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火
屠钦钦白了阿梁一眼，手里一用劲，纸团瞬间就碎成粉末，紧接着屠钦钦咬牙切齿地走过去，一把揪住阿梁衣襟，就把人往屋里带。
“你那狗爬一样的字，还怕有人认出来？赶紧给我过来，给我做几个应应急！”
“喂喂喂，屠钦钦，你怎么这样粗鲁……鹤鹤，救我……”
阿梁被屠钦钦一把推进屋里，嚎了半天没人理他，只得乖乖干活，而这事柳鹤帮不上忙，就被屠钦钦派了出去，盯着外城动静。
不多一会儿，阿梁这里就完工了，而柳鹤和花令使也一起匆忙赶了过来，果然如副将所料，因着天色渐晚，蛮子没有直接动正部，而是派了贱奴营的士兵前来骚扰。
而这些先锋兵也和屠钦钦想得一样，先是兵分三路，故意把主力都调往东西两城入口，中城只留了小队人马佯装进攻，但屠钦钦早就将兵力分去了东西城，是以蛮子一顿强攻下来，分毫没有任何进展，倒是自身死伤无数。
按理来说，那些贱奴营的士兵，也是相当有战斗力的，原因无它，这些贱奴是来自各地战事中被俘的士兵，在北地受尽折磨，蛮王只给他们一条活路，那便是在战场上充当先锋，打胜仗了，还活下来了，就可重获自由。
所以这些士兵比起一般的蛮子还要更加凶猛几分，也丝毫没有家国概念，便是对上了故国军队，也照杀不误，便是称为屠夫都不为过。
可如今在这里，他们对上的是由墨云骑、靖北军和镇南司组成的军队，不论哪一支挑出来，都是以一敌十的战斗力，便是他们这种空有悍勇的死士，也绝无胜算。
更何况，屠钦钦事先猜中了他们调派策略，这些贱奴营士兵便注定是有来无回。
“如何？”
内城墙头，屠钦钦问副将，一路上，大致情况花令使都已经和她禀报过了，眼下东西两头的贱奴营士兵都被撤回，转而与中城剩余的士兵汇合，开始全力推正门。
“张大人。”
田参将也跟着回了中城，他虽得了令要听命于屠钦钦，可却始终提着一颗心，虽然眼下屠钦钦侥幸押中了对方路数，可他仍然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问。
“张大人，若敌军并未依你猜测，分兵去东西两城，此处又当如何啊？！”
“田参将。”
屠钦钦直视田参将，眼神并未有半点瑟缩之意，她心中众人此刻都削尖耳朵正在等着她的回答，若她答不上来，恐怕接下来的号令，便没法这般顺畅了。
但，她岂是毫无准备之人——
“远射队，撤回内城。”
屠钦钦没有着急答话，而是扭头对着副将下令，副将略一拱手，即刻差了人将队伍调回来，霎时间整个中城外墙边再无人可守。
“张大人！”
田参将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想要再度进言，却是被屠钦钦扬手打断，只听屠钦钦继续下令道。
“去，把城门打开。”
立刻便有两名镇南司令使飞身下去，一左一右，仗着手里奇怪的工具，一把就把平常需要五人齐推的城门，给缓缓打开了一道缝。
哗，两个令使在城门开启的瞬间，又足下轻点，急速飞回城上，这一来一回，顿时惊呆众人。
“镇南司中，果然人才辈出，这，可是廊州‘鬼斧门’独家技艺？”
田参将忍不住出声问道，屠钦钦笑而不语，但面上神色已然给出肯定答复。
这时，门外蛮子的贱奴士兵也发现了城门的蹊跷，前头的还未来得及仔细查探，就被后头迫不及待冲进城里的一把推开，刹那间，上百名贱奴士兵纷纷叫喊着冲了进来。
“落。”
屠钦钦又是一句轻飘飘的指令吐出来，田参将眉头皱起，以为屠钦钦一番折腾，只不过是要来个“关门打狗”，但见识了镇南司本事之后，他也是多了几分期待，便没多嘴，只静静看着，内心也多了几分期待。
果然，事情远没有田参将以为的那般简单。
只见屠钦钦话音刚落，就有数根通体油亮的箭矢从两边射来，那箭矢划过不可思议的弧度，竟然直接从内城，绕过高墙，准确地落到了贱奴士兵所在的空庭之中。
而空庭地上……
田参将可没忘记那里有什么！
是只洒了一圈就被屠钦钦叫停的硫磺！
轰——
顿时，空庭上猛地窜起冲天火光，而更可怕的是，着火的不光只有地上洒了硫磺的干草，还有贱奴士兵的衣裳。
“这……？”
田参将看得眼睛瞪大，不解地望向屠钦钦。
“他们身上也都是桐油，所有中城的远射用的箭镞上，都抹了桐油，之前之所以只射不中，便是这个缘由，为的就是让他们身上都擦到桐油。”
“这是为何？”
田参将仍是不解，那箭上是桐油，他看得出来，甚至把桐油擦到人身上，更易起火，他也想得明白，可为什么要这样折腾，直接把人射死在城外，不是更干脆利落，何必还要开城门、关城门，放火烧……
突然，田参将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震惊地转向屠钦钦，张嘴空抖了几下，却是没说出话来。
屠钦钦看到他这个样子，知道他已然明了，于是便背过身去，直勾勾看着底下，面上没有丝毫怜悯，那睥睨之姿，任谁此刻见了，怕都只会以为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杀神！
“如果死得太轻易，蛮王只会觉得如同丢了副甲胄，死了两只畜生，但若他们像个真正的士兵一样，被屠，被直接摆到蛮王面前，他还会觉得无所谓？真正的痛楚，是一定要像钉子一样钉进心里，像火一样烧到身上，才会知道痛的。”
“而且，当初他是如何阻挠靖北军前去姚城支援，害我外祖战死姚城战场，害墨云骑几万将士被焚烧，尸骨无存，桩桩件件，我都记在心里，现在不过是收点利息罢了。”
屠钦钦说出这番话时，眼里没有半分动容，那其中冷意便是田参将看了也不由觉得浑身冰寒，而一旁的墨云骑，却是个个双目赤红，心中激愤难当，恨不得立即下去亲手宰了那些北陈蛮子，给死去的墨云骑将士报仇。
田参将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不由又是怔愣住——这屠钦钦，真是不简单，除了她自己说的那些缘由，怕是还有激起墨云骑悲愤之情的用意。
这等连自己外祖殒没之事，都可拿来当由头的女子，是真真冷血异常，怕不是一般的厉害啊！
这头田参将短短几息间，心中已然是惊涛骇浪，面上却只是淡淡，只是看向屠钦钦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和疏离。
可屠钦钦却是毫不在意他的想法，只是看着底下被烈火烹熟，滚作一团团焦炭的蛮子士兵，又冷冷加了一句——
“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