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摇摆
叶衔泽眨了眨眼睛，反应了半秒之后，笑得整个身体发颤。
刚刚消停下来的胃被阵阵律动打扰，发出了抗议。
“嘶，”叶衔泽不得不收敛笑意，抚了抚疼痛复发的肚子，“许医生，我忘了算你陪我一晚的价钱了是我，是我大意了。”
她那张憋着笑的脸，让许凌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站直了身子，“所以你给我钱是因为？”
叶衔泽伸出食指，朝他上半身的方向点了点，“衬衫。”
“咳咳，”许凌决掩着半张脸轻咳了一声，眼神偏向别处。
大概是为了转移话题，他忽然道：“下次失恋了，别再随便找人说了。”
这次轮到叶衔泽尴尬了，瞬间变了表情。
“啊？我，我说了多少？”
许凌决心下松了口气，扯了扯嘴角，懒懒道，“从你对他直呼其名，然后跑去跟他道歉，到最近他占你便宜的事。”
似乎是觉得占便宜三个字有歧义，他更正道，“就是抢你功劳的事。”
叶衔泽努力保持微笑。
她对自己感到很无语，这么点破事，怎么还到处说呢？现在是不是一块板砖砸下来都能砸到三个知情者了？
“我昨天这么说的？说他抢我功劳？”
许凌决耸了耸肩，“不是很明显吗。就好像我们念书的时候，辛辛苦苦写完了论文，最后导师突然说要和你一起署名一个道理。你不仅不能有怨言，还得感谢他提携。”
叶衔泽愣了下，苦涩地笑了笑，原来这是旁观者都能轻易看明白的事。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
“来了？”许凌决转过头，对此刻出现在门口的段瑞晴熟络地说了句，像是认识了一百年一样。
段瑞晴感到莫名其妙，忍着没有露出“你神经病吧”的表情，礼貌地点头道，“是啊，许医生。我回来陪她。”
许凌决点点头，“嗯，好，那我就先走了。”说着就迈着长腿出了病房，倒是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段瑞晴笑了笑，坐到叶衔泽床头，眼神朝门口示意，“昨天的那个男人，是他？”
叶衔泽怅然点点头，“很巧，是不是？”
严肃了一整天的段瑞晴，此时心情似乎缓和了不少，笑着调侃道，“昨天墨蕊姐说你挑了个品相不错的男人，所以才放心让你和他走的，我还怕不靠谱。”
“”
“这么一看，这次的眼光还不错。”
叶衔泽急忙摆摆手否认，“什么叫‘这次的’眼光不错啊，我又没说看上人家了。你也知道，我一喝多就比平时还要话唠，拽个人就要和人家把我从小到大所有破事说一遍。这次我没把银行卡密码都背给他就不错了。”
段瑞晴被逗笑了，接着认真列举道，“你看啊，他长得一表人才吧，而且还有医生的职业光环。昨天晚上听你絮叨了一宿，那得相当有耐心，对吧。知道你是因为空腹喝酒伤了胃，还亲自来病房慰问你，说明他又非常有爱心。还有他最后那段话，我刚才碰巧听到了，说明他思路很清晰，看问题一针见血嘛”
“呵呵，”叶衔泽敷衍地笑笑。
她清楚身边这些朋友实在太急切地希望她能脱离苦海，虽然很可能只是因为听她循环诉苦了三年实在听累了，想换个男主人公。
就差直接说：除了沈烈，谁都行。
段瑞晴：“那医生，你不去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叶衔泽满不在乎，“我要是不给人家捣乱，人家昨天就能有女朋友了。”
“”
“而且啊，”她接着煞有其事道，“我不是说对在酒吧搭讪女生的男生有偏见啊。你回想一下，我们让新郎新娘填的那些爱情问卷里面，「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那一栏，是不是至今没有任何一对回答说‘我们是在酒吧认识的’？这说明什么，从概率上讲，那些在酒吧认识的男女，即使在一起了，也不会走到结婚的。”
段瑞晴翻了个白眼，晓得她和稀泥的本事，便不再多说，只是催叶衔泽赶紧把她带来的粥喝了。
两天后。
城郊，「摇摆旅店」门口。
夜风微冷，叶衔泽能清楚感受到冷风从领口溜了进来，她把身上的风衣又裹严了些，双臂交叉着搂紧自己。两只因为穿着高跟鞋而裸露着脚背的脚已经有些被冻红了，她一边在地上踩起了碎步，一边殷切地望向路的尽头。
初入十月，她根本没想到郊外有这么冷，显然高估了山间入秋的温度。
不过好在叶衔泽和其他工作人员上午就提前到了，感觉到这里不大友好的温度之后，她立马发消息给白淇和沈羡，让他们尽快通知宾客多带几件厚衣服，以防着凉。
至于新郎新娘本人嘛除了要多带一件外套，其它也没多大影响，别说是温度低了，就算下了鹅毛大雪，他们还是得照常穿西装和礼服出现在众人面前。
因为，明天就是他们的婚礼了。
由于这场婚礼只请了沈羡白淇关系最好的亲人和朋友，并没有打算对外公布婚礼现场。为了保证婚礼不被悄悄潜入的记者打扰，叶衔泽出了很多个方案，而后来因为无意间注意到白淇和沈羡拍了一套复古民国风的婚纱照，所以大胆建议把婚礼场地定在大名鼎鼎的「摇摆列车」上。
「摇摆列车」是如今全国所剩无几的蒸汽火车之一。从车站、月台、列车外观，到内装风格，几乎完全还原了上世纪蒸汽火车的样式。从走进依托起始站台建造的「摇摆旅店」开始，就仿佛置身于民国时期的复古风情中。更重要的是，作为全国人均消费最昂贵的列车，它的每个车厢都经过特别改造，不仅分为用餐区、观景区、休闲区和住宿区，还十分周到地配备了各种现代化设施，非常舒适。
对于这个想法，三个人一拍即合。不过「摇摆列车」在此之前仅作观光旅游之用，仅对外开放接受散客。叶衔泽打了十几个电话，又亲自跑到「摇摆旅店」协调了几回，这才终于谈了下来。由此，「摇摆列车」的整整十六节车厢第一次被全部包下来承办婚礼，时间为两天一夜。
所有宾客将在明天上午登上列车，可以在自己的车厢中休息，也可以在各个车厢中随意活动。列车经过五个观景点，走环线，最后会回到「摇摆旅店」。
在此之前，被邀请的宾客们会从各地赶来，今晚入住「摇摆旅店」。而沈羡和白淇的婚礼作为公司今年的头号任务，只要是有空的策划师都会一起过来帮忙，明天也会一起登上列车，于是沈羡夫妇也包了所有工作人员的食宿。
现在是晚上八点，花艺师和搭建工作人员都在忙着运货，不仅包括每个车厢的花艺布置，也当然包括婚礼仪式需要的背景布置物料。叶衔泽收到了白淇的消息，她说她快到了，车上有些婚纱和行李需要有人帮忙搬进去，于是叶衔泽把列车那边交给了段瑞晴，现在和乔总、沈烈、绒绒一起候在旅店门口。
“小泽，你还好吗？”绒绒注意到她瑟瑟发抖的样子，问道。
“没事，白淇应该很快就到了，”叶衔泽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已经冻的找不着头了。
“我把外套给你吧？”沈烈和叶衔泽之间隔了一个乔总，他探过头来问道。
“不用了，”叶衔泽扯了扯嘴角，并没有看他。
绒绒也在发抖，不过似乎是激动的颤抖，她兴奋地道，“沈烈，你表哥是沈羡的事，也没听你提过啊，早知道就让你帮忙要签名了。”
“嗨，”沈烈笑了笑，“你要理解，为了不给他添麻烦，这层关系肯定不能到处说的。”
“嘿嘿，”绒绒咬了咬嘴唇，一脸憧憬，“也不知道这次沈羡的伴郎能不能打破伴郎定律。”
乔总好奇，问道，“伴郎定律？”
绒绒解释道，“就是平常通过我们的观察。伴郎大概率分两种：一种是很帅很优秀，不过带着女朋友来的；另一种是看起来永远不可能找到女朋友的万年伴郎。”
“你这话，敢让客人听见的。”乔观羽严肃道，语气还是温温柔柔的。
绒绒嘿嘿一笑，翘起兰花指，在嘴边做了个用拉链把嘴封上的手势。
叶衔泽笑道，“你呀，就不用打歪主意了。沈羡跟我说，他那两个伴郎都是有女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