衣服塞进包里，还得随时提防有人来掀她裙子。她不敢太过激怒她们，这么多人真有可能把她扒光衣服赶出去。
收拾好行李，她不想再站在这里被人看笑话，提上包向小院门口冲过去。
院门口的胖大姐早有防备，微蹲马步，伸出双手说道：“你敢过来，我就把你裙子扒下来！”
超短裙畏惧地捂紧裙子，向左边、右边的宿舍门口突围，都被守在门口的妇女推了回来。她们嘴里骂道：“臭婊子，别脏了我们的屋子，滚！”
“走开点，骚气这么重，臭得熏人。”
超短裙靠恨意强撑着一口气站在院中，面对周围鄙视的嘲笑的轻蔑的目光，她很后悔来进这个厂。
周洁见她们群起而攻之，像是在对超短裙开批斗大会，原来引起众怒是这么可怕。
听她们骂的那么露骨，她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见张冬梅和其他人一样，看戏一般看的津津有味，就自己先走了。
张春燕戏谑道：“胖胖你也真是的，干嘛要去掀人家裙子，你又不是男人。”
胖大姐抹了一把汗，笑着说：“听说厂里来了不穿内裤的鸡，我不相信，就掀开看看，眼见为实嘛，还真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大家都你一言我一句的奚落议论：
“真的是鸡婆，必须撵走才行，不然影响厂里人的名声。”
“是啊，厂里这么多女孩子，让人家怎么见人？”
“自己骚就算了，害别人就可恨了。”
超短裙趁她们分神之际，迅猛地冲向院门口，把守门口的妇女撞得差点摔倒，她才得以脱身出去。
众人也不去追，她们的目的就是要她离厂，还要在她离厂前给她上一课：走正道才会受人尊重。
超短裙走后，关于她的话题在包装部却好几天都没有消失。
人们猜测也许她是来从良的，只不过不穿内裤的习惯暴露了身份；有人反驳，既然要从良，就不要穿着暴露，应该入乡随俗啦；有人说她穷得买不起内裤；还有人说她那职业就没必要买内裤，所以没得穿。
超短裙为什么进厂在大家心中成了一个迷。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被人们所淡忘，仿佛她从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