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花宴心思
要是按以往的情形，这屠松青向来就重情义，这会儿要说真的顶风作案，包庇了什么柳家人，倒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但……
屠钦钦皱了皱眉，仔细想这事，仍旧觉得颇有疑点——屠松青如今一步步掌了屠家，平日里最是在意守成，绝不可能为了柳家冒这样大的风险。
可这个档口，他为什么会从柳家把人带出来呢？
突然，屠钦钦想到一个可能……
“是柳氏。”
屠钦钦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越想越肯定自己猜测。
之前许锦墨听说柳家触了圣怒，为了搭上柳太妃和皇后，不惜指使夏莺去庄子上暗害柳氏，最后这事却是不了了之，夏莺不知怎么成了庄子上的管事娘子，而柳氏也不见了踪影。
现在想来，应该是屠松青出手，把柳氏给接走，安顿在其它地方了。
而这盛京里，若说哪里最安全，最适合柳氏养着，那便定然是柳府里了，毕竟那儿是柳氏娘家，而且谁也不会认为柳家真的会顷刻间倒台，柳氏在那里，屠松青也总能安心一些。
“啊？你们府上那个柳姨娘啊？”
蔺怀年差点没反应过来，只因为这几个月来，柳氏在屠府甚至整个盛京里，几乎都悄声匿迹了，大家都快忘记这号人物了，突然被屠钦钦提起，才想到柳氏还活着。
“那另一个呢？我当时可看到两个人呢。”
蔺怀年最是搞不懂世家大族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只一味想着别连累到屠钦钦，才特意赶来一趟，屠钦钦自然知道她心意，也是心里一暖，给她又添了些杨梅汁，才慢条斯理开口。
“另外一个，我没想错的话，应该是屠崇敬。”
“那不是你们府里另外一个姨娘生的庶子么，怎么也搅和到一块儿去了，我记得柳氏儿子叫屠高志吧？”
“屠崇敬不是姨娘生的，是一个外室的儿子，从小养在柳氏跟前，后来郡主进府，柳氏几个子女都养到了郡主名下，偏生只剩了个不是亲生的，倒还挂在她名下。”
屠钦钦顿了顿，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冷意。
“屠崇敬是府里所有子女里，心思最狠毒的一个，他无利不起早，又阴狠毒辣，这个时候还服侍在柳氏身边，一定是别有用心。
“那你那个二哥也太蠢了吧，还去救什么啊，还不如让他们母子跟柳家大院儿死一块得了。”
蔺怀年之所以能和屠钦钦搅和到一起，属实是臭味相投，看着娇娇悄悄的小姑娘，却是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说起那些个手起刀落的事来，面上竟是没有半点惋惜犹豫之色，真正是一路人。
此时，两人都是想一块去了，只暗骂屠松青拎不清，一个只会拖累他和屠府的柳氏，一个宛如毒蛇般潜伏在身边，还不知道有什么阴谋诡计的庶弟，哪个都不是省油灯，不如不救。
“算了，管他呢，他要真的到时被那两人连累了，闹出大事来，只要不连累到我，我就当看不见，要是惹着我了，我就一并全收拾了去。”
屠钦钦满不在乎地答道，却不知道也就是这么一次轻视，之后却是差点酿成大祸。
蔺怀年看她面色，知道她也不愿多提，便又从怀里掏出两张帖子来，也不知道打什么主意，甚至还难得地过来搂着她手臂，撒起娇来。
“你正常点，咋啦？”
“过两天有个宫宴，好像是为了过些天柳太妃六十大寿，准备的一次花宴，我爹说了，柳太妃点名要见我，可我最不懂宫里那些阴阳怪气、话里话外的了，你陪陪我呗？帖子我都已经要来了。”
屠钦钦接过那帖子，心里却打起鼓来。
这种花宴，原主的回忆里是有一些印象的，蔺怀年从小在边疆长大，自是不清楚，但她却晓得是什么。
所谓花宴，不过就是各种大型庆典前，一众贵女陪着挑衣样首饰那些，或者写写帖子，准备两首庆典上助兴的诗词之类，总的来说就是个雅致又挑亲疏关系的事，怎么看都跟蔺怀年不搭边。
那这帖子……下到蔺怀年手里，可不就有问题，所以——这花宴，当是冲自己来的了，屠钦钦不禁冷笑，这柳太妃倒是有意思，兜这么大圈子，要见自己一面，也不知道图什么。
再看旁边捧着汤碗，提溜提溜大口喝着杨梅汁的蔺怀年，屠钦钦勾了勾嘴角，眼里倒是柔和了几分，没和她多讲这里头弯弯绕绕，到时花宴那么多好吃的，就让她痛痛快快去吃吧。
别的，就自己去解决吧。
转头就到了花宴那日。
果不其然，屠钦钦和蔺怀年到的时候，就看到一众女眷，以及宫里那些闲出屁的娘娘们，正围着柳太妃，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讨巧话，别提多热络。
而那些在柳太妃面前不得眼的，也都散在万福殿各处，埋头侍弄花草，或跟着掌事姑姑，帮忙挑着庆典那日的一应物件，不时有心思活泛的，还大着胆子捧了缎子去柳太妃跟前比划，把老太太逗得满面红光，心花怒放。
反倒是屠钦钦二人走进殿里的时候。众人那其乐融融的气氛才瞬间淡了下来，在的都是机灵的，没人上前招呼，只偷眼瞧向柳太妃，只等她老人家先开口。
屠钦钦原本还不晓得柳太妃大费周折骗她进宫是图什么，但今早出门前，却是听贺铮那头递了消息过来，说姚城那边，之前失踪的墨云骑奎部找着了，屠钦钦当下便想通了柳太妃的目的——
原是看上她手里的兵权了。
墨云骑本就分奎、巽两部。
巽部就是之前她在姚城时见过的那批守城军，他们大多是从民间招募来入的营，再经了张老将军父子训练，整编而成的常规军。
但奎部则不同，可以说等同张家府兵或家将，是世代跟着张家的真正的嫡系，虽人数不多，却是世代传承，不论战斗力还是忠诚度，都不是巽部，甚至任何军队可比拟的。
这也源于墨云骑初建时，那位伟大的周武帝对张家的承诺——
周武帝不顾其他臣子的死谏，力排众议让张家享有这等殊荣，允他们世代掌私兵，却是不想，张家世代忠良，没被帝王猜忌，没子嗣不昌，却是倒在了最熟悉的战场上，家门断绝。
如今，姚城突然传来墨云骑奎部现身的消息，这一下便让屠钦钦身价倍涨，张家已无后，只要那半块墨云符真的在屠钦钦手里，那她便是墨云骑唯一的主子。
柳太妃此时绕着弯子召她进宫，还遮遮掩掩不让人发现，定是冲着这一层来的。
“拜见太妃娘娘。”
两人盈盈下拜，柳太妃倒也没表现地太熟络，等两人礼都做全，才让海嬷嬷将两人扶起来，赐了座，但座位却是好笑，一个在下头全是吃食的桌前，另一个却是在自己身侧。
“蔺小姐，跟我来吧。”
海嬷嬷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领着蔺怀年过去，蔺怀年担忧地望着屠钦钦，见她暗暗点了点头，才换上副笑脸，一脸兴奋地随着海嬷嬷去了，没一会儿工夫，便把那些个御厨房里新出的点心都尝了个遍。
而另一头屠钦钦依言到柳太妃跟前坐下，却是不主动开口，旁边一众贵女都盯着她一举一动，眼神里全是打量，似是也都有各自渠道猜到了柳太妃召她来花宴的目的，不少贵女眼里都流出了不甘。
——毕竟，谁不想当太子妃呢？
“钦钦，你小时候，可是常跟着谢家的女夫子进宫呢，如今倒是来得少了。”
“钦钦知错。”
“你看你，本宫也没怪你。”
“是。”
“还记得那时，你总跟在璋儿身后，一口一个‘璋儿哥哥’，有几次，你们玩‘迎新妇’的游戏，还被本宫撞见了呢！”
不管柳太妃表现得多熟络，屠钦钦都只低眉顺眼地敷衍作答，看在周围贵女眼里更是觉得她不知礼数，却只有柳太妃知道，自己这番假模假样地亲热劲，屠钦钦是半点没吃，不由也脸上冷了几分。
正当柳太妃犹豫着，打算掏出太子贺璋的一块私玉，想着以什么法子赐给屠钦钦的时候，突然一道身影快步进了殿里来。
“太妃娘娘。”
来的竟是三公主贺铭，她恭恭敬敬朝着柳太妃行了一礼，面上看着淡定自若，屠钦钦却敏锐地发现她胸口起伏，似是赶得急，有些喘不过气来。
“谢谢。”
三公主紧挨着屠钦钦坐下，屠钦钦立刻歪过头去低声说了声谢。
这三公主向来不爱热闹，今天不请自来，又赶在柳太妃打自己主意的时候出现，定然就是来维护她的，就冲这点心意，她也是万分感激了。
却不想，三公主不急与屠钦钦寒暄，反而声音刻意拔高了几分，环视一周，又转回来，一眨不眨盯着屠钦钦，缓缓开口。
“屠钦钦，我方才听说，墨云骑反了。你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