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我叫长欢
“草莓！”
砰一声，门被一下推开，屠钦钦飞似的冲进西营的一处临时搭建的木屋里，果然面前之人正是蔺怀年！
蔺怀年此时正浑身是血，头发也散了一半，浑身都是尘土，十分落魄，但好在看面容似乎只是受了些许轻伤，加上疲惫过度而已。
“钦钦，快救救他！”
蔺怀年却是顾不得其他，直接惊呼出声。
屠钦钦这才留意到，蔺怀年怀里还搂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那男子受了极重的伤，此时半仰半躺在蔺怀年身边，如果不是知道他还活着，光是瞧着，怕是会以为就是一具尸体。
“他是？”
屠钦钦走到两人身边，仍是看不清那男子面容，不由出声问道。
“他是西陈质子，就是他救了我！”
蔺怀年急忙解释，一边又握住男子的手，声音哽咽，眼里似乎都涌上了些许泪花。
“什么？他是西陈质子？”
屠钦钦一听，立刻上前一把拨开男子散乱的鬓发，只见男子眼眸处两片硕大的血痂几乎盖住了上半张脸，面色苍白，几乎感受不到呼吸。
而即便只看剩余的面部，也足够屠钦钦认出他来。
“长欢！”
屠钦钦惊叫出声，下意识想去抚长欢的脸，却双手颤抖，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之前便听琥珀说过，蛮王取了他眼珠上的一层皮换给自己，用来操控白虹镜，之后便再无人见过他。
此时，他再次出现在面前，已然是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和屠钦钦印象里那鲜衣怒马的少年相去甚远，思及此，屠钦钦双眼也不禁瞬间涌上酸意，再也忍不住，直接上前一把紧紧抱住他，泪水断了线般落到他面上。
“阿姐……”
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传来一声轻唤。
屠钦钦和蔺怀年都不由一震，立即双双看去，只见长欢不知何时竟然缓缓转醒，正死死握住屠钦钦手，口中喃喃。
“阿姐，是你么。”
“是，是我，是我长欢，是阿姐！”
屠钦钦急忙回握住长欢，声音都忍不住颤抖。
“你先别说话，放心，阿姐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一定会！”
“钦钦，那长欢就拜托你了，我还有事去做。”
蔺怀年将人转交到屠钦钦手上，缓缓站起身，擦干眼角的泪水，面上俨然已换成冷冽神色，与方才判若两人。
虽然不知道屠钦钦为何会认识西陈质子，但既然他们以姐弟相称，那把长欢交到她手上，自己也放心了，接下来，便是清算的时候了。
见蔺怀年起身，屠钦钦似乎明白她要去做什么，赶忙伸手想拉住她，却没想到长欢比她还快一步，虽然双眼已瞎，仍能一把准确抓住蔺怀年的手。
“阿姐，可否让我和蔺小姐单独说几句？”
长欢开口，朝着屠钦钦所在的位置问道，语气里却是极为肯定，屠钦钦看看两人，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你要去接蔺将军回来守城？”
细听屠钦钦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长欢才开口问，手却没有松开，蔺怀年皱了皱眉，顺从地坐到床边，手依旧由着长欢拉着。
“不，父亲旧疾发作，应当无法再上战场，我……我打算接替他，我虽是女子，但常年跟着父亲在前线，寻常的带兵、守城，我还是应付得了的。”
蔺怀年摇了摇头，说出自己打算，有些不解长欢为何要单独留她下来问这些，两人虽相识不久，却已经是一起经历了生死的，她绝对信任他——
那天夜里，屠钦钦刚离开蛮王营地，事情就生了变故，原本她们俩约定好，屠钦钦会在两日后趁着接蔺将军回营的机会，想办法把她也换出来。
可蛮王却是十足的小人，屠钦钦前脚刚走，他后脚就醉酒闯进了她的营帐，意欲对她不轨，她被提前锁了手脚，一时难以挣脱，情急之下竟凭巧劲将蛮王撞到兵器架下，伤了他胯下某处。
蛮王大怒，当即便酒醒了大半，大声呼喊，企图引来之前被他遣走的随从，再将她拖到自己营帐里再好好磋磨。
就在蛮王捂着裆部满地打滚，外头脚步声也越来越近的时候，突然蔺怀年感觉到背后一凉，整个人就猛地被拉到了地下，陷入一片黑暗中。
许久，地面上嘈杂的叫喊声和脚步声才逐渐散去，蔺怀年跟着拖走她的人重新回到地面，趁着夜色，避开营地里四处搜寻的士兵，再次从另外一个入口进到地下暗室，蔺怀年这才看清救下她的是何人。
而那人，自己也十分不好，双眼被厚厚的血痂糊住，整个人消瘦得如同一具枯骨，似乎风一吹便会随时倒下，蔺怀年看着他，甚至怀疑他究竟是怎么一路带着她逃离的，自己都这幅样子了，又为什么还要冒险救下她。
那人似乎能感觉到蔺怀年在打量他，不等她开口，便主动自报家门，说出自己身份，当蔺怀年听说他就是那个西陈质子时，不由大吃一惊。
——她以前就听父亲提过这人，当时父亲还大力夸赞他是难得的天才少年，却不想如今竟沦落成这番模样。
少年因着看不见，其它触感便愈发敏锐，似乎也能感觉到蔺怀年的惊讶，但却面色未变，只飞快对蔺怀年说着自己的计划，从他极为详尽的计划中，蔺怀年能感觉到，这少年已经筹谋许久，久到已经把一切细节都在心里盘算过无数遍了。
只是，在等一个和他配合的人。
“你得是有多无助呢，熬到现在，都没有哪怕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来帮你逃离这里。”
蔺怀年听完少年所有的计划，忍不住轻问出声，少年听后却只是抿嘴不语，似乎已经对绝望麻木了，就像一直深处黑暗的人，不会再害怕天黑的到来。
“我叫长欢。”
在两人伏在暗室里度过长夜时，少年最后开口对蔺怀年说的，就是这句，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那天夜里，蛮王营帐里，军医进进出出无数趟，总算是保住了蛮王那个部位，外面整座大营里，守卫队伍也是一片纷乱，许多人奉命秘密调查可疑之人，却由于上面传令时语焉不详，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追查的究竟是谁。
而这一切，都给了蔺怀年和长欢实施计划的机会。
临近黎明时，凭借着长欢对军营各处的熟悉，两人悄悄摸进后营，这里堆积着蛮王军中几乎半数的粮草，可一来因着和谈在即，再者，人也基本都派出去找蔺怀年下落了，是以这时后营便疏于防范，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等大火彻底吞没后营，浓烟顺着东风直接跨过正片后营，蛮子们才发觉不对，匆匆赶去，也已是于事无补，粮草早已被吞掉九成，几乎再没剩余。
而在蛮子们手忙脚乱扑火时，蔺怀年正拉着长欢从另一处悄悄逃离，长欢早就对守军的站位烂熟于心，此时只要按部就班跟着他预先画好的路线撤退，便可赶在蛮子们救火完毕前，从后营旁边的一条小路离开。
“长欢，谢谢你。”
看着火光渐渐离得远了，蔺怀年提的心也放了下来，握了握长欢的手，由衷地道谢，却不想她还是高兴地太早，就在他们即将踏上小路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站住！快来人！那娘们还有质子要逃走！”
一个蛮子刚巧在路口偷懒耍滑，正好撞见他们，顿时下意识高声呼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