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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穷讲究的金贝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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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究”,是一个贵族存在的意义。

    不仅“衣”要讲究,“食”也要讲究,“住”当然也要讲究,“行”更是要讲究。

    作为一个合格的清朝贵族,金贝勒,在穿衣打扮上,就从来没含糊过。

    清朝皇室的衣服,一般都是江南制造局,根据礼部制定的章程《皇朝礼器图》,用来“分尊卑、定等级。”

    符合皇家规制的制作工艺,用料极其地考究,这样做出来的衣服,才不会误事获罪。

    而金贝勒的衣服,也是内务府指定的制造局,逢年过节发下,每一位皇亲国戚的衣服,都有严格的标准,保证贴身、合乎礼仪。

    清末的贵族皇子贝勒们,在最后的时代,还发放了新式的军用制服,可惜金贝勒志不在此,没穿,结果当然也是被人没收去了。

    现在的他,穿的厚厚的过冬棉袄,还是金家的下人李福剩下的。

    跟他当年金丝银线的华贵服装不能说毫不沾边,只能说一点不像。

    但金贝勒还是在徐二庄正、一丝不苟地服务下,一点一点地将这破棉袄穿在了身上。

    毕竟一个合格的贵族是不能自己动手穿衣服的——他也不会。

    在饮食上,金贝勒府上那吃的可以说是山珍海味、无所不包:

    大鹿,獐子,暹猪,汤猪,龙猪,野猪,家腊猪,野羊,青羊,家汤羊,家风羊,鲟鳇鱼,杂鱼,活鸡、鸭、鹅,风鸡、鸭、鹅,野鸡野猫,熊掌,鹿筋,海参,鹿舌,牛舌,蛏干,榛,松,桃,杏瓤,大对虾,干虾,御田胭脂米,碧糯,白糯,粉粳,杂色粱谷,下用常米,各色干菜。

    不仅鸡鸭鱼肉俱全,而且每个种类都十分丰富,可以说是令人眼花缭乱。

    可现在吃的只是一碗稀米饭,配三根咸菜。

    即便这样,金贝勒还是要端正态度,坐得板板正正。

    在徐二的小破房子里,跟两个曾经的仆人挤在一方小木桌上,将咸菜轻轻咬一口,又放回碗里,搅弄了一番,尽可能地让这稀米粥浸润到更多的盐分,使之尝起来不那么没滋没味。

    安之若素是金贝勒为数不多的良好品德,哪怕心里再过不去,这日子还得过。

    在“住”这一方面,金府所在的地段,也是在皇城根上,也算是“拱卫大清”的一份子。

    那个地段,就算放在现代,也是寸土寸金,甚至比付贵所在的宅子还要气派得多。

    里面也是雕栏玉砌、富丽堂皇,比皇宫也不遑多让了。

    但现在金贝勒举目四望,眼中只可见得家徒四壁,亲人离散,举目无亲。

    除了三人苦哈哈地在喝着稀粥之外,就只有屋头四角上的蜘蛛网,跟他们相伴。

    徐二三下五除二的将稀粥喝完,对金贝勒道:“贝勒爷,您慢点吃,我去外边把门口的雪扫了,再买点柴火回来。”

    金贝勒咂吧了一下嘴,叫住了徐二:“慢着,徐二,你先别忙活,我问你点事。”

    徐二回返过来,问道:“什么事,贝勒爷?”

    金贝勒沉思片刻后,问徐二道:“昨儿个的事,你还记着吧?那徐福贵邀请咱去他那住,你觉着这事靠谱吗?”

    徐二想了想道:“就泡池子时候那小年轻?我觉着人家确实是有诚意,爷,您怎么想?”

    金贝勒道:“有诚意是有诚意,可惜不知道人家的来路,跟我金府也没什么来往,我凭什么住人家那去呢?”

    徐二笑道:“兴许真是跟他所说的那样,只是仰慕贝勒爷您的气度谈吐,那人的面相看起来刚正俊朗,眼中无恶意,倒不是个坏人。”

    金贝勒不禁也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咱也不知道咱在担心什么。”

    徐二扭了扭脖子,最近每天跟金贝勒、老仆李福挤在一张床上,他的脖子有些酸痛。

    徐二继续说:“贝勒爷,您担心的事情,徐二心里也跟明镜似的,不过说实话,咱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算人家要图什么,咱们也没法给人家了不是?”

    金贝勒颓然道:“这倒也是,那你出去买柴火的时候,顺便去一趟他说的地方,如果他没有戏弄咱们,咱就厚着脸皮去做这个住客也无妨。”

    徐二点点头道:“行,贝勒爷,您就等着吧。”

    徐二裹上一层臭毛巾,打开房门便走了出去。

    寒风从徐二所开的房门嗖嗖地吹了进来,冲散了好不容易聚起来的热气儿,冻得金贝勒一阵哆嗦。

    老仆李福赶紧将房门关上,用毛巾堵住了缝隙,免得透风。

    做完这一切之后,李福叹了口气道:“贝勒爷,其实咱这还有东西。”

    金贝勒搓了搓手,随意问道:“什么东西?”

    付贵在院子里跟仆人们一起扫雪,这北平的天气,说冷就冷。

    昨天半夜,鹅毛大雪下了一夜。

    早上起来,付贵便看到好好的一个北平城,变成了白色的国度。

    伴随着寒风凌冽,家里的仆人们早早地开始在院子里、花丛中清理白雪。

    小春虽然一边指挥着仆人们扫雪,一边自己也拿着个笤帚不停地干着活。

    付贵看得眼热,也叫仆人拿了根笤帚跟他们一起劳动,吓得他们更是勤快,以为主人是不满意他们的速度。

    不多时,他们便将主要走道全部清理了出来,院子里也没有了积雪。

    付贵坐在凉亭外的躺椅上,身前放着个暖炉,惬意地摇着。

    旁边小春也提着个暖手炉,坐着一起烤火。

    付贵开口道:“我还蛮喜欢雪的,瑞雪兆丰年,来年的庄稼肯定也会长得很好。”

    小春笑着说:“庄稼长得好是好,可惜能吃饱饭的农民也不多,地主们收的租子都太高了,我家那边的很多农民都吃不上饱饭,只能饱一顿、饿一顿。”

    付贵好奇问道:“你老家?小春,你还没跟我说过你老家住哪呢?”

    小春幽怨道:“公子,人家说过,在密云!”

    付贵装作不经意间问道:“密云那块出来的农家少女,怎么会的东西那么多?弹琴唱曲都会,你还会什么?”

    小春一阵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小春赶紧跑过去开门,门前站着的正是徐二。

    徐二紧张地问道:“请问,这里是徐福贵家吧?”

    小春问道:“是,您是?”

    徐二笑道:“我是徐二,昨儿个徐福贵少爷跟我们金贝勒说过的,说随时过来,您知道这回事吗?”

    小春想了想道:“是有这么回事,我家公子说过,您先进来吧?”

    徐二掸了掸身上的灰,跨过门槛,进了徐府。

    一进门,他就看到里边果然是豪门大宅,跟金家当年也是不遑多让。

    小春带着徐二一路走到了徐福贵处,徐福贵见是徐二,微微点头道:“是你啊,你家金贝勒呢?”

    徐二拱手道:“金贝勒今日有些事情,不方便过来,便差使我徐二先跑一趟,不瞒您说,虽然您诚心相邀,我们现在这处境,也只能先谨慎行事,一步不敢踏错。”

    徐福贵笑道:“没关系,你们可以先去看看,小春,带徐二挑挑房间,以后金贝勒和徐二就跟咱们一块住,他们都是我朋友,对待他们,就像对待我一样就行。”

    徐二听到这话,也是高兴得很,没想到金贝勒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就算落魄了,还是有人看重他,走到哪都能遇到贵人。

    便欢欢喜喜地随小春到处去看了看,之后又向付贵磕头感谢,吓得付贵连忙扶起他,这民国人的尊卑观念实在是太强了,让付贵有点遭不住。

    徐二感激道:“多谢福贵爷的仗义相助,实不相瞒,金贝勒现在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破了!

    大冬天的连个火炉都烧不起,他身子骨又弱,吃得又少,我真担心贝勒爷熬不住这个冬天,赶明儿我就带他过来,

    若不是脚程不够,我真恨不得今天就把他带过来!”

    付贵一听,这还了得?脚程问题那就不是问题,直接说:“脚程不够?小春,给徐二先生叫个马车,送他回去,顺便把金贝勒也给接回来吧。”

    这下徐二是无话可说,欢欢喜喜地坐上了马车,去接他的金贝勒去了。

    而那头的金贝勒,看着李福从床底下取出的东西,眼睛都直了。

    金贝勒惊讶道:“你怎么,还有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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