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找厂
回到工棚，周洁现在才有心思观察工棚的构造。
工棚挺高的，左边三分之一部分，上面是三间竹子搭建的空中阁楼，正面一间，左右各一间。底下放着各种建筑用的工具。
工棚右半部分，靠墙就是工人们的大铺，屋中间放了一块大木板，下面用砖头垫着，当作大桌子，可以在上面吃饭打牌。
工棚虽然简单，却能为大家遮风挡雨，能让异乡人有个栖身之处。
三个阁楼间，张茂林住正面那间，周青陈小琴住右边，张冬梅和周洁住左边。
周洁和张冬梅坐在阁楼里，周洁用毛巾擦着湿头发，听着张冬梅小鸟般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看来在工地上这几天，把从小就爱说话的她憋坏了。
原来昨天她和她哥出去找过几间厂，没有合适的，只能等他哥有空了再去找。
“什么叫不合适？”周洁好奇地问，“难道不是女孩子很容易进厂吗？”
“进厂有要求呀，好点的厂，有的要高中毕业证，有的只收熟手有经验的。”
“那有没有那种什么要求都没有的厂呢？”
“有呀，那种厂有的怕领不到工资，有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收，怕不安全，也不敢进。”
周洁听了心直往下沉，原来找厂并不容易啊！好厂的要求她一个都没达标，难道只有进烂厂？
“所以我们只有慢慢找，找那种条件很好又没要求的厂，”张冬梅想了想，“还要是那种正规的大一点的厂，才让人放心。”
周洁非常认同她的话，可是有没有这样的厂呀？
她问道：“冬梅，你想进什么厂？”
“我想进制衣厂，听说制衣厂干净，最适合女孩子了。”
“那这边有没有制衣厂呢？”
“很多的，就是刚才说的只招熟手呀。”张冬梅打了个呵欠，“慢慢找吧，总有一个合适的，睡觉了。”
躺下后，周洁却辗转难眠。
看来进厂也不是别人说的那么容易，并没有满地工厂敞开大门等人进去。
她安慰自己，那么多人出来打工，没听说谁因为找不到工厂回家的，肯定会找到厂的，事在人为。
阳春三月，春光明媚。
今天是周洁到广东的第三天，当昨天得知张茂林决定今天带她们去找工作，周洁兴奋得一夜都睡不着。
吃完工地上简单的早餐：炒河粉下稀饭，周洁就和张冬梅等候在离工棚外不远的公路边。
天高云独往，老树添新绿。
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带来阵阵暖意。周洁仰望碧蓝的天空，这般美好的日子，出去找厂，定能马到功成。
远远见到张茂林和一个男孩过来了，两人一人推着一辆自行车。那男孩高高瘦瘦，二十岁左右年纪，相貌俊秀，皮肤太阳晒得微黑。
她问张冬梅：“那是谁？他也要去找厂吗？”
张冬梅听了觉得好笑，“那是关强，他来驮我们去找厂呀。”
“要坐自行车的？不是走路？”以周洁的认知，在老家去哪里一般都是走路，走十来公里不在话下。
张冬梅笑弯了腰，“你走路能找几间厂？你以为厂是一间挨着一间的吧？”
周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还真是这么想的。
她以为外面的厂就像街上的门市那样，一间挨着一间，区别也就是大小的不同罢了。
此时张茂林两人来到近前，关强见张冬梅笑得花枝乱颤，也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冬梅，笑啥呀，是看见我来了很开心吗？”
周洁很少和男孩子接触，没听过这样的玩笑话，忍俊不禁，低头捂着嘴笑。
张茂林瞄了她一眼，嘴角也微微上扬。
张冬梅笑着骂关强：“笑你个大头鬼！”
她回头见张茂林已经骑上了车，慢慢在往前移动，急忙对周洁说：“我坐四哥的车，你坐关老三的车。”
说完她小跑几步，扶着张茂林的腰，顺势侧坐在了单车后架上，回头招手道：“你们快点啊。”
周洁开始纠结了，印象中只有男女朋友才这样坐自行车，她哪好意思啊？
关强瞅了瞅她羞红的脸，猜到她是不好意思，便说道：“周洁，我见过你，你读书时天天往我家门前过呢。”
“啊！你家在哪里？”
“十字路，我家就在那路边。”
关强见她不说话，接着说：“是不是很近呢？嘿嘿，都不是外人，是熟人，上车吧。”
周洁抿嘴微微一笑，稍稍放松了点。
她扭捏地来到车前，很难为情地说：“我不会上车。”她没坐过自行车，更没有像张冬梅那样娴熟的上车技术。
“呵呵，这还不容易，”关强骑在车上，定住不动，拍了拍车后架，“你先坐上来，我再踩车。”
看张冬梅两人的身影已经远去，周洁再也顾不上害羞了，立即小声说了句“谢谢，麻烦你了。”小心翼翼地坐上车后架，双手紧紧抓住铁架。
关强侧过头问：“坐好了吗？走了哦。”
“嗯。”周洁满脸绯红，轻声回答。
在陌生人面前，她都是特别的拘束，何况还是个男孩，更是拘束加上脸红。
关强把自行车骑得飞快，不久就追上前面的张茂林。
张冬梅在后座上笑他，“怎么那么啰嗦，现在才来。”
关强说：“是你们跑太快了。”
周洁双手死死抓住座位上的铁架，关强骑得越快，她越担心会掉下车去，有几次竟是吓得闭上眼睛，准备听天由命，在这种心情下，竟然被吓出了一身毛毛汗。
要是张冬梅知道，她坐车比骑车的还辛苦，会不会笑死过去？
渐渐她适应了车速，才有心情观看一路的风景。
广东的地理条件真好，一马平川，一眼能望出去几里远，不像她老家一出门就是爬坡上坎，公路是七歪八拐，望出去都山坡丘陵，没个平顺的地方。
他们前往的是开发区，刚修好不久的公路宽大整齐，两边不时有新修的或者在建的大厂房，那些厂房都是独立修建，各自为阵，很突兀地立在大地上。
他们的目标就是那些大厂房。周洁才明白张冬梅为啥要笑她，真的靠走路来找厂，每天得累个半死也走不了几间厂。
厂与厂之间的距离就得走上半个小时，何况她所在工地附近，全都是大片大片空地，根本就没有厂房。
在这“望山跑死马”的地方，走路找厂无疑是痴人说梦。
“四哥，去前面那家厂看看，看着挺新的，应该要招工。”关强赶上前来，和张茂林并排骑行。
开发区的新公路，很少有车，公路很宽大，不存在危险。
“嗯，我也正有此意。”张茂林说完，加快了速度。
“是要赛车吗？谁怕谁！”关强猛地站起来踩车，周洁只能咬牙握紧车架，任由关强发疯。
后面的张茂林见到周洁神情紧张，长发在风中乱舞，着急喊道：“关老三你给我慢点！”
关强慢下速度，张茂林追上前来，斥责道：“你发什么疯，以为是平时吗？还驮着人呢！”
张冬梅也跟着笑骂道：“你忙着去投胎吗？”
关强家和张冬梅的姑姑家沾亲带故，他们从小就认识，打闹惯了。
张冬梅问周洁：“周洁，吓到你没有？”
周洁笑着摇了摇头，她前面的关强没听到回音，说：“咦，是吓傻啦？那我骑慢点就是了。”
周洁心里想的是，人家辛辛苦苦驮着你找厂，怎能不知好歹说长道短呢？再害怕她也会忍着。
他们来到刚才说的那间厂门口外的空地上，停了车。
这是一间针织厂。厂区很大，一长排过去，共有三层楼，外面环绕着一圈围墙，外墙上还贴着马赛克，大气漂亮。
厂门口有个大大的招工牌立在地上，几个人过去仔细一看，红底黑字写着“大量招收熟手针车工”。
“又是招熟手！”张冬梅烦燥地掉头就走，“有谁生下来就会针车吗？”
张茂林跟上前说：“别急，我们再去找。”
张冬梅气呼呼地坐上自行车，“这个鬼厂，请我去我也不去！”
关强接着说道：“就是，还有大把的厂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周洁在后座上回望着针织厂，这就是打工人口中所说的工厂呀，真漂亮！能在里面上班真让人羡慕。
他们陆续寻找了几间厂：电子厂不招工，陶瓷厂、铝材厂不合适，玩具厂、制衣厂要熟手车工。忙活了一上午，一无所获。
几个人坐在路边树荫下休息。
张冬梅拉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是生谁的气。
旁边的周洁沉默不语，暗自烦恼：找不到厂就还得呆在工地上。一个女孩子，谁会愿意呆在男人堆中呢？
她惆怅地望着天空的流云，叹息了一声，不知何时能找到收留她的厂？
张茂林沉思了片刻，说道：“看来这些大点的厂比较难进，下一步我们去找小点的，能进就先进小厂，再等机会进大厂。”
张冬梅和周洁两人同时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好呀！只要有厂进，无论大小都行。”张冬梅兴奋地说：“哪怕挣得少点也无所谓。”
她和周洁一样的想法，能早离开工地绝不多待一分钟。
关强站起身来，神秘莫测地对张冬梅说：“我有个好办法，保你能进厂，还是很好很大的厂。”
张冬梅马上好奇地问道：“什么办法？你快说！”
张茂林看他神色，估计是个什么烂主意，也不说破，笑而不语。
关强见周洁一双晶亮的大眼睛也紧盯着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说了。
“你快说呀？卖什么关子？”张冬梅着急催道。
“你叫我说的，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关强笑道。
“哎呀，少啰嗦！”
“那就是——你去找间喜欢的厂，对他们说：只要让我进厂，我给你们钱！保证迅速让你进去！”
关强快速地说完，然后得意地哈哈大笑。
张冬梅又好气又好笑，站起来追着关强捶打，“这什么馊主意，亏你想得出来。”
关强围着大树绕圈子，“哎，说好的不生气呢？不准打人！”
“你就是欠揍，不打你打谁！”
“狗咬吕洞宾 ，不识好人心！”
“你真出息了，还敢骂人……”
周洁在一旁笑着观战，刚才的郁闷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