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南巴人营地的烧火女
一个时辰后,宫中旨意就到了屠府。
“屠府三小姐屠莞儿,性敏嘉从,温淑恭良……赐二皇子为正妃,三日后入府。”
屠仲之从一个不知名的小太监手里接过圣旨,瞧着上面寥寥几行字,不知该是悲是喜。
喜的是屠家竟然真的出了个皇子妃,悲的却是,这从圣旨内容到传旨太监,皆是潦草至极,甚至连日子都如此这般仓促,也不知宫里这一夜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嘁,也不知道皇伯伯看上她什么,竟然免了她的死罪,还赐婚给二皇子,怕不是二皇子不行了,要她去冲喜吧!”
许锦墨还未等小太监走远,便迫不及待从地上起来,忿忿嘀咕道。
“休得胡言!”
屠仲之眼眉一竖,厉声呵斥,吓得许锦墨直往柔延郡主后头缩去。
“你吼她作甚!我看锦墨说得未必有错,你可别高兴得太早,这皇家的事,哪有简单的,别到时真如锦墨所说,白高兴一场,让人笑话!”
“你……”
屠仲之气结,柔延郡主却是因着他纳妾之事,还没气消,并不多留,直接拉起许锦墨就转身回了自己院子,徒留下屠仲之一个人拎着张圣旨,站在府门口半天都没顺过气来。
“父亲。”
此时屠松青从府外进来,老远看到屠仲之和柔延郡主又闹了不愉快,特地停了片刻才现身,这会儿见人走远,才赶紧出来宽慰屠仲之几句。
“你看这……哎,圣心难测啊。”
屠仲之最近对这庶长子是越发器重了,此前还怀疑他别有用心,不过是冲着那少主之位去的,可近日每每同他商议府中之事,却总甚合心意,倒是真有了几分提他的心思。
“父亲,锦墨妹妹话虽然难听了些,却也有几分道理,不若父亲先去打听一番,再做定论,别的尚且都是小事,圣上的心意却是务必要拿准才是。”
“嗯,你说得对,总归婚事是皇子府拿主意该如何办,咱们也没什么要准备的,为父这就去司礼监探探口风。”
屠仲之显然是听进去了,眯着眼睛思量片刻,便缓缓点了点头,稍稍准备了下便直接出府去了。
却是没看到等他走后,屠松青也立即招了人来,耳语一番,将消息递进了棠枫院里。
扑啦——
一只夹杂着几根灰羽的信鸽,从棠枫院里头飞出,朝着南边急急而去。
“啊,啊——啊啊。”
南巴人营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哑巴厨娘。
那娘们生得瘦弱,还一脸雀斑,总弓着背,却是力气大得惊人,寻常两个人扛的柴火,她一把就能扛起来,正是看中她这点,掌勺的才把她从外头带了进来,顶替不知道怎么不见了人的帮工伊通。
“啊,啊啊……”
哑巴厨娘比划着,指指手里的两把斧头,又指指营地另一边,掌勺的看出来她是想过去磨斧头,但磨刀的场地,挨着“那个地方”,算是营中禁地,让一个外人过去……
可这么个哑巴应该也不碍事吧,若不让她去,回头还得自己亲自去磨,累人得很呐。
掌勺的略一思量,便迟疑着点了点头,让她快去快回,哑巴厨娘心里暗喜,立刻扭头就走。
“诶,等下!”
突然,掌勺的又出声把人叫住。
“记住,到那边磨了斧头便回来,千万别乱看乱走,否则没命了,我可不会给你收尸,听到没!”
哑巴厨娘连连点头,弓着腰快步离去,转身时,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屠钦钦装成这副样子混进来,已经整整两天,却是一直只能围着烧火房转悠,早已急得满心焦灼——
姚城里的情况一日坏过一日,断不能再拖了,是以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去营地其它地方探一探,尽快打听清楚那“咬人症”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啊,啊啊啊。”
屠钦钦拎着斧头,一路靠着比划,竟是混过好几处关口,到了僻静处,趁左右无人,立刻蹑手蹑脚拐进了西边一个被栅栏围着的院落中。
这个院落是她观察许久的,此处和其它地方不同,是营地里唯一一个不论白天黑夜,都用栅栏和围布团团盖住的地方,平日里也从不见有人进出,更没有往里面端过吃食。
可怪就怪在,前天夜里,她明明看到过里面曾亮起灯火,映出密密麻麻的人影,少说有三四十个!
可惜那灯火只亮了一瞬,便听到营地里立即传来嘈杂声,似有人发现了灯火,立即吹了号角,那灯火便也随即暗了下去,后来乌泱泱去了一堆巡夜的士兵,也没查出是谁进了那里。
但自此之后,那院落便把守得更为森严。
屠钦钦确定那里一定就是南巴人秘密所在,甚至那不吃不喝的人影,就是和姚城里的“咬人症”是一回事!
“叮——”
突然,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从旁边传来,屠钦钦赶紧躲进暗影中,屏住呼吸,丝毫不敢动弹,这声音她这几天每次送饭路过中帐的时候,都会听到几次,而能在中帐里的,必然是南巴人的大人物!
“大山巴。”
一个女子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
大山巴!
这几天屠钦钦已经从掌勺的口中听说了,此处营地的首领,便是南巴族的大山巴之一,龄启,而这所谓的大山巴,便是族里主事人,相当于寻常说的“大管事”、“大长老”的地位。
屠钦钦立刻竖起耳朵,想听听这什么大山巴,会说点什么,却只听见袍子衣料摩擦的声响,伴随着细微的叮铃声,两人脚步声便远去了。
该死,竟然这样谨慎……
屠钦钦不甘就这样放过机会,心一横,把斧头塞进一旁干草堆里,悄悄跟了上去。
待出了高草丛,屠钦钦才发现,那大山巴竟是个非常年轻的男人,看着大约才二十出头,面上却是异常刻板严肃,说不出的古怪——
就好像……一个二十岁的人,带了副七八十岁老人才有的表情。
屠钦钦提起十二分精神,远远跟在后面,却是没留意到待她离开后,有一个身影缓缓从干草堆后出现,悄无声息地扒过几簇干草,将斧头掩得更好了一些。
大山巴和那美艳女子一路无言,快步走进了那个神秘院落后,环顾一周后确认无人跟着,便在院中坐下。
屠钦钦伏在院外角落,自是听不见他们说话,再看看周围来来回回的巡逻队伍,算了算,倘若自己解决掉一个院外的守备士兵,大约一盏茶后才会被发现,便一咬牙,挑了个最不起眼的,三两下放倒,随意放到一旁,直接从那缺口钻了进去。
“大山巴,这次的蛊,足足能出三十多头,您要还说不够,那恕兰舟也没法子了。”
“哼,三十多头,南宗就这点诚意?”
美艳女子眉目生情,说出的话乍听极为客气,却隐隐带着傲气,而大山巴似乎脾气也并不怎么好,轻哼一声,便怼了回去。
又是南宗……?
屠钦钦却是没怎么留意那两人间的暗潮汹涌,只在听到“南宗”二字时一愣——
上一次和南宗有交集,还是两个月前的雷雨夜,贺铮差点没命那次,那些个追杀他的,便是被他称为“南宗”的一群黄衣人。
此时再细看那美艳女子,果然腰间系着两根黄飘带,与之前见过的黄衣人身着的,是一模一样,看来定然是出自同宗,便是用色也是有讲究的。
“大山巴可是不知这药人的妙用?”
美艳女子被大山巴极不客气地回了一嘴,却是没有生气,只仍是笑盈盈地继续说道。
“何妙用。”
“这药人但凡遇水,便能激发狂性,力气更比以往大上大分,且口中生津,只稍咬到活人皮肉下,见了血,那便连着被咬之人,也会顷刻间变成同样的药人,根本无需再用新蛊。”
这尼玛……
美艳女子一番话,着实把屠钦钦吓了一跳,这是吸血鬼还是丧尸啊,这种东西也是古代能弄得出来的吗?
“谁!”
却不知她这一激动,晃到了身边的布棚,里头两人立刻发现不对,大山巴扬手便是一把碎镖朝着屠钦钦所在之处撒过来。
可屠钦钦反应也相当快,那大山巴还没抬手,她便已经察觉不对,直接一个闪身退回到了进来的地方,落地的瞬间,脚一勾,把刚才被她打晕的守备士兵拉起来,挡在身前。
咻咻咻——
几乎是那士兵“站起来”的瞬间,几枚碎镖就到了,直接扎进士兵喉间,士兵连声都没吭,便砰一声倒地,再没了动静。
屠钦钦头也没回地从一旁小道溜走,急急忙忙回到干草堆里拎起两把斧头就狂奔,一路凭着记忆避开巡查队伍,片刻功夫就回了烧火房,等坐下才发觉自己竟是一身冷汗,魂都掉了半个。
一连喝了两大碗水,屠钦钦仍是后怕不已。从穿越到现在,哪怕面对贺铮时,屠钦钦也从没有过这样心惊的感觉!
一开始偷听,只是远远看到个大概,可等最后那一瞬间,大山巴转头几乎与她对视时,她才第一次看清他的长相,才真正感受到他身上那股阴冷的气场。
——那是来自绝对强者的压迫感,是让人从灵魂深处都会控制不住战栗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