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贺敛中毒
贺铮的身影出现在主厅门口。
穿过一脸惊愕的宾客，贺铮直直走到屠钦钦面前，伸手将她扶起来，蛮不在乎地从她手里拿过册子，环视一周，却是没人敢吱声。
众人皆是惴惴，这靖北王极少回京，偶尔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也都是斩杀敌军数万、迫北陈割城几座，比起军功，恶名倒是更显一些。
呵，场中唯有贺敛不屑于他，却也只敢心里暗恨，一口喝掉杯中酒，掩去眼中厉色，丝毫没留意酒水有何异样。
屠钦钦看似怔愣着被贺铮从地上拉起来，眼睛却一刻没从贺敛身上离开，直到看着他将那杯掺了药的酒水一饮而尽，心里才总算踏实下来，忙不迭转向面前的贺铮，准备开演。
忽然，一丝不同寻常、格外凌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屠钦钦眼眸微缩，瞬间便感知到外院状况，却见贺铮牢牢箍住她胳膊，状似关心地钳制住她，丝毫不让她动弹。
“你什么意思。”
屠钦钦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眼神忍不住在外院方向查探。
贺铮微微蹙眉，似有些诧异屠钦钦可以察觉到外头的动静，急忙一把将人带到场中，扬声对着众人说起册子的来历。
“本王受张老将军所托，教授屠二小姐武艺，这其中一项便是侦查之术。”
众人一听，皆是俯首称是，不论贺铮说的是真是假，话一旦出口了，在场的就都得认，却不想贺铮话还未说完——
“这册子上，记录的便是本王近一月行踪，是为军情机密，方才……可是有谁看过？”
贺铮故意将最后一句慢慢说出口，却是把在场的人都吓出身汗来，纷纷忙不迭下跪，连说自己根本没有细看，有的甚至推脱说从未碰到过册子，不晓得有此物存在。
那可是靖北王的行踪，有几条命敢说看过，更别提出去胡说八道。
屠钦钦并不关心场上之人的反应，她既然敢认，就不怕被指摘，相较之下，今天柳府的古怪才更让她难以心安。
不论是柳府家主等人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还是二皇子莫名指使屠莞儿下药暗害太子，又或是贺铮突然出现，还明摆着在筹谋着什么事……一切都不同寻常，一定是有什么她错过的线索。
那个柳家的户部郎中！
对，当初阿另和琥珀明明都提过，除了琥珀还有另外一个重要证人，出自柳家的户部郎中，柳粟，当初正是他在送往姚城的粮草中做了手脚，如今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二皇子！二皇子你怎么了！快来人啊！”
“快来人！宣府医！二皇子中毒了！”
正当屠钦钦想问贺铮的时候，突然一阵尖叫声传来，屠莞儿和身边一个丫鬟扶着贺敛，一起往后跌去。
贺敛面色惨白，嘴唇发紫，身子还不住抽搐着，脖子上隐隐可见绿紫色纹路，一副身中剧毒的模样。
人群里立刻乱作一团。
“那边，你去那边。”
这时，柳家一直未现身的家主等人，却不知为何，突然从内院方向赶来，满脸慌张，似是在追赶什么人。
当看到二皇子倒地的模样时，都是大吃一惊，看了看外院方向，又看了看二皇子，最终还是一咬牙，放弃了追赶，留在了厅内。
“是柳粟？”
屠钦钦却是丝毫不在意贺敛死活，只全心留意着外院那阵细密的脚步声，直到它趁乱逐渐远去，屠钦钦才再次小声问道，眼眸澄亮。
“嗯。”
贺铮听后一惊，没想到屠钦钦能仅凭一点蛛丝马迹就想到这一层，手上却也没松，只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才不动声色地放开屠钦钦。
“回去说。”
很快府医和随侍的太医便都匆匆赶来，二皇子在臣子家中中毒，可不是小事，更何况看得懂风向的人都知道，二皇子背后有江南王家，若真说起夺嫡胜算，可一点不比太子小。
所以，要是想到这一层，那今天这中毒事件可就非同小可，水深了去了。
无奈现在二皇子仍是昏迷不醒，投毒之事便毫无头绪。
柳家家主，吏部尚书柳隆，一番思索后，便差人先将此事报到镇南司，随后又安排赴宴宾客逐一对了名册后送出府，而今日宴席上所有伺候的下人，则统统圈起来，一步都不给出府，只等镇南司调查过后再做定论。
一番折腾，等将事情都安顿好，已是天色漆黑。
“混账东西！叫你看个人都看不住！”
柳家祠堂后院的密阁里，主事的几人坐在上首，柳隆正指着下面跪着的一人大发雷霆，细看下，竟是之前就闯过大祸的柳隆嫡子——柳杨凯。
原本柳杨凯犯下那样丢人现眼的事，轻的也要被逐出本家，发到庄子上去了却余生的，可到底是柳隆宠大的，更是大房唯一的嫡子，所以柳隆也是想尽办法让他留在盛京里，安排点轻松的差事，先将养着。
却不想这次，头一回给柳杨凯一点要紧事做，让他看住刚接回家的一个极为关键的旁支子侄，却又闯了这样的大祸！
“这怎么能怪我呢，那帮人个个武艺高强，我哪里能看得住！”
“你还敢狡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时干什么去了！”
瞧着底下柳杨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柳隆气得抓起手边茶杯就砸了过去。
这个混账东西，他一早就打听到了，那伙人进去劫走柳粟的时候，柳杨凯正在跟个府里新来的小厮鬼混，压根就不在密阁里！
一旁几人，都是家里说得上话的叔伯，只冷眼看着，没有一个开口劝阻的。
柳粟此人，虽是旁支子侄，但那点子亲缘关系根本就无人在意，他真正重要的，是关乎到姚城战场的机密，若不是跟二皇子有约定，要将人交给他，他们或许早就把柳粟除掉了。
这样关键的证据，万不能留到现在的！
尤其是，贺铮的人似乎已经查到这里了，府外那些暗藏的，十有八九就是他的人。
所以他们才不得不临时和二皇子约定，二皇子负责制造宴会上的混乱，他们则趁机把人运出府去，只是不知道方才出了什么岔子，二皇子竟然自己中了毒，昏迷不醒……
“等老夫去宫里探一探消息再说，都先散了。”
良久，柳隆才开口，幽幽说了句，示意众人回去等消息，可半天都没人动弹，似是都在等他另外一个决定，柳隆无奈，恨恨拍了一下桌子，便冲四周怒吼一声。
“来人！把这孽子给我关祠堂去！不准给吃喝，不准点灯！没老夫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去！”
语毕，立刻有小厮上前，把柳杨凯捂了嘴拖下去，一众叔伯这才相视冷笑，纷纷起身离开，只留柳隆在暗阁里枯坐，半天没缓过气来。
“所以，柳府外面的暗卫都是你的人？”
“你今天去柳府就是为了把柳粟弄出来？”
“他们羞辱我的时候，你听到了是不是？”
“你为了趁乱把柳粟弄出去，故意放任他们毒害太子？”
另一头，马车里，屠钦钦狠狠踹了一脚地上被困成粽子的柳粟，一脸不悦地一句接一句质问贺铮。
贺铮原本只是沉默着，算是全都认下了，但当屠钦钦说到册子和下毒之事时，却又忍不住转头，深深望了她一眼。
良久，才开口为自己辩解。
“他们羞辱你的时候……我确实赶时间，没能及时过去。”
“那你……”
“而下毒的事，你应当看到二皇子中毒的样子了，没看出什么来吗？”
“我应该看出什么来？等等，我记得他脖子上都是绿紫色的纹路……是我和阿另中过的毒！”
“嗯，今天那个药粉，是我让琥珀制的，用的就是你和阿另身上取出来的蛊毒，不过，几乎没什么毒性，只会让人虚弱一段时间而已。”
“那倒是便宜贺敛了……”
“原本你不换酒杯的话，太子也无非就是虚弱一阵，并无性命之忧，还能借机除掉屠莞儿，甚至动到贺敛和柳家……我都安排好了。”
贺铮淡漠却无比耐心地一点点同屠钦钦分析，屠钦钦却是越听面色越难看，自己总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却是一次又一次，比贺铮慢了不止一拍。
贺铮……他究竟是怎样人，为什么每次都能算无遗策。
这样想着屠钦钦眼眸中不禁冷下来，贺铮知道她心中所想，却没有出声宽慰——人总是这样，得在挫败里成长。
聪明的人尤其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