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工地巧遇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几人到达了佛山站。
下了车，周青见不远处停着几辆中巴车，车上写着目的地的大牌子十分显眼，车上已经坐了两三个人，便急忙带着两人过去。
周洁忍着晕车引起的恶心，机械地跟着他们上了车，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一阵汽油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她赶紧打开窗户，以免吐在车上。
陈小琴也是一脸难受，皱着眉头靠在周青身上，周青抚着她的背安慰道，“这班车坐完就到了，不坐车了。”
司机是个黑瘦的男人，见三人坐好了赶紧过来收钱，“老乡，收钱啦，三十块一个人。”
周青有些吃惊，“老板，没这么贵吧？不是十几块的吗？”
“谁说贵啦？个个都是这个价，”他向先上车的几人扬了扬下巴，“你可以问问他们，是不是也是三十块。”
那几人不吱声，只望了司机一眼，算是默认。
周青见状没办法，只得交了九十元。
不一会儿，又陆续上来了几人，司机说着同样的说辞，收了钱之后，最早车上的几人接连下车，让出了座位。
原来那几人只是引客的。周青脸色阴沉下来，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他想发作，又想到自己拖家带口，只得忍气吞声。
不久，司机启动了汽车，出了车站不久，汽车拐上了一条小公路。这条公路没有路灯，路两边杂草丛生，其它地方黑漆漆的。
不多时，汽车在一个路口停下，司机匆忙下车，跑向不远处的士多店，看样子是去打电话。
打完电话，司机上了车，对大家说：“老乡，不好意思，我的车坏了，现在要去修车，再开下去不安全。”
“要修多久啊？”有人焦急地问。
司机说：“你们不要着急，我刚才打了电话，叫了车过来接你们，很快就到。”
乘客们才反应过来，客车不打算走啦。都在心里疑惑，刚才不是开得好好的吗？怎么就说坏就坏了？
不过他是司机，他肯定比大家懂车，他说坏了就肯定是不能开了，不然何必叫另一辆车呢？
有人问司机，“师傅，那车费钱退给我们啦。”
司机很和气地说：“不用退啦，等下你们坐车就不用给钱啦。”
周青听后，心中顿时了然。
老家也有这种情况，在客源不足的情况下，半路将乘客转车，两车人合并成一车，司机负责交接，乘客只管坐车，是不用再付钱的。
既然司机说了已经叫了另一辆车来接，那就等等，无论怎样，总得把他们送到目的地。
周洁靠在车窗上，苍白的小脸满是郁闷。又要转车，真烦人！
晕车的人最怕折腾，一车坐到终点才好。
她闻着阵阵汽油味，胸口又泛起阵阵恶心，嘴里开始分泌唾液，这是要呕吐的前兆，她紧闭双眼，暗自忍耐。
十几分钟后，正当大家等得有些不耐烦时，一辆蓝色的中巴车在车前方不远停了下来。
司机下了车，过去和那辆车司机说了几句，便向着车上人招手，“大家都上这辆车，快点啦。”
十几个人马上提着大包小包，争先恐后地往蓝色车上转移。
这辆车看样子是专程来接他们的，车上就一个黑胖司机和另一个大胡子男人，没有其他乘客。
周青扶着陈小琴坐到周洁后排，等到他们安顿好，刚才那辆车已不知去向。
周洁心想，不是车坏了吗？还跑那么快，可能是赶着修车去了。
车子启动了，缓慢地在公路上行驶着。这时络腮胡男人站起身，“交钱了交钱了，三十块一个人！”
大家顿时愣住了。
“怎么回事？”一个小伙子问道：“我们刚才交过钱了啊？”
络腮胡瞪着他：“交给谁的？”
小伙子耐心解释道：“就是刚才那辆车的司机，我们给钱他了。”
另一个男子附和说：“刚才那司机也说过不用给钱了。”
络腮胡吼道：“他收不收钱关我什么事？！你们坐我的车就该给我钱！有问题吗？！”
小伙子被络腮胡的气势吓到了，涨红着脸不敢出声。
络腮胡来到第一排的中年男人面前，怒气冲冲瞪着他：“交钱！”
中年男人双手抱臂说：“我刚才已经交过钱了，你应该去问那司机要。”
这时汽车停止行驶，黑胖司机也走了过来，圆瞪着双眼说：“坐车交钱，天经地义，难道你们想赖账？！”
络腮胡一把揪住中年男人胸口的衣服，同时“啪”地一个响亮的耳光，“你交不交钱？！”
车上后排有人说：“喂，你们怎么打人啊？”
络腮胡凶神恶煞地瞪着他，狂妄地说：“打人怎么啦？谁不给钱就打谁！”那人再不敢吱声了。
中年男人本能的想还击，看到黑胖司机也瞪着眼蓄势待发，自知双挙难敌四手，为了三十块，不值得拼命，语气柔和下来，“你先放开我啊，你不放开我怎么拿钱。”
络腮胡松开手，还顺势推搡了一把，中年男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周青怒火中烧，几次欲冲出去帮忙，都被陈小琴紧紧拉住。陈小琴想的是，为了几十块钱，惹出麻烦不值得。
周洁坐在另一边的第一排，此时吓得瑟瑟发抖。
他们这明明是讹诈，却还理直气壮地揍人，真是无法无天了！
眼见马上就要轮到她交钱了，她的钱放在行李包中，行李不在身边，身上只剩几块钱，怎么办？
她求助地回头看向周青，声音里带着颤抖，“二哥？”
周青心里虽说很不服气，可也明白陈小琴的意思。身边有两个女性，一切得以安全为前提。要是三个大男人，他肯定要据理力争。
他忍下气，对周洁说：“不要怕，我交钱就是。”
络腮胡两人收了中年男人的钱，又转身对着周洁吼道：“交钱！”
周洁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抱着头。
周青在后排把钱递过来说：“收钱就收钱，对一个女孩子吼那么大声干嘛？”
络腮胡接过钱，振振有词地说：“不吼大声，你们这些捞仔捞妹能痛快给钱吗？”
看到这情形，后面人赶紧把钱准备好，规规矩矩递过去，络腮胡两人顺利收完钱，车子开始继续行驶。
快到目的地了，周青在一个路口叫停了车。
周洁赶紧跟着下车，心里还害怕络腮胡又拦住他们要钱。待看到客车远去，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上了另一条小公路继续往前走，不久就到达了周青大哥所在的工地。
他们来到一个大工棚前，工棚没有关门，在外就能看见棚内一半的情形。
只见靠墙一溜大铺，有十多个男人在铺上，他们有的躺着睡觉，有的还在聊天，一旁还有几人在打扑克牌，非常地热闹。
周洁见到工棚里是清一色的男性，暗暗吃惊。
她一路过来都没想过工地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会有些什么人。她满脑子想的是进厂，以为跟着周青他们就能进厂，出来就能到厂里。
现在才明白，出门首先要考虑衣食住行，在进厂之前的这段时间，还得有个落脚处。
周青带着两人进到工棚，气氛一下热闹起来，几个认识周青的人马上打招呼，
“周二娃，是你啊？”
“你也来工地做工啊。”
“哟，家属也来啦。”
“现在坐火车人多不多啊？我们上次出来火车都快挤爆了。”
……
工地上的人其实多数是老家附近不远的人，都是你带我我带他，一个介绍一个过来的。
在这异地他乡，能见到相熟的老乡真是特别的亲切，所以才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之说。
周洁挨着陈小琴坐在工地自制的木板凳上，手足无措，十分煎熬。她不习惯面对这么多人，还都是男性，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你们被骗三十块算好的了，有的是明抢，把身上的钱抢光了才放你下车。”
“抢钱？那么大一车人，没人反抗吗？”
“怎么反抗？人家手里有刀，人多势众的，遇上了只能认倒霉，拿钱消灾。”
“还是要去正规车站坐车，外面的很多都是黑车。”
他们七嘴八舌，聊得非常热闹。
“周洁，真的是你啊！”一个短发女孩跑了进来，“我在外面看见你，觉得好像周洁哦，竟然真的是你！”
女孩子开心地跑到周洁面前站定，她身材娇小，五官清秀，眼睛特别明亮。
“张冬梅！”周洁激动地站起来，“怎么你也在这里呀？”
刚才的郁闷瞬间消失，在这千里之外的异地他乡，能遇见小时候的玩伴，她直想掉眼泪，此时她深刻体会到“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心情。
“我到了好几天了，没想到能遇见你，太好了！”张冬梅也非常激动。
她一个女孩子呆在工地上很无聊很难过，现在终于有个同伴了。
“冬梅，这是谁呀？”和张冬梅一同进来的男子问道。
男子皮肤黝黑，相貌端正，特别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身体非常健壮。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桶，里面有洗好的衣服。
张冬梅拉过周洁，介绍道：“这是我小学同学周洁，她家住在五队。”
“哦，原来如此，这下你有伴了。”男子点点头。
“那是当然，”张冬梅骄傲地甩了甩头发，又想起还没介绍，她对周洁说：“这是我四哥。”
周洁很不好意思，跟着她小声叫了声“四哥”。
男子带着礼貌的微笑，点了点头，他把桶递给张冬梅，“衣服帮你提回来了，难道还要我帮你去晾？”
“我才不稀罕你晾呢，周洁，我们一起去。”
“好！”周洁本来如坐针毡，这下解放了，欢喜地跟随张冬梅拿着衣架出了工棚。
周平来到周青身旁，对张冬梅的四哥张茂林说：“这是我二兄弟周青，就是前几天我给你说的那个人，这是我弟媳妇。”
张茂林一边点头一边打量他们。
周平笑着对周青介绍说：“他是我们建筑队带班的，张茂林，张老板。”
周青接话道：“想不到张老板年纪轻轻就这么能干，真是年轻有为啊！”
“哪里哪里，周哥说笑了，我不是什么老板啦，叫我老四就行。”张茂林笑道，接着问周青，“吃晚饭没有？我带你们出去吃夜宵。”
“不用不用，我们在车站吃过了，坐了几天火车，现在只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那行，厨房那边可以烧水，住宿的话，阁楼上还有间空着，明天你就可以开工。”
周青忙说：“行，我明天就上班。”
有了活泼的冬梅，周洁放松了不少。跟着她去工地上的厨房烧水洗澡，冬梅说广东不说洗澡要说冲凉，周洁觉得这说法真奇怪。
工地上的灶是用砖头砌成，烧的是废旧木板。两个人费了好大的劲才生着火，冬梅说煮饭的刘大姐和他老公在外租房住的，不然可以叫她帮忙。
两人蹲在灶台下一边烧火一边聊天，周洁得知张冬梅也是前几天刚从老家出来，暂住工地准备进厂，终于有共同目标的伙伴了，两人都十分开心。
陈小琴走进厨房，周洁和张冬梅正说着小时候的趣事，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陈小琴见她一改开始的拘束，漂亮的脸蛋不再苍白，心中也很安慰。虽然和她相处时间不多，她却很喜欢这个单纯的妹子。
周洁见陈小琴来了，“陈姐，水烧好了，你先洗澡吧。”
“不了，你先洗，我来烧水，你二哥他出去买东西了，我等他回来再说。”
“那好吧。”
周洁提了大半桶水，吃力地跟在张冬梅后面。
张冬梅帮她提着装衣服的袋子，带她来到工地的冲凉房——一间纯竹子搭建在鱼塘上的吊脚楼！
她没想到会是这么的简陋，上不沾天下不着地，四壁都漏风，所以这就叫冲凉吗？
“你进去洗吧，我在外面帮你守着。”张冬梅把衣服和手电筒递给周洁。
“守着？”看她呆愣的模样，张冬梅“扑哧”一声笑了，推了她一把，“快去吧。”
周洁提着热水走上竹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能感觉到这竹桥还是非常结实牢固的。
她来到门口，回望了一眼张冬梅，张冬梅挥手让她快进去，于是她打开手电筒，撩开门口的塑料布，走了进去。
这吊脚楼其实不算小，有个房间那么大，一大半用来冲凉，墙上钉着一些铁钉，用来挂东西。另一边有两个厕位，能看见鱼塘的水，原来这也是一个厕所。
竹地板十分干净，整间房子有一阵阵的竹子香味。墙上地上的竹子都排列得非常紧密，不存在会走光。
突然下面一阵水响，吓了她一跳。她赶紧拿手电筒照了照，竟然看见一条游动的鲢鱼，她愣了愣神，以后再也不吃这种鱼了。
她边洗澡边想，难怪张冬梅要守在外面，如果不守着，难免有人不知情况走进来上厕所，多尴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