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不过尔尔
这一通忙活下来，便到了第二日清晨。
姚城外五肯山的谷里，青雾缭绕，屠钦钦立在营帐后的尖石上眺望远方，只见山巅的云色似镶了圈金黄，和天边霞色连成一片，竟是从未有过的澄澈。
“屠小姐。”
琥珀寻了过来，微微欠身行礼，眼下一片青黑。
屠钦钦顿了顿，本想再和她重申一次，以后不要再对自己这样毕恭毕敬了，却是又明白琥珀这样做的原因——上次烧掉照片不辞而别，琥珀心里始终存了别扭，怕是一时半会儿解不开。
想到这里，屠钦钦便也没再吭声，只淡淡道了句“辛苦了”便想叫上她一起，回去歇一歇，却不想琥珀急忙叫住了她。
“屠小姐，那边营里闹起来了，你要不去看看？”
“闹起来了？这不是刚解了蛊，还有力气闹？他们闹什么。”
屠钦钦不解，一脸疑惑地望向远处，似确实依稀有喧哗声传来。
“将士们都说要去找南宗算账，因为有些士兵被控制地晚些，还未来得及喝下控蛊人的血，只是被关在了一处，是以对此事了解地一清二楚，这会儿一说出来，那些不知缘由的也都听了进去，纷纷闹起来了。”
屠钦钦眼眸微眯，此事虽是南宗人所为，但唯一涉事的，便只有那个黄腰带男人，而且已经被她弄死了，再多的，想要牵到其他人身上，怕是难。
便是墨云骑直接打上门，也没个合理的说辞，南宗哪里是那么好惹的。
更何况……南宗情况复杂，可不光有心怀鬼胎的始作俑者戚家，戚王吴柳，还有另外三家也都牵扯在内，哪里能以一句“南宗干的”就找去算账？
别说墨云骑现在等同一盘散沙，说句“散兵游勇”都不为过，即便是当初外祖张老将军还在的时候，不也得对南宗四门客客气气的……
“是谁在闹事。”
屠钦钦跟着琥珀刚到墨云骑齐聚的空地上，便看到一群士兵团团围着王律和她手下，虽未动手却是面露凶相，四周还聚集着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叫好的，嘴里不停吆喝着，似是群情激奋要将王律等人活剐了的气势。
听屠钦钦的声音，不少人认出来正是昨天亲手斩了那控蛊人的镇南司指挥使，张大人。
纵然大周历来兵将和锦衣卫不对付，但被人救了总是事实，墨云骑士兵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纷纷单膝跪地，冲着屠钦钦抱拳郑重行了一礼。
“张大人，我等谢大人救命之恩。”
领头的副将孔武有力，率先开口，虽是说着感谢的话，面上却仍是不卑不亢。
“谢大人救命之恩。”
其余将士听闻连忙跟上，也大声对屠钦钦拜谢。
“那你们可知真正救了你们的人是谁？”
屠钦钦一眼便瞧出人群里有几个人目光闪躲，似并不甘愿众将士如此作为，故意朗声问着，边不动声色地朝那几个人走近。
“不是张大人吗？”
副将疑惑地开口，却见屠钦钦走到几人身边，突然指着那几人说道。
“是他们传出南宗对你们下蛊的，是么？”
“是……又如何？”
副将仍是不解，面上也渐渐没了之前的耐心，觉得屠钦钦像是在耍弄他们，眼里不由带了一丝不悦。
“真正救了你们的人，是她——王家家主，王律。是她带来了至关重要的诱出蛊虫的药香，才能真正克制你们体内的蛊毒，没有她，纵使能把你们救出来，也起码会损失过半兄弟。”
屠钦钦走到王律身边淡淡说道，眼神却一刻没离开那几人，见他们听到她的话面上止不住露出慌张之色，心道果然是这几人在搞鬼，是戚家人的内应都说不定。
但显然墨云骑早就接受了南宗害他们的说辞，此时听说竟是南宗王家的家主亲自救了他们，一时难以接受，瞬间人群里就爆发出喧哗吵闹之声，方才已经平息的嘈杂再次涌来。
“张大人，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我们那几位兄弟清清楚楚看得是南宗的人搞的鬼，你现在却说是他们自己解了蛊，怕不是糊弄我们墨云骑的兄弟！”
“是啊！”
“就是！自己下蛊，又跑来解蛊，安的什么心？！”
人群里不断有人高喊着，处处都是对王律等人的敌意，屠钦钦瞥了一眼，又锁定了几人，令使们这几天下来早和她有了默契，此时见了她目光凝视之处，便立刻会意，悄无声息地分头跟住了那些有问题的人。
“副将不能动动脑子？南宗里是什么情况，你跟在张老将军身边多年，难道不知？这事便是戚家做的，又如何能同王家扯上关系，你要贸然带弟兄们与整个南宗为敌，那才是真的不管大家死活的鲁莽之举！”
那副将虽粗犷性急，却也并非真是头脑简单之人，之前只是被人撺掇着气昏了头，此时一听屠钦钦毫不留情面的呵斥，虽是面上不好看，心里却是知晓她说得或许不错。
可正当副将面色缓和了几分的时候，突然，一阵高呼声自人群外传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士兵，竟大喊一声“张老将军便是被南宗害死的！给老将军报仇！”
一时间，刚刚平复了心绪的士兵们，瞬间便再次激动起来。
很多人就是这样，一旦心里有某个结，便想有个开关一般，但凡被人提起，便会瞬间陷进去。
而当兵的尤其重义，老张将军的死，就是他们心里过不去的坎，此时再被人提及，进而联想到那时南宗人使得绊子，一时间整片场里所有人都红了眼眶，看向王律的眼神也不由变得愤怒至极。
“给将军报仇！”
“给将军报仇！”
看这情形对自己有利，先前那被屠钦钦指出，但并未戳穿身份的几人，立刻也来了劲头，一下从人后站出来，跟着加入到呐喊中，不断煽动所有人的情绪。
“给我按了！”
屠钦钦不由大为光火，直接两步跨进圈内，大喝一声，得令的瞬间，四周早已准备多时的令使，齐齐出手，直接将那几人按倒在地，三两下捆了便拖上了副将所在的台子一角。
“张大人，你什么意思！”
副将见状一声暴喝，瞬间涨红了脸，直接拉过一旁加上的两把虎头斧，摆开架势就冲着屠钦钦怒声质问，似是一言不合便要上前砍她两斧头。
屠钦钦却是足下轻点闪身上了台子，就立在副将面前不足丈远。
“田副将！”
突然，不远处有人急急喊了声，副将下意识回头，却没料到竟是那帮细作声东击西的把戏，就在副将回头的瞬间，另一个被令使捆了的细作，从口中吐出一枚极细的银针，直直朝着副将而去！
哗，屠钦钦想也没想，拔刀便是一击，这一刀的力道十分巧妙，银针改变方向，径直回头扎入了那细作的喉间，细作顿时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再没了动静。
“张大人！你胆敢杀我墨云骑！“
副将后知后觉，再次回过神来时，便是看到屠钦钦杀掉了其中一个被捆了的手下，一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余一腔怒火，当下再也忍不了，怒吼一声提了两把虎头巨斧就朝屠钦钦冲了过去。
“臭娘们！给老子弟兄偿命！”
“田副将……”
屠钦钦还想解释银针之事，却不想那虎目赤红的副将当真是有两把刷子的，屠钦钦话还未出口，那斧头便已经虎虎生风，掠到屠钦钦眼睫之前！
铛！
屠钦钦急急抬手，堪堪挡住斧头猛击，刹那间，断山刀锋处迸出一连串火光，屠钦钦虎口一震，差点握不住刀，整个人都被推了出去，只余半步，便要被打出台子。
“哼，镇南司指挥使，张大人。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