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梅下相见
“贺铮！”
这是那次山崖下偶遇后，屠钦钦第一次重遇贺铮，也是头一回看清楚他的样子。
传说中靖北王贺铮十二岁就离了宫，去往北寒之地的军中历练，在外征伐七年，掌着大周近一半的兵权，杀敌无数，是个冷面无情的活阎王。
可此时，面前这个倚在梅树下的男人，面容俊朗，满目神采，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痞气笑望着她，哪有半点冷面王爷的样子，分明像是哪家玩世不恭的少年郎。
“屠钦钦，你这是要去哪？”
贺铮勾了勾嘴角，又问了一遍。
“凭王爷的手段，想来什么都一清二楚，何必明知故问。”
屠钦钦眼睛微眯，心里莫名有股不安，这个靖北王邪门得很，每次看到他心里都怵得慌。拍落肩头的梅花瓣，屠钦钦利落地起身，抬腿往墙边走去。
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镇南司那边可不等人。
如果拿不到这层身份，屠钦钦想不到她孤身一人在这陌生的世界，还能依仗什么去干那样一件大事——光是看墨云符便可知，其余三件古物，在这世界也定然都不简单。
她一定得入镇南司，给自己捞个好用的身份，和供她自由行走的权力。
“你究竟想做什么，屠钦钦。”
就在擦肩而过时，贺铮突然出声，继而反手拦住屠钦钦去路，面上仍是那抹饱含深意的笑容，却笑意不达眼底，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屠钦钦猛然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危险。
“那天夜里的舞男是你！”
突然，屠钦钦瞪大双眼问道，满脸诧异，贺铮一时羞恼，欺身上前，把屠钦钦逼退几步，抵在了他方才倚着的梅树上。
“屠钦钦，东西你拿着无用。”
“你怎知于我无用？”
“姚城一战，张家墨云骑所剩不过二百余人，你留着墨云符反倒是断了他们生路。”
“既然它已无号令之用，那你们为何又千方百计想要拿到？”
她说的是“你们”，不是“你”，贺铮眼神里闪过一丝凌厉，从屠钦钦回府到现在，不过短短七八日，看来那些人来得，远比他想的要更快。
“靖王爷，麻烦你起身，我赶时间。”
屠钦钦可没工夫陪这人在这打哑谜，反正东西被她藏着，谁也找不到，更没人会在到手前动她，现在她只想赶紧翻过那座该死的墙，去把那铁饭碗给吃上！
“你倒是一点女儿家的羞怯都没有！”
见屠钦钦竟毫不避讳地起身，差一丁点就亲上他的脸，贺铮急忙起身，却一时不稳再次挡到屠钦钦面前。
“你有完没完！”
屠钦钦怒极，以为贺铮仍缠着她不肯放行，直接便拔了他腰间的短刀冲他刺去。
“这是第二次了，屠钦钦。”
没想到贺铮手更快，一把抓住屠钦钦握刀的手，反过来对准了她的额头，堪堪只余一指的距离。
“原来是他……”
屠钦钦猛然想起早上那一闪而过的模糊画面，正与此时情景重叠到一起，原来早上看到的是贺铮，是这把她拔过两次的短刀，而那一瞬间的杀意，也是真的！
——贺铮这人，天生便带了决然的杀意，即便是在这样旖旎的梅园，即便是面对她这样的对手，也从未有过分毫的松懈！
“屠钦钦，看在张老将军的面子上，我最后放过你一次，墨云符，我早晚有一天会拿到手，但你最好别碍我的事，否则……”
“我们所图之事全然不同！”
屠钦钦一瞬间竟也有了几分惧意，辩解的话脱口而出。
“否则，我总有收拾你的办法。”
没想到贺铮突然收了杀意，口中再次变回之前的调侃语气，手中却轻轻一点，刀尖立刻在屠钦钦额头扎处一个血点，轻轻一推，便放开了屠钦钦，足下一点，朝着反方向而去，顷刻没了踪影。
“混蛋！”
屠钦钦看着贺铮离开，方觉额间微痛，手指轻触，竟沾了血滴下来，不由心中暗骂。
这一耽误，日头更盛，屠钦钦急忙收了心思，三两下越过墙头，进了隔壁镇南司的偏院，一路避着人，堪堪在最后一刻前，赶到了后院考试地点。
谁也不会想到，神秘的锦衣卫镇南司竟然会建在盛京城的闹市中，更不会想到与礼德书院仅一墙之隔——这或许就是人世间的可笑之处，天生行杀伐之事的人，与那饱读四书五经的人，有时仅隔了薄薄的一层边界。
屠钦钦利落地递了考凭，取过遮面的铜链戴上，抽出包袱里漆黑的烧火棍，走进后院的比试场地，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出身未知的应考之人，个个目光锐利，身姿紧绷，只一眼便能看出都是武艺不凡之人。
而一墙之隔的礼德书院，此时正隐约传出乐声，也正是在兴头上。
屠钦钦默默算了下时间，多亏了屠莞儿下手，自己拿到了“舞”棋，排在书院所有考核的最后一轮，只要自己能赶在结束前回到书院，就可以同时拿下镇南司和书院的名额。
“丙组。”
谢天谢地，应该来得及，屠钦钦长吁一口气。
镇南司这次考核，比试者共二十八人，分甲乙丙丁四组，并没有复杂的赛制，一局便可定去留——各组第一入司，其余人留名、弃用。
铛——
一声轻响，同样蒙面的镇南司副统领，将一枚银珠抛进一樽鹤形铜壶中，紧接着隔空一掌，鹤壶便被冲到半空中，直直下落！
比试正式开始。
略一抱拳，甲组的七人没有丝毫花样，就直接上手——谁能从鹤壶里拿到银珠，便是胜者。如此简单的规则，加上没有任何手段限制，七人间的比试瞬间就到生死相搏的境地。
头一回，屠钦钦对自己的战斗能力有了一丝担忧，原因无它，刚穿越过来就碰到了贺铮，他尚且重伤未愈，自己几次交手都落了下风，也不知这个世界里是不是都是这种怪物。
不过屠钦钦显然是多虑了，要是她知道贺铮是百年一遇的练武奇才，未及弱冠便几乎难逢敌手，或许心里就不会慌张了。
只是片刻分身，场中甲组便已然分出高下，一名身形魁梧的壮汉从一地哀嚎的失败者中走出，冲着副统领抱了抱拳，随后摊开手，掌心赫然便是那枚银珠。
“甲叁，胜。”
副统领睨了眼壮汉腰间号牌，沉声宣布结果，随后看似随意一挥，那甲叁手里的银珠就直直落回了鹤壶里，再一掌，鹤壶便又回了场中上空。
或许是见识到了甲组的残酷，乙组七人纷纷选择藏招，愣是拖拖拉拉了许久才分出结果，但即便屠钦钦再是不耐，实则乙组也才不过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便也得出了胜负。
胜者是一名身形瘦弱的中年男人，只见他并未着急递交银珠，而是缓步走到乙组其他人面前，微不可察地弹了一下指甲，几乎是同一时刻，众人面色便由乌青恢复如常。
这一番作为，倒是让乙组其他人心服口服，纷纷站起来拱了拱手，便退到了一旁。
“乙肆，胜。”
副统领挥掌将乙肆手里的银珠抛出，屠钦钦一紧手里的烧火棍，跟着跃进了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