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紫泥仙岛
漆黑的夜空亮起一道熙光,由高到低,由远及近,从如墨夜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坠落于地,一阵山崩地裂和震天动地,大地慢慢归于平静。
不过就这样归于平静,没有大爆炸似乎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轰隆!”
着陆的航行器最靠近夜空的位置蓦然门户大开,四个萎靡不振的身形踉跄飘出来,落地之后便一头栽倒于地,显然疲惫至极。
细细打量一下,刚在撞击地面的是一座金色的八角塔,塔尖直挺挺插进大地,塔屁股反而朝着天空,姿势另类怪异之极。
四人出来不多时,到插在地的宝塔,化作一道黄色光芒,隐入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一人体内。
“柳逸凡,你帮我查看下是不是流产了。”宝塔入体,这个姑娘用力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她身畔白衣男子用手肘支撑起身体,手掌撑地,努力坐直身子,探查一番,说道:“你想太多了,别说话好好休息。”一面洁净的护盾自男子身中浮出罩住旁边女子,也一并将另一边一名蓝衣女子包裹在里面。
绿衣女子斜眼看到这一幕,随后闭上了眼睛并未作声,三人沉沉睡去,一夜无话,直到天亮。
“啊,柳逸凡人不见了!”
白衣男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声音慵懒,“渌淇,什么人不见了?”
“我徒弟不见了!”
“大概回去了吧,不见了就不见了呗,没什么大不了。”
渌淇脸上闪过一丝若有所失的神色,微撇樱桃小嘴,“人家才收了这么一个徒弟,还没有使唤过就不见了,有点遗憾呢!”
柳逸凡眼帘微启,入眼的不是说话的渌淇,而是身体另一侧双手盘膝静聆两人谈话的蓝衣姑娘身上,熙雅的晨曦,照在她披肩柔顺头发上,整个人光彩炫目,他瞬然来了精神,端视起来。
忽感一阵疼痛自腿上传来,是被人掐了一下,他匆忙转头,便看到渌淇撅嘴瞪着他,为了缓解尴尬他必须说点啥,深思片刻,接起话头,“那个姓严的老头,留在身边才危险来着,走了就走了吧,那人太凶,万一发狠撕打起来,咱两加一起未必打得过。”
渌淇静静观望着他表演,就像看渭城耍猴的,“咱俩吗?你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柳逸凡身体一僵,悻悻然说道:“咳咳,渌淇,这不是重点,况且赵子茹妹姑姑娘修为不是远不如你我吗”
“呵,妹妹?柳逸凡我怎么觉得几天不见我竟像个外人呢?”渌淇说这话时还斜瞥一眼赵子茹瘦削面容,声音一惊一乍,笑容却嫣然。
赵子茹听见对方这么说,脸一瞬间红到脖子根。
柳逸凡也噤如寒蝉,半句话不敢多说。
“子茹姑娘是个不错女孩子,我是真怕万一与你这坨臭牛粪走到一起,白瞎了人家一个好姑娘。”渌淇的声音幽幽响起。
这句话说得很有内涵,赵子茹羞愧的眼眸闪过一抹明亮的光芒,就像漆黑的夜空忽然出现了一轮明亮的月亮,而柳逸凡则掏了掏耳朵,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可是看渌淇端庄神情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他伸手去摸了摸对方的额头,胆颤心惊问道:“渌淇,你今天发烧了,还是没吃药?”
一听这话,渌淇恼了,右手将左手的指关节掰得“啪啪”响,又反过来,左手掰右手,“你是想说我脑子有病是不是?”
一股十分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收回双脚,做好遁逃的准备,“我没说,这是你说的!”
“柳逸凡,你去死吧!”渌淇跳将起来和柳逸凡撕扯一通,才打了几下,却被他溜走了。
“站住!”
“我不傻!”
“你要是敢不站住,以后休想我理你!”
“好好,我站住,哎呦呦”
赵子茹静悄悄端详这对儿玩闹的人儿,脸上流露着笑意,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
“姐姐,咱们这是在哪里啊?”她问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渌淇停下来,呼哧喘着气,看了四周环境,不是碎石砾,就是光秃秃的土丘,她一脚踢出稀稀拉拉长出地面几棵草其中一颗,“这是个戈壁啊!”
柳逸凡托腮寤思片刻,说道:“确实是一出戈壁,不过问题是,这里是哪里的戈壁。”
“要不然咱们找个人打听打听?”赵子茹建议道。
“这里好像没人,肚子也有些饿了,咱们出去找点吃的吧?”柳逸凡漫步走到一座土丘后面,又踅回来,最后他飞到空中向四周望去,入眼一片黄色茫茫。
“怎么样?有人家吗?”渌淇着急问道,有人提到饿,她也饿了,很饿!此时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在琅岐乐教总坛多吃一点呢,她清晰记得最后一餐,有只烧鸡外焦里嫩,入口鲜美;那盘莲藕更是鲜嫩异常:还有数盘肉
“咕咚!”她咽了一口口水,尴尬的和看着她一脸疑似的两人对视片刻,“看什么看,你媳妇快要饿死了,还不快去找吃的!”
“好咧!”柳逸凡转身欲走,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悠扬驼铃之声,循声望去,见远处连亘山丘垭口走出一个驼队,驼队中间一匹骆驼背上驮着一顶帷幔合围的营帐,三三两两几个人骑着骆驼在前领路。
“那边有人,咱们过去问一下吧!”渌淇说完朝着赵子茹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了起来赵子茹脸色再次绯红。
三人信步朝着驼队走去,双方离着也不远,一盏茶的功夫便相遇。
这是一支有十匹骆驼的驼队,前面五只骆驼上坐着五个男人,手持鞍辔,中间一匹上面驮着一顶类似于轿子的帐帷,风掀开垂在四周纱幔可见一个妙曼身影,看样子应该是个美丽女子。
后面四匹骆驼载满物资,不知什么物件,摞得高高的,驼峰都观之不见。
为首骆驼上坐着一名瘦弱老者,身着粗麻布衣衫,这种布料在渭城只有乞丐才会穿,脸色大概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显得有些蜡黄,见此荒凉之地忽然出现三人神情凝重,又见来人中有两名平漂亮女子,又衣着华丽不像打劫之人,心稍宽慰,勒停骆驼,端量起三人来。
“老人家,我们想打听下,这里是什么地方?”柳逸凡揖手问道。
老者见他恭敬,亦客气回道:“这里是戈壁啊!”
柳逸凡知道他会错了意,解释道:“我想问的是,戈壁之外是什么地方?”
老者一笑,傲然道:“哦,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了!戈壁之外是英明神武正下大人封地。”
“呕”
柳逸凡一怔,老者也是一怔,他俩同时转头望向干呕的渌淇。
“嘿嘿,拙荆有喜,正常反应。”柳逸凡解释了一句,不过心中却有疑问,他不明白这位统领叫大人也就算了,为什么前面还要加上英明神武,这要是自己加上去的,如果这个人不是脑子有毛病,就是吃错了药,不过这不是他关心的重点,他最关心的是这个地方究竟是哪里,“老人家,我是想问这片土地属于哪里,就是比正下大人封地再大一些的称谓。”
老者脸上现出惊恐神色,慌忙道:“万万不可将英明神武四个字漏掉,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话音未落,便回头看了看身后骆驼上的人,见他们好像在忙于手中的事情,并未曾注意这边,才放下心来。
“老人家那在这英明神武正下大人封地之外是什么地方?”柳逸凡只好更正了的话,重新问了一遍。
“那是我们的无所不能天下无敌金太阳统领的宇宙之中心!”
“宇宙之中心?”柳逸凡表情瞬间复杂到扭曲。
陆气实在听不下去了,问道:“老头,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小太阳叫做金正大的?”
老者一蹀躞险些从骆驼上栽下来,一脸愠色,“这个女人真是无理,怎敢直呼少年有为冉冉升起金少主名讳,你作为男人为什么不好生管教?”他这话却是对柳逸凡讲的。
“我不敢”柳逸凡下意识就说了出来,随后觉得这么说容易挨揍,忙道:“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身边这位漂亮的姑娘,在我这里,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她的任何话我都是支持的!”
“唉,男人做成你这模样啊,唉!”骆驼上的老头脸叹两口气,随即摇摇头。
“咦,金正大?这里是紫泥?”柳逸凡忽然从渌淇的话里捕捉到重点,惊声问道,“紫泥什么时候成了宇宙中心了?”
渌淇对他刚才的说辞非常满意,给了一个赞许的眼神,“我前几年曾经偷偷跟着过来办事的任叔叔来过这里,那时候这边就又穷又自大,几年过去了,还是这样一点没变!”她对这种情况甚是失望。
柳逸凡却感到非常震惊,他想象不出一个落后贫穷的地方怎么和自大联系起来。
“老人家,我们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让我们跟着你们一起走出这片戈壁好吗?”
老者思忖片刻,说道:“好!不过没有骆驼骑了,你们只能跟着走。”
柳逸凡面露喜色,“没问题!”他心里却想,“刚刚我们冒犯了你们少主,你看起来亦十分生气,结果还愿意帮忙引路,看来你们心里对给自己贴金的贵人也没嘴上那么敬重嘛!呵呵!”
“对了,老人家,能不能给我们点吃的,我倒是还能坚持,只是浑家怀有身孕”柳逸凡拉了拉渌淇,希望她装下可怜,后者无动于衷。
“这…”老者面露难言之色。
“爹爹,发生了什么事?”后面纱幔传来一阵风铃般的悦耳声音。
老者听到声音,蜡黄的脸瞬然铺满慈祥,轻提鞍辔,绕回到垂着帷幔的骆驼旁,柔声将这件事始末简略的叙述了一遍。
“爹爹,分给他们一些吧!”
“可是”老者欲言又止,显然他并不愿意这样做。
“父亲,临行前我在咱带的那坛新翁里放了一斤熏肉,可取给那位腹中饥饿的姑娘。”
老头脸上一抽,问道,“你又想着偷吃肉,胖的快嫁不出去了!”
“爹爹,这不马上就要出嫁了嘛!”
前方紧挨女孩骆驼上的男子身体一僵,脸上露出痛苦神色,无人注意。
想必骆驼上的姑娘也是个贪吃的人儿,吃货见吃货第一时间惺惺相惜,竟然这般慷慨解囊,把偷偷藏掖的好吃的拿来分享。
“喂,老头,再耽误时间,我们可是要加钱的啊!”走在前面第二人回头嚷道,这人看起来非常凶狠,因为他脸上有一道斜斜刀疤,听刀疤男这番话,此人应该是老头雇佣的保镖。
老者下了骆驼快步走到最后一匹骆驼旁边,翻出来一包用油纸包裹的物什,递给柳逸凡便上了骆驼到前头领路去了。
渌淇接过油纸,翻开见熏肉已经被切成一条一条的,芬芳扑鼻,令人胃口大开,孕后闻饭味便要呕吐的冲动都消失无踪。
纤细手指拈起一条肉递给身后赵子茹,便将另一根递进嘴里,熏肉表面洒了一层酸梅粉,烤肉的芬芳和酸溜溜的味道入口,她恍惚置身于三伏日清凉的大海中,舒爽的在海里自由的游泳。
赵子茹微微闭眼,长长睫毛轻颤,感觉应该也很爽。
柳逸凡见此心中大奇,手伸向熏肉,想要尝一尝,渌淇手一抽,他没拿到,翻手又去夺,渌淇干脆转身背对他,他索性在后面揽着渌淇的腰,抻胳膊摸渌淇攥着肉条的手,来回抢了几回终于如愿以偿,肉条入口,酸酸香香,“真是人间美味啊!”
“姑娘给我点尝尝。”却是骆驼上姑娘不好意思说道,看起来馋得不轻。
“哦。”渌淇依依不舍将手中肉条递了上去,帷幔内探出一只葱白小手,从渌淇手里接过熏肉。
驼队再次上路,三人就跟在第六匹骆驼旁,原因很好理解,就是他们非常舍不得那包到嘴的肉。
“姑娘这是打算到何处去啊?”柳逸凡边走边问道。
帐幄许久才发出声音,略带娇羞之意,“嫁人!”
柳逸凡心下大奇,回首扫了四匹堆满了物资的骆驼一眼,“后面都是嫁妆?”
“是的。”好听的声音再次传出,这次她嘴里没了肉条,美食已经从帐子递到渌淇手中。
“这么多嫁妆,男方一定给了不少彩礼吧?”
片刻之后,帷帐内传出好奇声音,“彩礼是什么东西?”
柳逸凡一时语塞,缩颈腹诽,“女人出嫁,竟然不知彩礼为何物,还携带了如此多嫁妆,难道是一处极乐净土吗?”
阳光由熹微转而燥热,准备对戈壁开始新一轮的炙烤。风开始慢慢大了起来,刮得人衣衫飘动。
驼队路过几座山丘又到一处隘口,走进去不多时,前面蓦然跳将出来十来名大汉,将去路阻断,隘口狭长,掉头已然来不及。
汉子们五大三粗,穿着棕黑衣物,腰间扎着一条黄色麻绳,手中握着各式各样兵器,眼神阴鸷,模样狠厉,神态倨傲。
为首一人右手持水龙唐刀,不停拍打着左手掌心,揶揄看着到来的骆驼队,想都不用想,遇到强盗无疑了。
老者战战兢兢上前问道:“几几位英雄,你们有什么贵干?”
“今天这货物,我们要了,无关人等,立马滚蛋,否则休怪我下手不留情。”
话音甫落,刚才气傲的刀疤男提转骆驼就要带着身后三人离开,老者见状摇头轻叹,深表无奈,请这些镖师,就如花钱买个心安差不多,真遇到了危险,怎能指望他们拼命,而且看这架势,这边所有人拼了命也未必能改变什么。
“等等!”
为首玩刀的大汉出声喝止对方,“把骆驼留下!”说完他阴狠眼光落在柳逸凡身后两女脸上,闪过一抹贪婪神色。
柳逸凡眼中同样闪出一抹亮光,那是凌冽的杀意,一个是他媳妇,一个是他妹妹,敢把主意打到这两人身上,此人该死!
他不愿意杀人,更不愿让渌淇手上沾染半滴鲜血,这不代表他不会杀人!
最可怕的愤怒都是自沉默出爆发出的,而他此刻沉默了。
四名镖师从骆驼上滚下来,朝着身后山坳入口跑去,马上要走出山谷,最后面一名年纪稍微小一些的男子停下脚步,立在原地迟疑了片刻,随后蓦然转身朝着驼队疾走回来。
柳逸凡一行人狐疑的看着他,不知他要搞什么鬼。
“小郑,你干什么去,快回来!”刀疤男口气似命令,又好似关心。
唤作小郑的男子脸色坚毅,回头道:“韵予姑娘落入贼人手里,就这样离开,我于心不忍。”
刀疤男道:“我知你平日对她有意,可是很遗憾,你也不是高贵的姓氏,而这位王姑娘可是一定要嫁与金姓公子的。如今形势,这一回就是个死,确定为了不一个不中意你的人去死吗?”
小郑不假思索,因为刚才走的那几十步路他已在心中思虑清楚,张口道:“我愿意!”之后转身大步朝着帐维里的姑娘而来。
刀疤男喟叹摇头,一行三人继续朝着山垭出口走去,不多时却忽然听见接连三声“啊”传来,“来路还埋伏着人,这些强盗没想着要放一个人离开!”远处来路方向又出来十余人,事情大体情况便了了可见。
柳逸凡对身后两女继续解释道:“真想不到这三个人先前还劝诫别人不要去送死,他们以为自己选择的是生路,其实却先死了一步。”
他顺便瞥了一眼帷幄,见轻风拂起的纱幔后蜷缩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她现在应该已经被惊吓到了八公山上,草木皆兵的地步,很难将这个吓的蜷曲着的身体,和刚才那快乐的小吃货联系起来,假如今天不是遇到柳逸凡,小吃货人生结局大概要预后不良。
“几位好汉,所有的东西都留下,只求能放过小女一命!”老者心知今日已是九死一生,心中还抱有幻想。
“嘿嘿,你觉得呢?”强盗头头一脸嘲弄,右手握住了刀柄,刀尖拖地,走上前来,后面人紧跟着他。
这群强盗不仅想越货还要杀人,而且他们已经杀了三个了。
渌淇弄清楚事情始末,掏出红蟒鞭甩胳膊撒开,就要上前教训这些为虎作伥的强盗。
柳逸凡一把拉住她,“媳妇你有身孕,以后打打杀杀的事我来做就好了,快把鞭子收起来吧!”渌淇听话的收了起来。
“姑娘,你这一顿饭之恩本来无以为报,眼下想不到竟会遇到这样一个机会。”柳逸凡缓缓拔出腰间佩戴名刀,“你说这件事情,打算怎么办吧?”
绸幔内瑟瑟发抖的女子,用泪目看了眼一群力大如牛的强盗,心中非常疑惑,她不认为这名相貌看来很帅气,穿着干干净净的男子能打得过,不过她不经意间瞥见对方脸上的自信,心中稍微有了一点底,“把他们都赶走吧!”
柳逸凡抿了抿嘴,脸上浮现笑意,嘴角弯了个极其优美的弧度,“都打杀了怎么样,这些人本来就是来杀人的,倘若走露了消息,对方派更多的人过来,到时说不定我也帮不了姑娘了。”
帐子里沉寂片刻,好像用了平生最大的气力下了一个决定,“嗯!”
柳逸凡提着名刀冷冷看着两边的人走近,人走近了一会不容易散开,不会有人趁乱逃远,那样追起来麻烦,他冲着赵子茹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飞身在空中翻了一圈,朝着包围圈外面掠去,她去查探远处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小郑踅回来,拔出身上折花刀,与柳逸凡并肩而立,“英雄好胆识,不知尊姓大名?”
“在下柳逸凡,你也不错呢,不知道姓甚名谁?”
那人转头朝着骆驼上的围帐看了一眼,戈壁烈阳照在他清瘦的脸颊,粗布衣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在下郑杼机,是一个镖师。”镖师和郑字说的很重,显然是想说给帐中的人听的。
果然帐中身影怔了一下,一个糯糯柔情声音传出,“郑公子,我已要为他人妇,今日我香消玉殒是天命使然,公子不必为我舍弃性命,一会儿公子寻得时机早些走的好!”
郑公子脸色苍白,紧紧盯着缓缓包围过来的强盗,将手中折花刀递到左手,肃然端视,“你若死了,我必不苟活,今世不能与你在一起,下辈子也要再次找到你,下辈子我一定投一个好胎,争取自己能姓金!”
他脸上露出黯然之色,像是自嘲般喃喃道,“其实这次我选择走这趟镖,也是因为你,我想跟过去看看,如果那个姓金的敢对你不好,我一定与他同归于尽,反正我也没什么亲人,不怕他们报复!”
他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帐中人儿早已唏嘘。
渌淇上前朝着帐子柔声道:“假如这一次你们两个都没死,在一起怎么样?”
“可是我与金公子有婚约,而且我们我已经不完整了”
“什么金公子,狗公子的,去他的狗屁婚约,真爱你就不会让你只身前往,还深陷于这刀山火海境地!另外,哪有嫁人时候,男方一分钱不出,女方就备这么多嫁妆的呢!”
渌淇本来性格直爽,嫉恶如仇又敢爱敢恨,见到哪怕是人家家事也要管一管,“至于完不完整,喂,姓郑的!”
“啊?”
“你介意吗?”
郑杼机嗫嚅半天,红着脸说:“其实这件事我早就知道,连姓金那混蛋什么时间来,什么时候走我都知道”话音一落,他又怯怯看向帐中女子,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
“啪啪!”柳逸凡挨了两巴掌。
“为什么打我?”柳逸凡捂着红肿的脖子,看着渌淇一脸委屈。
“这就是爱情啊!你以后要好好好学着点,知道吗?”渌淇揉着同样有些红肿的手,悠悠道。
柳逸凡:“”
围住驼队的强盗早将注意力集中在携着一柄明晃晃的好刀,捂着脖子神情吃瘪,傻立在场中的青年身上,“真是个怂货,就这样的怂包还想逞英雄呢!”不知哪个强盗出口调侃道。
“呵呵呵!哈哈哈!”
四面八方响起一阵嗤笑之声,先前赵子茹飞离,他们也没有太多担心,以为这名女子只是明哲保身想要撤离战场而已,暂时没人去理会她。
而她,仅在山坳入口不远处发现三具尚有余温的尸体,飞上飞下不见再有他人,朝着柳逸凡打了一个手势,后者会意。
“动手!”强盗头目命令道。
“喔喔喔!”二十余人嗷嗷上前搦战,麻衣老者早已从骆驼上下来,来到闺女骆驼将女儿搀扶下来,两人紧张凝望被强盗针对的柳逸凡。
而他看着强盗们张牙舞爪笑吟吟不语。
巳时已过,阳光更加火热,戈壁蒸腾起来。
最先冲上来的劫匪顶束发铜冠,身擐漆黄藤甲,腰系麻绳一条,手挺一根红缨枪。
手臂发力,横枪朝着对柳逸凡戳了过来。
然而凡人于与修行者过招,有忝尚不自知,所以他是第一个死的。
柳逸凡挥起手中名刀,日光下刀光寒冷,斜斜劈了一刀,这名打架积极分子连同他的红缨枪,被柳逸凡一刀两断。
紧随其后是一个黑脸大汉,大汉大步上前,遂掣佩剑欲斩柳逸凡,柳逸凡同样掣剑迎着大汉的剑作出格挡动作,“铮”大汉剑断,落在地上,另有一物同样落在地上,那是大汉的头颅。
平平一剑使得黑脸汉子,很快随身挥抢的人而去,不过柳逸凡除了展示名刀的锋利之外,并没有显露一点修为,只有这样他才不是一副不可战胜的模样,给待宰的羔羊一点生存的机会,羔羊就不会拼死反抗。
同理,给强盗一点他是可以战胜的错觉,对方才不会一哄而散,转而排着队前来送死。
一息之内,连杀两人,王老头和她女儿大吃一惊,本来必死之心焕发出生机。
郑杼机说好要和柳逸凡并肩作战来着,怎料人家眨眼之间连杀两人,他连刀都未曾挥一下,面上过不去,他右手从左手执过折花刀,憋足一口气准备上前冲杀,忽觉被人从后面提了回来。
惊恐回头,见渌淇正笑眯眯拎着他,“你且留在这里保护好王姑娘,外面的用不着你惦念。”再也不管他的意见,朝王韵予扔过去,郑杼机急急收脚却还是撞进对方怀里,两人匆忙分开,双双脸红。
强盗老大一脚踩上地表一段灌木枝,巨大的体重把树枝拗弯,“见鬼!”出师不捷,先折两人,“大家注意他手中的利剑,不要硬碰硬!”右手挥舞手中水龙唐刀大声指挥道。
柳逸凡洋装擒贼先擒王的样子,使出了一招自从他踏进修真界再也没有耍过的前滚翻,如一只大熊猫圆滚滚在满是石砾沙土的地面滚了一圈,离着头领位置近些,正要上前狙杀,却被一人飞身突槊,阻挡下来。
他看似很吃力闪过那根杆儿很长的矛,颀长的身影再次在地上翻了一圈,手中名刀以一个极其刁钻诡异的角度,从下向上一挑,那杆槊和使槊的人便被开膛破肚,结束了他卑微的一生,血液浸湿了脚下大片沙土地,滋养了几棵营养不良的野草。
耳畔传来“呼呼”风声,却是一杆画戟试图切断柳逸凡的脖颈,那人岂能得逞,柳逸凡屈腿蹲了下去,躲过偷袭,扫堂腿加上无影脚,偷袭强盗飞了起来,“噗通”一声重重撞击在垭口两侧石壁上面,身子瞬间摊成一坨肉泥,大块石砾和黄沙从山顶“沙沙”落下。
又死一人,强盗们再狂妄自大也把这种情绪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们态度认真起来,各自拿出看家本领来,有如八仙过海。
“大家一起上,他只是倚仗兵器邪门,一块上纵是有三头六臂也围死了!”强盗头头隔空喊道,众强盗呐喊着冲了上去,他自己却朝着后面悄然退去。
柳逸凡需要的就是这个机会,舒啸一声,天地元气从四面八方涌入他身体,嘴唇微蠕念起口诀,手中名刀骤然生气三尺剑芒。
“哇,修行者!”强盗们见此第一反应就是逃跑,然而现在逃跑已经有些晚了,柳逸凡双手握剑,左右各横批两刀,剑芒长三尺可是切割的空间远远超过一米,以柳逸凡为中心向四周荡起一圈剑气涟漪,方圆一丈所有人都被腰斩,画面惨不忍睹。
老者和郑杼机挡在王韵予面前不让她看这么惊悚暴力的画面,渌淇微微皱眉。
“嘭!”柳逸凡将头领掼在地上。收剑,飞身,擒获欲偷偷溜走的头子飞回仅刹那功夫,那头目摔得只剩下一口气儿,还在求饶,“好汉饶命!”
“啊,我认得你!”两个男人身后少女出声道,声音里渗着一股茫然和愤怒的情绪,“你是金公子的手下,有一次和公子会面,我见过你!为什么你成了土匪?金公子呢?”
“金公子?”老者和柳逸凡等人一阵疑惑,老者先一步反应过来,怒道,“那个畜生竟然敢背着我和你私会,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少女沉默不语,显然没做什么是不可能的。
金公子手下神色一愣,他没想到会被认出,随即眼中闪过一抹侥幸之色,“你既然忍认得我,那太好了,都是自己人,事到如今就不瞒姑娘了,其实我家公子担心小姐安危,特意派我前来迎接姑娘你的!”说完还挤出一抹虚假苦笑。
柳逸凡一脚跺在他胳膊上,那人“啊”的大叫一声,脸上再无血色和笑意。
“你还是说实话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头头额头渗出豆大汗珠,强忍着疼痛,咬牙道:“其实是金少主派我来杀死姑娘身边所有人,然后将彩礼和姑娘一并掳回去的”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王韵予绝望又不甘的质问道。
“因为公子他觉得你就是一个麻烦,你还幻想着嫁他,他只好想出来这个计策一劳永逸。”
“其实不喜欢我,告知我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做得这般阴毒?”
“我家公子说,像你这样的女人他见多了,一会儿说自己怀孕,一会又要上吊,搞得他破财又头疼,不如直接杀了你们,还能白得了这彩礼和骆驼,还有”
“还有什么!”柳逸凡厉声道。
“还有如姑娘这般容颜还不错的使唤丫鬟。”
“好狠的心,是我瞎了眼”少女声音渐渐消了下去,好像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柳逸凡从双方简短的对话里,虽不是了如指掌,也隐隐明白了事情始末。
身畔这位小姐遇见一位公子,并私定终生,公子许诺小姐及她的家人一定会娶她,让她准备嫁妆在他指定的某处所等待他的迎亲花轿,然而想不到情郎狼子野心,派人洋装强盗半路截杀这位姑娘。
原因是他担忧纯情的少女会给他带去麻烦,这种麻烦无非就是一个舍不得男人的无辜女孩的深情挽留,这种挽留做得最严重最极端的话,充其量便是上门闹一闹讨个说法而已。
而公子担心这样会损害名誉,为了避免这种事情,他不仅骗了她,还派人来杀她,顺手牵羊掳走嫁妆,那是女孩父亲一辈子的积蓄。
想到这里柳逸凡挥刀结束了公子的走狗,脚下强盗头头作恶多端的一生,眼睛都不眨一下。
渌淇蹙着眉,问道:“来了紫泥你好像变了。”
“为什么这么说?”柳逸凡缓慢把寒森森的名刀插回刀鞘,问道。
“变得杀人不眨眼。”
“这只是个开始,我还会杀更多。”
“为什么?”
柳逸凡脸上露出愤愤之色,“你记得在安德小巷的刺杀吗?还有在蓟洲的刺杀,在章牟到櫦檤路上的刺杀。当初在蜀山天极峰深夜也闯入两名刺客,若不是当初我将将习得五箱神功,今天已经过了周年了。听卿尘讲这些欲杀我等而后快的事端,都与紫泥脱不了干系。”
渌淇想起两人动身之前,卿尘嘱托的那些话,说道:“咱们回来的时候,卿尘姐姐嘱托我们在紫泥调查一番,想必她应该查到蛛丝马迹,只是不知道幕后黑手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在渭城搞些刺杀的事件?”
柳逸凡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边轻松道:“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咱们总不会入宝山而空回的。”
渌淇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紫泥这么大,咱们到哪里去查,又该从何查起,我们能调用的人手并不多,我哥在这边安插的几根暗桩,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慎动。”
“不用那么麻烦,咱们先在次多住他几日,再说眼下不是还有一樁事没有解决吗?”他扭头看向躲在郑杼机身后,紧抓他胳膊的王韵予。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渌淇问道。
两个心中一合计对视一眼,郑杼机开口道:“我们都听你的。”
渌淇神色一怔,无话可说。所谓惹麻烦上身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她无奈看向柳逸凡。
“你是不是什么都听我的?”柳逸凡沉吟良久,才开口问道。
两人倒是未作任何思考,笃定点点头。
“好,那就这样办”他小声对两人交代一番。
“这些尸体怎么处理?”赵子茹从远处回来后脸色苍白的询问。
柳逸凡手一扬,飞出数个火球将满地尸块焚成飞灰,连兵器都融成液体,风一吹尸灰随着黄沙渐渐散去。
郑杼机朝来路拜了三拜,“大哥,当初是你带我在走上这条在刀尖上混日子的路,一路风风雨雨也都挺了过来,没想到你们却命丧于此,唉!”
处理了尸体,几人收拾妥当,乘上骆驼,朝着戈壁外离去。
琅岐的面积是渭城四之有一,紫泥大小尚且不如琅岐,其中一个戈壁能有多宽广呢,一行人日暮时分便走出戈壁,入驻一座不太像坊市的坊市,和渭城很多坊市一样,此处并没有围城,仅在东南西北象征性的用柏木搭了一个简陋拱门,拱门上挂着一块木质牌子上书:繁华坊市。
然而坊市真实的模样是所谓的繁华吗?这一点确实令柳逸凡大吃一惊,他原先以为渭城之南的蓟洲已经够穷了,直到他见到这座坊市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没有最穷,只有更穷,这边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民生活水平连贫瘠的蓟洲的五分之一都赶不上,或者说两者没有任何可比性。
蓟洲的人生活再贫困好歹也有一间破旧茅草房,而自诩的“繁华坊市”大部分所谓的“房子”是用破布搭的帐篷,先不说没有偶尔漏雨但也能遮风的茅草房,此地甚至都没有一处像样的茅房。
倘若有些人想解手,只好跑到东边的小石山上,蹲在崖边,裤子一脱,米田共落入海中喂鱼,这就是人们把解手说成是“登东”的原因。
所以市中渔民从东边小崖坪下打捞的海鱼,哪怕再肥美,价格一直卖上不去。
再说房子,虽然紫泥四下全是海,冬暖夏凉,可是就算冬天再暖,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岂不要瑟瑟发抖一冬天?
通常情况下,只要阳光好,人们大多数时间都会出门晒太阳取暖,基于这样的一些因素,市民的皮肤就显得很特别,黝黑又粗糙,与这座坊市土著相比,王韵予和她父亲的穿着打扮会是肤色上都正常得多。
柳逸凡和渌淇自然不能住在这种地方,更不想登东的时候,自己白花花的屁股成为悬崖畔那道靓丽的风景线中最独到的一只。
一想到登东,柳逸凡难免就会想到一种情况:
某日登东,恰巧遇到熟人,两人同时宽衣解带,蹲下身来。
“嗨,你也来登东啊?”
“是啊,你也来啊,真是巧,咱俩粪点非常一致,几乎天天遇到。”
“是的呢,咱们是不是应该相互称为粪友啊!”
“呵呵呵咦,老弟今天胃肠不错啊,一泻千里。我就不行了,这么久还没出来。”
“老哥不用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柳逸凡赶紧甩甩头,将这些可怕的念头赶出脑海。
…
他们住店要去的是城西贵族区,一条南北大街将整个“繁华坊市”分为东西两处区域,市东正如方才柳逸凡所见,一派萧条景象;城西条件好了一些,各种设备设施虽和渭城没办法比较,但也一应俱全。
城西居住的大部分是紫泥的贵族,大部分都姓金,有少部分不姓金,却冒称自己姓金,也混在里面。
想混进去也不难,只要找到一个姓金的男子,然后把女儿嫁给他,再配上高额的嫁妆,哄得男子开心就能全家都混进去了。
混进去有什么好呢?在紫泥只有金姓才可以当权,才可以管事,就算不用劳动也有工钱拿,还可以靠彩礼发家致富。
很多不姓金的抢破了头也想把女儿找个姓金的嫁了,但是人人都想嫁给姓金的,姓金的人就那么几个,总不能各个像一个睿虑的皇帝一样迎娶三千佳丽吧,所以只能在嫁妆上择其多而娶之,长此以往,导致异性嫁女嫁妆越来越昂贵。
很多人诞下女儿就犯愁,要是有谁生了一对双胞胎闺女,都有在知晓这个噩耗第一时间愁晕过去的先例。
一行人找到掮客,寻了专门饲喂牲口的倌儿,将骆驼交予对方,腾出身来,走进相对繁华的贵族区,听掮客讲,此处最好的客栈是禄来客栈。
“悦来客栈,福来客栈,禄来客栈,这“来客栈”恐怕是连锁的吧?”渌淇站在禄来客栈门口,仰首凝视书写四个大字的金色招牌,满腹疑问。
柳逸凡十指和拇指抵着下巴,回道:“这个不能吧,要是连锁的话,可是跨海连锁啊,就是跨国企业啊!经营规模未免也太大了些。”
赵子如粲然一笑,“是不是连锁,咱们进去问一问老板不就行了吗?”
“说得有理!”众人推门走进店里。
客栈大厅一楼同样是用餐的地方,现在正是晚饭时间,座上已有很多人在吃晚饭,听见门开声音,纷纷抬首窥视,一行六人就在万目睽睽下走向客栈柜台。
台上同样是一个长相姣好的女老板或老板娘,正在低头拨弄柜台算珠,满脸愁绪,未曾注意来了客人,身着一件粗布靛蓝旗袍,瘦削身材凹凸有致,头发微微泛黄,齐腰发梢微微分叉。
“老板,老板!”柳逸凡上前,微笑询问。
女子抬起头,入眼一位翩翩公子,衣着华丽,微抬的眼帘,蓦然亮起光彩,“几位打尖还是住店啊?”
柳逸凡说:“也打尖也住店,先住下,随后出来打尖。”
女子静听他讲完,颔首痴笑,“公子说话真有趣,不过这边只有三间客房,只有一间上房,不知道六位打算怎么个分法?”
柳逸凡环顾酒店,心下疑惑,嘴角却扬起一抹和煦的笑,问道:“偌大客栈老板竟说只剩下三间房,莫不是在诓我吧?”
老板娘报以妩媚的笑容,“现在正是旅游旺季,人自然多些。”
“都有些什么人会来这种地方唉哟。”柳逸凡还想与老板聊一会儿,渌淇从身后踹了他一脚,他赶紧改口道,“行,就这样,三间房我们要了!”
老板扔给他三个木牌,木牌上面各挂着一只钥匙,嗤笑道:“上房,左拐直走,地五号;下房,楼上,天二、天三号房间。共纹银二两。”
柳逸凡从渌淇手中接过钱,恭敬递给老板,转身问道:“咱们怎么分?”
她和渌淇一定要住上房的,他是在问其余四人打算怎么分,渌淇有意撮合郑王两人,便开口道:“郑杼机和王韵予一间,王伯伯一间。”
柳逸凡发现这个分法有问题,就问道:“赵姑娘住哪里?”
渌淇斜眼瞟他一眼,说道:“自然是我一起睡啊!”
柳逸凡心中一喜,忙问道:“和我们一起睡,是不是有些不太方便?”
渌淇睥视着他,“谁说要和你一起睡了?”
“那我睡哪里?”柳逸凡不解。
渌淇冷哼一声,“你和老板一起睡吧!”说完不管他,自顾自拿起房牌,牵起赵子茹转身欲走。又想起什么事来,对王韵予说道,“楼上可能不太安全,晚上睡觉盖好被子,莫要走光了。”后者顺从点点头,挽着郑杼机臂肘,朝着楼上走去。
剩下柳逸凡看看渌淇无情的背影,又看看老板娘笑吟吟的面孔,唉声叹气嘟嘴跟上王老伯。
几人收拾停当,来楼下吃饭,楼下食客刚好争论起来。
其中一方代表有三寸之舌,激烈辩论,据理力争。
另一方亦有三寸不烂之舌,能说会道,善于辞令。
场中说话之人各个才高八斗,才华横溢,妙语连珠,唾沫星子横飞,柳逸凡立在边上静听,他们大庭广众上蹿下跳争论的却不是大好河山三山五岳而是国家的政治。
柳逸凡朦胧眼瞥见一个头上别一根不知是雁翎还是鸡翎的市侩之人,身披着一领旧褊衫,朗声道:“今我紫泥在无所不能天下无敌金太阳统领的英明领导下,福祚绵延,文化昌明,作为宇宙之中心,我认为我们一定要先收复横琴。”
另外一人放下手中的陶碗,里面剩下半碗糠粑,头戴着绛色毡帽,衣服翎子很奇怪,脖颈位置,缠着一个锯齿形宽大四方领子,远看犹如带着一把枷杻,用愠悻的语言回击道:“无所不能天下无敌金太阳统领圣德伟懋,四海钦敬,亦有累世之功,我等亦是丰衣足食。”
他曲肘绕过戴在脖颈上的“枷杻”,擦了擦嘴角糠粑,接着道:“所以我认为我们必会先解放琅岐!”
柳逸凡险些惊掉下巴,他真不知这两人哪里来的谜之自信,以为国家已经足够强大,以为自己已经丰衣足食,以为他们的统领就是真正的好统领。
他看向渌淇,亦从对方脸上看到很怪异的表情,就像看到井底一只小青蛙自卖自夸一般。
别着翎子的人接着说道:“琅岐周围有暗流礁石,又有黑雾弥漫,易守难攻,与其攻击琅岐不如先集中力量收回横琴,两岛合力夹击琅岐大事可图!”
带着“枷杻”的人说道:“我们紫泥在军备上的实力,早已经高过了琅岐和横琴数倍,我们完全可以选择同时收复双方,但是我认为还是要攻击琅岐,做事应该先着手解决最艰难的部分,再处理简单的部分。”
翎子:“在下不敢苟同,私以为做事循序渐进,先易后难,方才是良策。”
枷杻:“先难后易,还是先易后难,不是仅仅我们两个人就能说得算的,咱们需要问问大家的意见!”
四下立马分成两拨人,一拨支持先易后难,另一半支持先难后易,人数竟然不相上下。
“喂,你说,究竟是应该先攻打琅岐还是横琴?”翎子竟然指着柳逸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