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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断绝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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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志毅连忙点头。

    王语如和李易安与载仪三人便匆匆带着胡志毅出府,程蝶馨和载玄则留下来照看大病初愈的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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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乘着马车不多时就到了地牢。

    胡志毅走在最前面,他的步伐急迫,原本因年迈而伤寒的双腿此时也健步如飞。

    等到几人到了胡夫人的牢狱里时,胡夫人痛苦地咽着碗中已经馊了的窝窝头。

    看到这么一群人,胡夫人吓了一跳。

    “金玉,你怎么······”胡志毅冲在前面,看着自己从小疼爱到大的妹子这般惨败,顿时哽咽得说不完整。

    胡志毅黝黑的脸上因为痛苦而布满皱纹,他心疼地抓着胡夫人的肩膀,他在仔细瞧着自己这十多年未曾蒙面的妹妹。

    可胡夫人的表情却有些惊恐,她有些惊慌地看向王语如“王小姐,这是谁啊?”

    王语如顿时跟着有些哽咽,一别数十载,胡家曾经的千金少爷兄妹二人,已然落寞破败到,认不出彼此。

    胡志毅慢慢松开抓在胡金玉身上的手,他有些微微后退。

    此时他的眼睛已经布满泪花,白花花的一片让他也有些看不清自己思念了数十载的妹妹了。

    “胡夫人,这是你哥哥,胡志毅啊。”王语如说道。

    听到这话,胡夫人才如梦初醒。

    “金玉,金玉啊······”胡志毅还在叨叨着胡夫人的闺名。

    王语如有些感慨,她从来没有听过张府的任何人亲昵地叫她的闺名。

    ‘金玉’多么美好的一个词汇,想必是载满了家人的疼爱与呵护,可在张府的胡夫人,却从未有人将她当作金玉般对待。

    胡夫人似乎也对这个最熟悉的名字感到久违,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对面的男人。

    终于,她再也没忍住,走过去紧紧地抱住胡志毅。

    兄妹二人此时泣不成声,似乎这多年的苦楚都要在这泪水中流逝干净。

    胡金玉松开兄长,她的手轻轻放在胡志毅脸颊的两旁。

    她有些老花的眼睛正在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你老了·····哥哥,这么久不见·····你老了啊哥哥,我都·····我都认不出你了。”胡金玉说着说着又哭了出声。

    胡金玉摸着胡志毅的苍白的两鬓,细细打量着他,好像要将他看进自己最深刻的记忆里。

    胡金玉看着胡志毅身上那破落的衣物,她回忆起十几年前的往事。

    她此刻才幡然悔悟,当年哥哥是对的。

    可最后,蒙冤受苦的确是他,胡金玉顿时又感到愧疚,她没忍住又哭出声。

    “哥哥,我对不起你啊······”胡金玉痛苦地说着。

    胡志毅自是知道她说的意思,他没有多言,只是将胡金玉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胸口,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像儿时那般,一如从前。

    只有这一刻,胡金玉才真正做回了曾经那个胡金玉,而非胡夫人。

    “金玉,你也变了。”胡志毅此时已经停止了呜咽,他认真地说着。

    胡金玉抬起头,看着垂垂老矣的兄长,恍若隔世般。

    “我变了吗?”

    “从前我的小玉儿不是这样的,儿时,你犯错了就是犯错,会主动负荆请罪,若是没错,天王老爷来了,你都会挺直腰板,就算把你的腿打断,你也要咬着牙接回来,继续死磕,你何时变得这般了啊·······”胡志毅说着。

    胡金玉眼神微微躲闪,但她却知道,此时兄长大抵已经了解了真相,于是她也没藏着掖着。

    “不·····哥哥,我们都不是曾经的孩童或是少年了,我们长大了,我成了母亲,是我对不起那孩子,才让他从小养成那样的性子,让他的童年不快乐。”胡金玉痛苦地说道。

    “胡夫人,那不是你的错,要是也该是张家人的错,所有恶果都是他们张家种下的因,若不是他们将张保安从小就夺走,让他见不到母亲,张保安又怎会身心出了问题呢?”王语如插嘴道。

    胡金玉闭上了双眼,痛苦地坐在一旁,她似乎也在无能为力地纠结着,只听她有气无力地说着“可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孩子啊·····他·····”

    “妹妹啊,你的这个孩子就是恶鬼!他害死了多少别人家的孩子!就连语如这丫头的姐姐都是他杀死的啊,别糊涂了,语如这丫头没对你报仇,还想着帮你,以德报怨你就别在这继续傻下去了。”胡志毅恨铁不成地说着。

    胡金玉听了这话一愣,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王语如,她并不知是自己的儿子杀死了王嫣如,她顿时愧疚地抓住王嫣如的手,作势就要跪下磕头认错。

    王语如的眼中含着热泪一言不发,她抓住胡金玉,没让她下跪。

    “语如······我对不起你,我不知啊·····”胡夫人此时哭得已经成了泪人,今日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快要成了随着泪水融化。

    “胡夫人,我不怪你,就像胡大人所说,杀人的是张保安,而不是你,你也不该替他认罪啊。”王语如好言相劝。

    可胡金玉却固执地扭过头“不,语如,一命抵一命,我替保安还你姐姐······”

    说着胡夫人就要冲向尖锐的一角自戕。

    还是载仪眼疾手快,死死抓住胡夫人。

    “你胡不糊涂啊!你个······”胡志毅恨铁不成钢地说着。

    胡志毅也跟着拉住了胡金玉,载仪才微微松开手。

    现在只有胡志毅这个兄长,才能勉强安抚住一心向死的胡金玉。

    王语如看着此情此景,忍不住皱眉。

    她实在没想到胡夫人会如此执拗,连唯一真心爱她的兄长的话,她也不愿意听。

    但她也不愿多怪罪胡夫人,她知道,在这样的王朝下,女人的思想境遇与她们的苦难向来如此让人挣脱不开,也不能挣脱。

    一瞬间,她豁然开朗,明白了那日胡夫人对她说过的话,她说有些东西是必要的,是枷锁,是无法挣脱的桎梏······

    王语如虽不认同她的话,但却共情她。

    她现在,真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王语如看向一旁神色冷漠的载仪,她问道“该怎么办啊?”

    载仪看向王语如,此时他冷峻的面庞被牢狱中的月光映衬,更加清冷与疏离。

    良久,他才轻轻开口“泥佛金身,所求无定,易辞絮果兰因,难平欲壑人心。”

    王语如不解“什么意思?”

    “人总是贪心不足欲壑难填,她虽痛苦悔过那些逝去的人,可她却也对张保安抱有期待,同时她也并不是一心向死,她如今,矛盾又纠结,若是想要她彻底倒戈,那么就破了她的幻想,让她不能再抱有期待。”

    “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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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府内

    张保安正在轮椅上欣赏着自己收藏那半根骨节。

    ‘呼啦’门突然被推开半扇。

    只见一身干净利落黑色的王语如走了进来。

    他起初有些惊讶,而接下来则是饶有兴致的看过去“哟,小美女,这大半夜闯入我的房间,你这是·····在送死吗?”

    王语如则冷笑一声,她拿出手中的尖刀“我偷偷潜入张府,你现在双腿残废,你不怕我杀你了?”

    张保安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度可笑的笑话,他咯咯地大笑起来。

    那张妖孽美艳的脸蛋上闪过一丝杀意,他笑着说道“你杀了我?那你亲爱的宝贝姐姐怎么望着你,为她平反啊?”

    这话在嘲讽王语如,根本豁不出去,也没有那个勇气和决心。

    “你看这是什么。”王语如见张保安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便一转话题。

    说着她拿出了手中的那串钥匙。

    张保安顿时一惊,连忙摸着自己本该存有钥匙的口袋,他此刻也意识到,是那个死丫头偷了自己的钥匙。

    可过了一会,他又释然一笑,轻松地笑着说道“那又怎样?里面的东西,你能证明什么?我只要说那都是母亲的东西,便无人会怀疑,钥匙在你手里,我还可以说,那屋子是你的。”

    面对张保安这副耍无赖的模样,王语如倒也不恼,而是带着些许嫌弃和冷笑。

    “好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你找胡夫人替你顶包,你不害臊?”王语如气急败坏的说着。

    张保安一听这话更加得意扬扬“那是她愿意,有一句话叫什么?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王语如听着这话,连自己都不由得为胡夫人感到心寒,胡夫人入狱这么些天了,未曾看见张家究竟有谁关心她,去狱中看她一眼。

    现如今,就连她为其付出生命的儿子也在一旁说风凉话。

    “你知道吗?那女人也的确死有余辜,她亏欠我的这么多,就该死,等到她死了,我就将她的脸皮扯下来,让它和我屋子里其他的器官一起团聚,我要打造出一个我最喜欢的脸庞。”张保安说道后面表情变得如痴如醉。

    “你这个变态,你就从来没有心疼过她吗?是她要替你去死啊,她是你的母亲,母亲啊!”王语如说着。

    “谁在乎啊?都说了是她愿意,我只喜欢她年轻时候的脸庞,她如今变得无趣枯燥,我恨不得她早点死,那样她的脸皮才能是我的。”张保安还在大言不惭的说着。

    张保安还要说着什么,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破碎的脚步声。

    “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胡金玉痛苦的捂住胸口,面目狰狞的说着。

    张保安顿时瞪大眼睛,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眼睛飞速的扫了一秒王语如又看了一眼胡金玉。

    “胡夫人,你都听到了吗?你的死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王语如说道。

    胡夫人此时眼中已经全是泪水了,她看着张保安那和儿时如出一辙的脸皮,她实在想象不到,那如同仙童般可爱的儿子如今竟变成了如此恶鬼。

    “你是我儿子啊······你。”胡夫人此时已经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而张保安也意识到自己被王语如背刺一计,顿时怒不可遏,便抽出自己轮椅中藏匿的手枪

    作势就要冲着王语如发射子弹。

    王语如看着那黑乎乎的枪口,顿时惊慌,胡夫人也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王语如刚要躲闪。

    在暗处浮动的载仪突然从屋内杀了出来,一刃利剑,干净利落的斩断了张保安那蠢蠢欲动的左手。

    张保安顿时痛苦的嘶吼大叫着。

    “我和你说过,若是下次再轻举妄动,你的下场就会是这样。”载仪冷淡的说着。

    载仪没管身后的张保安大喊大叫,而是径直走向王语如,却若她的平安。

    张保安痛苦的大喊着“母亲!母亲,你快来帮我啊!”

    胡夫人此时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的眼神空洞,但随着她蹲下身,擦了一把眼泪,眼神便逐渐清明起来。

    她破天荒的有了一丝别样的表情,她狠狠的冷笑了一声。

    “不!”胡夫人大喊着说。

    张保安皱眉不解。

    “就像你说的,我根本不能算作是你的母亲,那么······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母子,我不会替你认罪了。”

    “为什么?为什么啊母亲,你是我母亲啊!”张保安痛苦的嘶吼着。

    胡夫人头也不回,她的声音如断了线的风筝,支离破碎,可却带着一幅从前从未有过的坚韧,她笑了,放肆地大笑着说道。

    “女人从来就没有必须要承担的,必须要任其禁锢的,都是第一次生而为人,为什么要为别人而活着?我只知道,自诩魂灵中燃烧而不肯熄灭的野火,是无谓命运赋予的泥泞或是荒漠的,本就自是恣肆的绝嶂,驰涌的春江,何必在乎她人?”

    这是王语如当日对胡夫人说过的话。

    王语如没想到这话,胡夫人都记得,原封不动的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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