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诉凄苦杨妃存大义,醋哑女家宴醉东风
贺衡回头,便看见了手里拿着算盘的男人,男人头发已花白,身着紫衣,看着倒是干净整洁。
辛伯雍一听这声音便变得十分的安分起来,他到吸了一口气唤道:“爹!”
闻言,贺衡忙也起身:“原来是辛掌柜,久仰。”
“过奖,过奖。”方才此处的一幕被辛有志看得一清二楚,他儿子是个什么调皮的性子他最清楚,难得见到辛伯雍露出那样崇拜敬仰的眼神。
辛有志却不欲多问,只道:“我去看看你沅姨,你且忙着。”
如此不避嫌,贺衡都有些为之瞠目,待辛有志走后,他才问道:“小掌柜,你家倒是挺复杂的,还与义承公主有交?但义承公主此行一看便是隐藏身份回来的,是何缘故?”
“也有你贺大才子问我的时候!”辛伯雍一脸的得意,他故意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缘故嘛,你在新湖之上也看见了,她是来寻那个公主的。”
所以绍布才会那么熟知官府里的动向。
“可她与你父亲似乎私交甚笃。”贺衡思索着那两人的紫衣。
辛伯雍大大咧咧道:“沅姨同我父亲青梅竹马,自然是有故交情分在的。”
贺衡心想,原来如此。
屋内。
杨巫琼早已屏退了左右,辛有志在门外踯躅许久,才终究是叹了叹气,他叩响了门扉,便听见里头那个不再青春的声音:“进罢。”
他们年少托付彼此的真心,可辛有志不能毁了娃娃亲,杨巫琼也被赐婚离开大随远嫁突厥,谁料这再见已是十数年,佳容不再。
辛有志看见杨巫琼依旧保养的如二十多岁的女子,而他自己早已两鬓生白发,他嘴唇颤抖着发出一声“新沅”。
“嗯。”杨巫琼眼里闪着泪,她从榻上坐起来,想对辛有志招招手,却又不敢,二人对视片刻,心下均是不忍,辛有志连忙转过身去,杨巫琼这才披了衣衫起身。
“这些年你和……你可还好些?”她问。
辛有志苦笑:“如今说来虽有些不合适,却也能言,早已没了夫妻情分。”
“我记得阆仙还有个兄弟,怎么不在东郡?”杨巫琼问。
辛有志道:“是啊,同她在老家侍奉母亲,便没有跟来,不说我了,你呢?”
闻言,杨巫琼苦笑难掩,她玉葱纤手扶着额头无奈道:“夫死从子,我反抗不得,从王妃到妾,一再受辱罢了,有志,我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只敢同你诉一诉苦罢了。”
“唉,外头都道义承公主聪慧美丽,保着大随的边疆安宁,新沅,你有苦只管对我言。”辛有志一腔愤慨。
看着这个此时正义的不行的男人,杨巫琼倏然噗嗤笑了笑:“道苦也是苦,苦在心里,苦在想见一见故人还要隐姓埋名,道不苦也是不苦,这数年来我也是锦衣玉食好生被人伺候着过来的,比起如今千疮百孔的大随,我在突厥已然是再好不过了。”
她说着,眉头便渐渐锁起:“外头真是乱了,当初皇上毅然将我远嫁,换来的却是这般结果,有志,你说这让我如何不心寒?可我姓杨,大随是我的故乡,我又怎能弃大随于不顾,弃百姓于不顾?”
杨巫琼平静的说着一切,可每一句都让辛有志深感眼前这个女子的大义,辛有志钦佩之余便是自惭形秽,他从来只希望酒楼能生意兴隆,辛伯雍能平安长大。
“咚咚”
又传来敲门声。
“主子,小主子自己寻来了。”门外侍女如是回禀,杨巫琼连忙收起了那副哀恸的神情,她正色道:“让她过来。”
“这……小主子瞧见了贺郎君,缠着贺郎君不肯过来呢。”侍女小心翼翼道。
杨巫琼略有些吃惊,贺衡此人样貌确是生的极好,但绍布素来眼高于顶,怎会看上这样一个平头百姓的?杨巫琼疑惑的看向辛有志:“你可知这贺郎君是何来历?”
辛有志想了想道:“他颇得荣王照拂,如今在杨氏私塾任职,想来是荣王的幕僚?”
直到黄昏时分,用膳时,杨巫琼才在席间看见了自己的这位“女儿”。
杨巫琼与辛有志在上首,依次便是绍布、贺衡、辛伯雍、姜妤,绍布凑在贺衡身边窃窃私语道:“父王走后,我被王兄送到琼夫人身边教养,她也算是我的母亲,也算是……”后半句绍布便没说完。
“所以公主安心同义承公主回去吧,连自由出入的权利都没有,何谈合作?”贺衡斜眼,绍布的头都要枕到他肩上了,贺衡不悦的略微躲开。
绍布委屈的小声嘟囔一声:“我才卖了贺哥哥一个好消息,贺哥哥转眼便过河拆桥了。”
“你们俩说什么呢?有什么是不能同我说的吗贺衡!”辛伯雍吃味好久了,也不知为何,先前见到贺衡时,不论身处何种境地,贺衡的视线总是落在他的身上的,如今有了佳人在侧,贺衡便总是同她说话了,辛伯雍很是不爽。
贺衡被辛伯雍这样阴阳怪气的一声给惊到,小骗子这是什么意思?
见状,姜妤以为辛伯雍不高兴了,连连给他夹了两个大肉圆子,着急的“啊啊啊”了好几声,贺衡这才开口:“你吃火药了?好端端的怎么呛人?”
被贺衡一提醒,辛伯雍才惊醒自己方才有多无礼,他连忙低下头,也不敢再盯着贺衡看,席上杨巫琼便举着杯开口:“没想到你们这些孩子竟也都是旧相识,如此缘分,理应共饮一杯。”
闻言,辛伯雍连忙举起杯,心道果然是沅姨疼他,还知道给他解围,可贺衡的目光却始终打量着辛伯雍,即便辛伯雍不去看也知道贺衡盯着自己,他不自在的眨了眨眼,小声的不能再小声的对贺衡道:“别看我了。”
“好,不看了。”说不看,贺衡便移开了视线。
只是在移开目光前他清晰的看见了小骗子的耳尖攀上了红霞,贺衡不禁想,若自己再盯片刻,便又能欣赏到那抹红霞逐渐侵占耳廓、耳垂、脖颈,最后小骗子的整张小脸都会涨得通红。
这两人的别扭好在无人在意,众人饮了酒,绍布被杨巫琼拉着嘘寒问暖,辛有志颇有心事的独自喝着闷酒,姜妤也低着头安安静静的用饭,贺衡给自己满了一杯,又给辛伯雍满了一杯,他举起杯子道:“相识一场,还未曾同你好好喝过一场,来。”
“干!”辛伯雍拿起杯子,两杯相碰,杯中的酒彼此在空中纠缠融合,又落入各自的杯中。
贺衡不似辛伯雍喝的快,杯口被他抿在嘴里,他微微仰着头,饮酒既不会很慢,也不会很快,辛伯雍觉得他脖颈的线条也是美的不可方物,吞咽时喉结缓缓的上下浮动,优雅又迷人。
于是张着嘴像只小狗一般“嘶哈嘶哈”的辛伯雍陷入了沉思……
何时起,他好像不讨厌贺衡了?
这个念头一出,辛伯雍匆忙收回了视线,嘴里似乎也不辣了,反而是些淡淡的甜味,他觉得自己如今很不对劲,定然是这酒醉了他!
念及此,辛伯雍连忙拿起一旁的茶壶又倒满了杯,姜妤连拦都来不及拦,一桌人就莫名其妙的看见辛伯雍匆忙又饮尽一杯。
“嘶……好辣!”辛伯雍吐着舌头,委屈的问姜妤,“茶壶里怎么装得酒?嘶……”
闻言,一桌人都大笑起来,姜妤无辜的摆着手,腼腆的让人分外想照顾照顾她。
原本略有些尴尬的静谧也被辛伯雍打破,贺衡低眉温柔的笑起来,辛伯雍恶狠狠的瞪他一眼:“都怪你!”
贺衡:“……”
随后贺衡眼神扫来,果真看见了方才自己臆想的那一幕。
小骗子也不知是醉了,还是羞了,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