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木樨,什么时辰了?”清宴抬手拨了拨床幔上垂下来的流苏穗,厚重的床幔挡住了初晨的阳光,清宴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触目所及皆是昏暗不清,如同夜晚一般,影影绰绰的看见锦被上的花色,寝殿静谧,光线暗淡,燃香助眠,此刻应当是最最好入睡的。
脚步声由远及近,木樨轻轻撩开床幔的一角,刺目的光线顷刻间撒进来:“殿下,已经辰时了,您昨夜睡得晚,今日也无事,索性多睡一会儿,香炉里的安神香我再添一点。”清宴皱了皱眉,伸手挡住阳光:“不用了,安神香是好,燃的次数多了,也没什么效用了。”
清宴捏了捏眉头,慢慢起身,拢了拢松散的轻薄衣衫,木樨给清宴穿好鞋子后又拿来干净的素衣放在一旁。清宴不喜繁复的花色,一应衣服都是纯色的轻薄衣裙,也就只有腰带上会绣上些许花纹,但也是极其简单的,有的花样甚至隐隐的,不仔细瞧都看不出来。
“二哥回来了吗?”清宴绾起简单的发髻,插上两支玉色的簪子,宽大的袖子滑落到肘间,露出一副鸽子血般的对镯衬的肌肤凝白似雪。
“早回来了,只是没回我们虎族,到雪姬姑娘的避世谷去了。”
清宴对镜理了理长发,淡淡的点上些许口脂,一点点嫣红上唇,整张苍白的脸终于有了气血活力。“那我去找大哥吧,好久没去听政事了。”
因着要去议政殿不好穿着随意,便拆了发髻重新绑了高马尾,又让木樨将素衣薄裙拿去换成虎族女子常着的戎装,戎装不似清宴平日爱穿的衣裳,这一身戎装殷红似血,护腕腰带护肩皆是银色,两肩上是银器打造出来的虎头,一左一右,压着背后宽大潇洒的披风的俩角,披风随风而动使人威风凛凛,显出的是虎族该有的千万英气。
清宴取下腕上的玉镯,勒紧护腕,腰间配一对弯刀,煞气逼人。“木樨,我们先去膳房给大哥他们带些点心吧,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那么多精气神,一坐下来议事就滔滔不绝的,竟也不嫌累。”出了寝殿的门,清宴就如同换了个人似的欢脱起来,那里还看得出刚刚气若游丝浑身乏力的半分柔弱。走路带风,披风在后面飘扬的像一面鲜血染就的旗帜,愈行愈远。
“殿下,虎君正在议事,属下帮你通传一下吧。”清宴第一次被拦,顿时诧异的停住了脚:“什么时候多了这道繁文缛节的?”
侍卫也不是第一天当差,虎族向来不计较这些礼仪,放在平常眼前的小祖宗可是不会拦的,而且清宴殿下待人热情,又是活泼开朗的好性格,往日殿下来议事厅,门口的侍卫都敢同清宴打趣两句,今日突然拦住又被殿下询问便老实答道:“殿下可别怪罪,龙族来访,正和虎君议事,也是上头有令,让咋们收收往日懒懒散散的性子,别让龙族看轻了去。”
清宴笑笑,打开食盒,端了一碟点心出来:“这点心凉了就不好吃了,大哥没口福可便宜我们了。来来来,一起吃。”清宴招了招手有喊了另外几个侍卫,一同大快朵颐起来。
“大哥怎么和他们龙族聊这么久啊?”几个侍卫和清宴相交甚好,又因着守了半日规矩实在烦闷得很,一下便打开了话匣子,几个人边吃边聊了起来。
“左不过是为了联姻一事,不到卯时就来了,啰里啰嗦的说教,估计把虎君烦的不轻。”侍卫靠议事厅近,不清不楚的总能听上几耳朵,侍卫都是嘴严的,但面前的是虎族唯一的嫡公主,而且议事厅的事一向不瞒着嫡公主和二殿下的,所以凡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侍卫尽管对外守口如瓶,但只要这两位主子问起来,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联姻?”清宴摸了摸腰间的弯刀,不动声色的继续:“虎族没有适龄的联姻对象啊?”几个侍卫相视一笑,公主还是孩子心性呢,怎么会没有呢?
“算了,既然大哥还要和龙族的人慢慢议事,我就不进去了,你们也别说我来过了,省的大哥之后想起我来找我说教,刚刚的点心呢就是封口费,你们可别把我卖了。”清宴眼睛一转,把几个侍卫都一一看过,俏皮的打趣,侍卫们都被逗得哈哈大笑,只当他们的嫡公主怕虎君怕的紧,真是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也不知道联姻之事议的如何?可会亏待了他们的公主殿下?
回去的路上,清宴一直默不作声,木樨跟在后面也听见了联姻的事,以为清宴是心里不舒服了,想要宽慰一二,却又不知该如何起这个话头,也就只好默默的跟着。“木樨,你去看看二哥回来了没,我等着他带回来的梨雪酥呢。”
既然还惦记着梨雪酥,那应当没什么大碍,木樨便退下寻二殿下去了。
木樨走后,清宴寻了一处安静所在,愣愣的出神。而后又想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抽出佩刀。
弯刀出鞘,端的是煞气逼人。清宴看着刀刃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有些疲累。这几年清宴噩梦不断,午夜梦回间总是满头大汗,而后久久不敢入睡。夜里不敢睡过去,白日里又睡不下。还要瞒着大哥二哥,不想他们为此担心,只得在日光初现的时候,拉上厚重的床幔,睡上一小会儿。
总是这样夜不能寐也就愈发的气色不佳,虽说是年纪尚小时亏的身子,如今已然成了上仙,这种彻夜不眠不是什么大事,但到底伤了底子。
骨子里欠下的,总是要还的。
在梦里,那战乱的场面太过真实,好像有人前赴后继的来保护自己,但他们一个个都在自己面前倒下了,死在原本是要刺向自己的长剑下,他们的至死不渝在所不惜,何其惨烈。从脖颈处喷射而出的血溅到脸上,血腥气好像透过梦境直逼过来,那一刻恍若置身修罗战场。
清宴现在可以确定,在梦里,有良一的人。他们黑巾覆面,身负黑剑,剑身镂雪花纹样,人人皆是一脸的苍白,只有黑白两色,如同鬼魅一般,所到之处,至死方休。在别人的谈论里,她知道良一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他的属下是什么样的人,直到现在,人们在谈到良一时,都会称他的军队为“鬼军”,魑魅魍魉,如影随形。
常听老神仙说,最可怕的不是他们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着你,不是无论你如何求饶他们都手起刀落绝不留情,而是在这批来夺你命的“鬼军”里,有你认识的人。他们看着你的眼睛,利落的抽出刀来,捅进你的心窝里,搅碎你的神识。那一刻,见到故人的喜悦被打碎,没有人体会到他们死在亲人,朋友,恋人,尊长,徒儿的手里是什么感受,是痛苦,是解脱,是遗憾,还是恐惧。
就算你侥幸从鬼军的手里逃走,也是不得消停,他们会一直潜伏在你的身后,随时扑上来给你致命一击,直到你流干最后一滴血,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你会成为他们的一员,去杀死你挚爱的人。
清宴摇了摇脑袋,收回思绪,慢慢踱步回到寝殿。不久,便听见逸辰的声音:“丫头,来,你的梨雪酥。”二殿下逸辰拎着大大的食盒,步履轻盈,一脸春风得意。
“二哥!”脆生生的叫道,然后三步并做两步的小跑过来,辛亏今天穿的是轻甲戎装,若是左一层右一层的薄纱长裙,肯定已经绊倒了。
逸辰把食盒转交给刚刚去而复返的木樨,然后笑着张开双臂一下抱了个满怀:“慢点,要是被大哥看见了,要说你没有一点仪态了。”清宴满不在乎,一头扎进逸辰的怀里蹭来蹭去,逸辰宠溺的看着清宴在自己面前撒娇。“今天这么开心啊?”
“二哥回来我就开心,嘻嘻!”逸辰揉着清宴的小脑袋,别人不知道他还能猜不出吗?“大哥是不是又给你禁足了?以为我回来就可以给你转移火力,帮你求情了?”
清宴头点的像是在捣蒜:“嗯嗯嗯,二哥最好了,去给大哥说说吧。我都三天没有离开虎族了,待在族里好无聊啊,我都快闷出病来了,我都要发霉了。”
“哈哈哈哈哈,大哥的脾气我也不敢惹。不过帮你也行,但你要告诉我,这次你又犯什么事了?”逸辰和清宴走进宫殿,清宴的宫殿最爱放各种各样的软垫毛毯,为的就是那都可以躺下,若不是大哥来的时候说太不像样,连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都没有,现在倒是收拾的像一个嫡公主的宫殿。
“我夜不归宿了。”清宴小声嘀咕了一句,试图蒙混过关,毕竟从前逸辰没少带自己出去瞎混,后来有什么事也都会帮着自己的,不会管那么多。可是这一次……
逸辰刚坐下就听见这不清不楚的一句夜不归宿,立刻站起来凶巴巴道:“夜不归宿!我和大哥给你定的宵禁你不记得了?回来迟就算了,你还敢整晚不回来!”
清宴从来没见过二哥发火,当下就红了眼:“哥,我知道错了,大哥都罚了我了,你就帮我求求情吧,我不会有下次了。”
“哼,不会有下次,你是我带大的,你什么性子我比大哥清楚,这次说不会有下次,立刻就有下一会,想都别想,才禁足了三天,还只是在虎族,我看还不够你长记性的。”
清宴一见此招不行,立刻顶了回去:“那我就把你小时候偷偷带我出去玩,三天没回虎族的事告诉大哥去!”逸辰毫不留情,放下了食盒甩袖离开:“你大可以去说,那件事大哥知道的,但这一次,别指望就可以这样糊弄过去。落锁,以后不准出这座宫殿!”逸辰一边厉声吩咐木樨锁上大门,一边结下法阵,彻底把清宴关了起来。
“啊……坏人,臭逸辰,啊,你比大哥还坏!”清宴一听见落锁的声音,立刻就急了,之前被禁了三天的足也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但是大哥迟迟不说到底禁足多久,这才找二哥帮忙,谁知二哥突然转了性,竟然这么雷厉风行,手腕比大哥还硬上三分。
不过是过了宵禁,何至于此。清宴又摔又打,可惜一屋子的软垫毛毯,除了给它们掸掸灰,几乎毫无效用,若不是有几个圆凳,怕是连一点大的声响都弄不出来。
“使臣此话当真?”逸辰离开清宴的宫殿就匆忙往议政殿去,到了殿前便听见大哥怒气冲冲的要发作,当下走了进去,拦在了大哥前面:“大哥。”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虽说平日里,逸辰不守规矩比清宴有过之无不及,但在这样的场面,总是知道轻重的。
“回来了,你先坐下,一起听听龙族的意思。”筠霆强压下一腔怒火,偏过头去,一副不想再听的厌恶。
“既是如此,劳烦上仙再从头说一遍。”逸辰施施然坐下,理了理袖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慢悠悠的品起茶来。
来的使臣正是龙族的文迦上仙,文迦从前也是与虎族交好的,但是龙族势大,文迦到底成了万千倒戈者中的一个,逸辰一见到文迦便知此次绝非单单为了联姻一事。
“龙君的意思是,九殿下和虎族的嫡公主年龄相差不大,正是相配的良人,我们两族自古以来就是交好,何不亲上加亲。”
逸辰看了看文迦,笑笑道:“年龄相差不多?龙君这就是说笑了,清宴还小,像她这么大年纪就婚配的真不多。”
文迦了解逸辰,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辩起来:“眼下成亲是早了些,但既是良配,何不先早早定下,孩子还小,现在是不急,但我们长辈总是要多操心些的。”
“正是这个理,哪有长辈不替他们操心的?但父王生前也曾给我和大哥谈起过清宴的婚事,清宴的婚事有她自己做主。这姻缘自然要两情相悦的,龙君和王后的佳话可是流传至今呢。”
“二殿下言之有理,不过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毕竟此事百益而无一害啊。”
文迦和逸辰驳了几个来回,也不愿再费时间于此:“许是骤然提起此事有些唐突了,虎君也同二殿下好好商量一下,若是回心转意便也遣人来龙族传个话。”文迦朝逸辰处看了看,对方没抬头,只看着面前的一方茶几。
龙族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议政殿的大门,身后的小仙就啐道:“真是不识好歹,龙族何等尊贵,屈尊来这给两族说亲,哪里还有推拒的道理。”文迦厉声喝道:“闭嘴!也不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口无遮拦!虎族尚武,就你刚刚的话,被任何一个人听见了,都能来撕了你,你当会有人来说情帮你。”
被批评了的小仙不敢再做声,其他人也噤若寒蝉,生怕文迦上仙把火发到自己身上。
“走的这么急?”刚刚一通火发的正是时候,现在和逸辰用神识交谈绝不会有人发现。身后的那些人都以为文迦刚刚也被虎族的怠慢气到了,没处撒火,个个都不敢抬头看一眼。不然他们就会发现,文迦虽然走的四平八稳,也没什么异样,但双目无光,神识飘远。
“该交代的我都说了,没必要多留。”
“怕是身边不干净吧。”
“看出来了?无所谓,他目前不会动我,倒是你们,硬下去没什么好处。”
“你倒是低头了,可见着好处了?”
“……我……算了,你何苦总来酸我两句,反正现在无牵无挂的,再没什么好被拿捏的了。既然你要继续走下去,趁我还能帮到你,赶紧利用啊,以后就不一定有机会了。”
“话说那么难听,什么利用啊。”
“不也差不多,有事记得找我,可能没多少时间了。”
“文迦,对不起。”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谢谢。”
“磨叽,走了。”
“保重。”
文迦带着一众小仙官往龙族走,刚刚进了南天门就被叫住了:“文迦上仙,留步。”对方看见文迦停了下来就赶忙走了上来:“文迦上仙,此去虎族辛苦了,龙君可等着你呢,这不,我都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上仙辛苦了,我这就去面见龙君。告辞。”文迦独来独往,周围的仙人都习惯了他之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整个龙族都没谁与他交好,在龙族效力的小族小仙也不喜与文迦这样闷闷的人多做交涉。但龙君好像格外优待,所以总有姿色不错的小仙往文迦身边凑,尽管得不到什么好脸色,但还是存了一飞冲天的小心思。
文迦让随行的小仙先回去,独自一人走远。
要不说即使得不到好处但还是有小仙去明示暗示表达好感,甩开他那不讨喜的脾性,他确实有一副好皮囊,眉眼间的风韵着实赏心悦目,就是这孤寂的背影也是风度翩翩,怎么偏偏就是不近女色的闷葫芦呢?
刚刚文迦带来的可不算是好消息,两族联姻,还是和现在一家独大的龙族,放在任何一族早就巴巴的凑上去了,但筠霆和逸辰却是愁云满布。
“你把宴儿禁足在她自己宫殿里了?”筠霆先开了口,却不是谈方才龙族的事。“是,最近外面那么乱,她还往外跑,不把她关起来,她不长记性。”逸辰满脸的苦大仇深,只恨自己从前教得不好,竟然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筠霆笑了笑:“你那么疼她,我看也关不了几天。算了,不说她了。文迦他”
“哥,文迦也有自己的难处。”逸辰和筠霆坐在一起对饮,替筠霆把酒杯斟满又轻轻一碰。
筠霆喝的猛,不多时就两颊微红,眼神迷离:“他是有难处……今日,我也是心急了,本不是对他撒气……他身边,有人看着呢,做做样子,他也好交差……总和我们掺和着,那……岂能放过他,这乱世,终,不如人意啊。”
逸辰把筠霆的酒杯拿开:“你差不多够了,别喝了。”又递上了点心和解酒的汤水:“他和我说了,说他时间不多了。”
筠霆闻言嗤笑了一声:“他还知道呐?该!当初一意孤行,族人不念他的好,那也不是什么好去处。这次亲事让他来做说客,可不就是试探,真当俯首称臣就能一世无忧了,痴心妄想!他要是”
逸辰见筠霆越说越难听便开口劝道:“你何必说这般不堪,他这些年到底是不容易,刚刚还同我说要我们有事找他,他是真的时间不多了。”
筠霆抬眸看了逸辰一眼,轻笑一声,闷闷的灌了一口酒:“蠢货!”
“差不多行了。”逸辰夺下筠霆手中的杯盏:“文迦机敏过人,轻易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倒是小妹,我们也该为她筹谋一下吧。”
筠霆捏了捏眉头,叹气道:“你真当龙族联姻会有危险?”
“你疯了吗?有没有危险,为什么会有危险你不清楚吗?”逸辰随性洒脱,偏生今日连着两次动怒,就是筠霆也诧异的望向他:“生气了?倒是少见。”
“龙族的联姻,一是为了试探文迦,刚刚你我的态度应该不会让文迦太难做,二是为了警醒我们,如今这四方天地谁不归顺龙族,也就我们和玄武那老头尚未称臣。老头子是隐世不出惯了的,我们虎族眼下尚且没有同龙族一争之力,并且龙族也清楚这一点。逸辰,你明白为何吗?”
“为了,名,正,言,顺。”逸辰一字一顿却又不得不承认只有这一种可能。“如果小妹不嫁,那就是我们不识好歹,自然会有各路小邪祟来找我们麻烦,小鬼难缠,那时我们必然应接不暇。若是嫁了,便是人质,龙族自然不会让小妹出事,就算出事了也无妨,龙族现在鱼目混杂,随便找个替罪羊出来,一旦族人心生不满,他们师出有名。”
“对,也不对,清宴嫁过去绝不会出事,因为九殿下是翰煜,是翰煜要要娶。”
“翰煜”
“对,他和清宴倒是年貌相当,应当配当上我们小妹。”筠霆有些疲累,半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只是一点,不知小妹会不会喜欢。”
逸辰点了点头:“翰煜当年倒是令人刮目相看,小小儿郎,风姿卓群,品行极佳,而且对小妹也算是有恩,但恩情是一回事,婚配又是另一回事,从前我就说过,小妹婚事由她自己做主,要她真心喜欢才好。”
筠霆停了叩击:“今时不同往日,若非龙族提起联姻一事,清宴的婚事我自不会干涉,但如今的局面是,清宴必须嫁,对方也算是良配,倒是可以”
“那万一翰煜不似年少时那般心性,那万一他要是长残了怎么办?”逸辰急的上火,恨不能与翰煜同吃同住几个月,好好断断他的言行举止内外德行。倒是把筠霆逗乐了,长残了?这样的话倒像是逸辰会说出来的。
“逸辰,有些事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翰煜如何自有小妹自己去判断,有如今这般力气来争论嫁不嫁,倒不如先把那些从前置之不理的鸡零狗碎料理了,也好定下心来与龙族拉扯。”
逸辰一饮而尽,不再给自己和筠霆斟酒:“我知道了,龙族那里”
“过两天我会去一趟。”筠霆站起身来,理了理刚刚自己不顾形象半躺在座椅上弄乱的华服。
虎族喜着戎装,为表重视,筠霆勉为其难的穿上了层层叠叠繁重华丽的宽袖大衫衣裳,许是从未见过这样衣着打扮,竟也生出一丝惊艳的感觉。
“哥,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小妹比我们小了不少,现在却要比我们提前一步踏入谈婚论嫁的繁琐杂事里。怎么说你是虎族未来的依仗,真不考虑一下传宗接代,子孙后代的大事吗?”逸辰看着板着一张脸,没比自己大多少却早已沉稳可靠的大哥,心里有些闷闷的,是酒劲上来了吧,逸辰笑嘻嘻的打趣。
“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筠霆不耐烦的扯着几乎要垂到地上的衣袖,想要提醒弟弟少喝几杯,却没有开口,只是摇了摇头,走出大殿后转身关上了门,挡住了外面入夜后微凉的风。
逸辰嗜酒如命但却不是整日烂醉,往往都是不喝则已,一喝起来就不知道节制。眼下殿内的几坛佳酿都要见底,又打了招呼让门口的侍卫去酒窖里搬酒来。筠霆早就给侍卫使了眼色,最后搬到殿内的只是两坛入口温润如水的百花醉。逸辰眯着眼尝了几口,知道筠霆的意思,摇了摇头,真是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