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惩戒
如法炮制将另一只脚腕恢复后，吉玉放下了手，“睡吧。”
这次糖墩儿没有反驳，趴在原地缓了一会儿，便慢慢翻滚到一边，含混说了声：“谢谢哥哥。”
灯光关上，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密密麻麻的雪片扑打窗棂，声音细碎，引人入睡。
半夜，糖墩儿起夜一次，她刚有动静，吉玉便警醒地睁开眼睛，于黑暗处划过冷光。
被野狼似的眸子盯住，糖墩儿忙小声解释：“哥哥，我我平常这个时候就会起夜，不是有意搅醒你的。”
吉玉冷冷道：“难道你不是想逃？”
糖墩儿抿了抿唇，慢慢摸索到吉玉身边，黑暗里只能看到对方大概的轮廓。
她找到吉玉的手，轻轻捧起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声音有些委屈：“哥哥，你摸我穿着单衣呢，外面都是冰天雪地，我就是想跑，也得考虑会不会冻死啊。”
吉玉的手指像被烫了一样快速收回，糖墩儿又善解人意地解释道：“我也怕哥哥误会，刚刚还在考虑要不要叫醒你陪我一起，但我毕竟是个女孩子，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你才多大，就论上男女了。”
糖墩儿不在意地笑笑，语气天真：“那哥哥要陪我一起吗？”
吉玉：“”
“自己去。知道地方吗？”
“知道的。二爷爷家我常来。”糖墩儿轻巧地下了坑，贴心地留下一句：“哥哥放心吧，我不会跑的，很快就回来。”
吉玉闭上眼睛，只觉这次灵霄会的任务格外艰难。
灵霄会是在灵气复苏前便存在的神秘组织，许多灵异事件的背后都有他们的手笔，与大寒山神家存在不为人知的关系。
而吉玉正是灵霄会会长之子，这次来大寒山，就是专门处理天魔主复苏之事。
很快，“啪嗒啪嗒”的小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随着一股寒气涌入，小姑娘飞快地钻进被子，嘴里叫着‘好冷好冷’。
吉玉注视了她一会儿，重新躺下，此后一夜无话，顺利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距离生祭，还有六天。
神二爷说到做到，没用糖墩儿暗示催促，早晨就让村长将李柱和文霞叫来，夫妻俩还以为是生祭完事了，要给他们补齐欠款呢，乐颠颠地跑过来，结果看到打理清爽，容光焕发的糖墩儿坐在暖炕上喝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怎么还没死，不是已经生祭了吗？！”
饶是始作俑者神二爷都有些看不下去，原本以为一场亲缘，怎么也有几分舍不得，结果夫妻俩何止冷漠无情，简直是迫不及待盼着糖墩儿去死。
糖墩儿早就料到他们的反应，心里没有一丝波动，可面上却装得十足生动，什么‘害怕瑟缩’‘失落难过’‘压抑痛苦’‘茫然无措’种种情绪精彩纷呈，层层递进，每一丝微表情都恰到好处，控制到了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薄的地步，比演了十年话剧的老演员更见功力，任谁也看不出她在演戏，反而被轻易带动了情绪。
吉玉表现得尤为明显，一眼冷冷地瞥过去，嫌恶之情溢于言表。夫妻俩当即打了个激灵，不晓得为什么这样害怕，赔笑道：“二爷，您不是叫我们来拿钱的？”
“拿钱？”神二爷气笑了：“不让你们倒找就不错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我有没有叮嘱过你们，要善待这孩子，给她吃饱穿暖，一丝油皮都不许碰破，你们怎么做的？打成那个样子，耽误全村的大事，是不把老头子我放在眼里吗？！”
被神二爷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夫妻俩傻眼了，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神二爷会为一个快死的小贱货骂他们，当下没忍住回嘴：“二爷，您老糊涂了吧，我是咱村的正经男丁，她不过是花六千块买来的几两肉，赶紧弄死不就完事了，您怎么还特意让我们跑一趟？！”
神二爷被噎得直瞪眼，感慨竟有人如此之蠢，他是单纯为小姑娘出气吗？还不是怕她心有怨望，再给村子带来什么麻烦，毕竟灵气复苏后，人死成鬼几率大大提高。
但这话又不能直说，看李柱文霞混不吝的样子，也不像能听明白的，于是神二爷干脆道：“你们不敬神灵，触犯敬献禁忌；又拿我的话当耳边风，虐待糖墩儿，现在新旧账一起算，总得让你们知道个厉害——”
“不是，不是二爷，什么神灵祭品禁忌的，不都是糊弄人的吗？您还当真了？”文霞慌不择言。
此话一出，屋里空气几乎凝滞，于松前村人来说，不敬神灵属于立场问题，不容许一丝质疑。
糖墩儿腹诽，如果不是她见识过天魔井和天魔主本人，她也肯定认为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纯属脑子抽了的无稽之谈。
神二爷本想小惩大诫，做做样子，结果意外收获两枚伪信徒，把老头儿气得慈没了，善木了，看夫妻俩的目光就像满怀爱国之情的国人看内鬼走狗。
心想：连祭品本人都信仰虔诚，积极配合，你们两个本村人却蔑视传统，不敬神灵，怪不得能想出敬奉炸蚕蛹这么馊的主意呢，说不定就是故意的！
神二爷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他接过吉玉递来的桑木皮，在小香炉里点了一支线香，熟悉的气味慢慢滋生，糖墩儿一怔，结合之前神二爷和吉玉的谈话，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他们便是谋害天魔主背后的人。贡献出天桑蚕子和天蚕香，与魔族某些人合作，将紫角替换成桑皮化身进入大墓，期望将天魔主变成巢床容器。
谁知天魔主苏醒，杀死桑皮化身，与化身存在联系的送子娘娘遭到反噬，恐怕连累村子的安稳，因此，需要人祭举行生祭仪式，以达到治愈效果！
迷雾破散，一切在糖墩儿脑海中串联成线，她下意识摸了摸袖中的珠链，好奇寒涿当时要带她走，是否对她现状早有预料。
糖墩儿对此倒没有怨意，只是叹息自己愚蠢，错过机会。她望向表情慌乱的李柱文霞，心想再也不能犯类似错误，没有机会也要制造机会，坑死一个算一个。
蚕子受热闻香，在桑皮上缓缓蠕动，不多时便化成许多蚕虫。糖墩儿打量过去，发现这蚕生得碧绿肥硕，身负鲜红细毛，头部两侧重瞳如豆，并非是洁白如玉、形如婴虫、孵化时间漫长的天桑蚕，更像是变异了的毛毛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