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直接处理掉吧
鹤柳抽条,万花齐放。
日子到了五月,盛京里便愈发热闹起来,“草通节”、“酒花诗会”、“纸鸢归”,大大小小的节日集会接踵而至。
可这档口,却有一家遇了些不大不小的变故,满府俱是愁云惨淡——
不知怎的,几月前姚城战场上的事,又被人重新提起,得了陛下钦点翻查,竟一路捅到了锦衣卫镇南司中,短短几日,便查到了原户部郎中柳粟头上。
虽说这柳大人早在姚城之战后便不见了踪影,但是非功过有时便是人没了,也一样能被拎出来说,更何况——
镇南司手上,不知哪里得来,竟是有封颇为详细的认罪书,清清楚楚写着柳粟是如何受人指使,在运往姚城的粮草中做了手脚,又是如何从战场上先一步逃走,最后又是如何伏诛的。
起先柳家还死活不肯认下这罪名,说是柳粟早已死在姚城战场,万无可能再留下此认罪书,一切皆是有心之人构陷。
却不想,紧接着镇南司便将认罪书公之于众,柳家人这才知晓,那认罪书上竟然还按着血手印,而且,当初镇南司收到放书信的盒子时,里头还一并附了一只断掌。
那断章用蜜蜡仔仔细细封着,是以并未有明显腐败痕迹,那手背上的刺青,以及指尖的血印,不论哪个拎出来,都是实打实的罪证——那认罪书上的血手印,确是柳粟的无误,半点掺不得假!
这么一来,柳家倒真是慌了起来,开始频繁走动,上下疏通关系。
可这里是盛京,向来是最会见风使舵,多的是捧高踩低的人——
往日里,柳家因着后宫里有柳太妃和柳皇后,前朝又有官拜吏部尚书的柳大人,和一众入了仕的子侄照应,从来都是风光无两。
可如今,短短两三日功夫,整个盛京里各世家大族便纷纷与之划清界限,一时间柳府门庭冷落,一副颓败之象。
“照理说,这不过就是个寻常的贪墨之事罢了,怎的会搞得如此严重?”
菡雅苑里,许锦墨让夏莺打着扇子,吃着南地来的瓜果,边不解地问道,她虽只是个闺阁女子,但柳家那事闹得大了,她也是知道的。
一旁柔延郡主却是斜睨了她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平日里叫你常去宫中陪柳太妃说说话,跟各宫娘娘、公主打好关系,你偏生不听,成日就知道跟许家那没出息的丫头厮混在一起!瞧瞧你如今这眼界!”
“许遥玉又怎么惹到你啦?还说我,现在谁人不知你嫁进屠府,连几个妾室都镇不住,谁还瞧得上与我玩到一处去?”
“你……怎么,还是我的不是了?”
许锦墨在自己母亲面前,无需假模假样装柔顺,一张嘴便阴损得很,直把柔延郡主给气得不轻,“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你别说我了,那柳家咋回事呀,给女儿说说?怎么丁点大的事,能闹得满城皆知,会不会影响到咱们?”
“如今屠府和柳府也算不得多亲近,应当无事……不过,这次事情闹那么大,肯定是那位默许的,否则此事涉及军中,定然不会由着在外头散播,真想禁的话,连宫门都出不来。"
柔延郡主说着,手指微微往上指了指。
“这么说陛下真的要动柳家?!”
许锦墨却是突然从软榻上起来,两眼放光,一把打掉面前的扇子,不耐地冲夏莺挥挥手,让她退下。
“那对宫里的两位,会有影响么?”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柔延郡主一愣,又继续说道。
“影响自然会有,但历来前朝后宫的关系不是那般简单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连根拔了,更何况柳家背后还有南宗,便是看在他们的面上,陛下也断不会迁怒宫里的两位。”
“那不正是好时机么!”
许锦墨兴奋地从软榻上跃下来,匆忙走到妆台前,就直接开始打扮起来。
“你这是作何?”
柔延郡主不解,却看许锦墨满脸喜色,比划着手里的两样珠钗头面,似是不知挑哪个好。
“娘,你还说我眼界窄,你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正是好机会!”
许锦墨终于挑了个满意的,自顾自往头上戴去。
“往日你总被人诟病,空有郡主名头,没半点真底子,连屠大人也因此看轻你,可如今柳家眼见着要落败,那宫里的两位,日后还有谁能依仗?可不就只剩咱们家还算是沾亲带故?”
柔延郡主一听,眼睛也亮了几分,急忙走到许锦墨身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许锦墨见状,面上也不由浮现出得意之色——
屠仲之娶了柔延郡主,很快发现她只不过空有个高贵身份,却是半点不能帮衬他仕途,早就对他们娘俩冷眼相待了,这时候,若抓住这个机会,以后还怕没有翻身之日么。
想着倘若傍上宫里两位,自己以后身份也水涨船高,许锦墨嘴角便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早前柔延郡主嫁进来,让柳氏的那几个子女认了郡主为母,养到郡主名下,如今倒是刚巧可以把这层关系用上了,只是,那碍事的柳氏还活着,总归是个挡路的。
“来人。”
想到这,许锦墨眸子里闪过一抹狠色,叫了夏莺进来。
这夏莺原本是屠莞儿身边大丫鬟,最初柔延郡主进府时,为了敲打柳氏,便把屠莞儿身边大丫鬟春萍给发卖了,还把夏莺硬要了过去,放在身边日日打骂,直把人调教地服服帖帖后,才送给了许锦墨。
“小姐。”
夏莺早是习惯了这母女俩的喜怒无常,这会子刚出去没一会儿又被叫进来,也不知究竟有何事,瑟缩着不敢上前。
许锦墨这会儿心情好,破天荒地没动手,只狠狠剜了她一眼,便让她附耳过去,嘱咐了一番。
夏莺听了吓得连忙跪到地上,一个劲求饶。
“我又不是要你的命,看把你吓的!”
许锦墨白了她一眼,似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事一般。
“你不是一直想出府去么,把这事办妥了,我便放你归家,如何?”
真的?
夏莺的眼睛一下亮起来,猛地抬头看向许锦墨,却是从对方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可她不过是个丫鬟,由不得她信不信,只得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和怀疑,怯怯称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帷帘后面,一个洒扫的绿衣丫鬟手里顿了顿,悄悄退了出去。
不消盏茶的工夫,消息便递进了二少爷院里,一个内院伺候的小厮听后只让绿衣丫鬟先回去,自己则进了里屋,将听到的事一五一十禀报给屠松青。
“她真这么说?”
屠松青放下手里书卷,皱起眉头。
这柔延郡主母女如今是越来越不安分了,柳家这才刚失势,他们就把主意打到宫里那两位头上,巴巴地去攀关系,而且竟然……还想把柳氏除掉!
咣当,屠松青搁下茶盏的声音略有些大,底下跪着的小厮大气不敢出,屠松青看了身边伴读的小福一眼,小福立刻心领神会,走到小厮面前,柔声问道。
“你做得很好,那丫鬟叫什么名字?”
“叫……叫阿碧。”
小厮激动地结巴,他早听说二少爷心地好,只要忠心为他办事,便少不得好处。
他如今也二十好几了,平日里也没啥盼头的,就想着能早日把相好的阿碧娶了,如今听这样问,便知道有戏,赶忙连连磕头。
挥退小厮,屠松青面上也冷了几分。
“刚小丫鬟说,那边派了谁去?”
“回主子,是夏莺,原先三小姐身边伺候的。”
“把她带过来……不用了,让刘管事派个人过去看着,若她没动手,便把对牌给她,许她做外庄管事娘子。”
屠松青眼眸微眯,止了话头,缓缓合上茶盏,从一旁抽屉里拿出一副对牌,递给小福。
屠钦钦说得对,这个家里,柳氏和她的子女们,只有他一个依仗,他若不能站直坐稳了,那兄弟姊妹和姨娘就都没活路,他不可再心慈手软。
“如果她有意动手,便直接处理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