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偶遇送别
按照约定时辰,南烟此刻应是来到了此处,可已燃过一炷香的还是不曾见到前方小道有身影前来,唐婉紧张揉着手中的手绢,一直盘算着会出现的岔子。
齐暮云今日也跟着孙仲铃前往夜宴处,一来是为拖住她心血来潮寻人,二来也是为了让她想办法让南烟溜出来,可月影西斜都不曾见到一人前往,唐婉实在坐不住便让郑文轩再次等候,若一个时辰不见自己回来,他先寻个隐秘之地躲藏再商量此事。
唐婉谨慎瞧着周边的动静,在树林转弯处瞧见几个人影,她心一下便提到嗓子眼,紧拽着衣裙小心翼翼前去查探,刚往前踏一步就被一粒石子击中腿部蹲了下来。
“婉儿怎会在此?”武涯借着月光看清了面前之人的面容扶起她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从树林中窜出来一人站在武涯身侧,“哎,你不是说你是五大三粗的俗人吗?怎也会怜香惜玉起来。”
来人正是宴秋,她挽着肩头白绒绒的发饰嘟囔起来,还真跟那日在城门口要比试骑马的样子不同。她围着唐婉打量一圈,“不是说中原的才女都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吗?天色这么暗沉,你一人来此树林……”宴秋耸着鼻头嗅着,意味深长喊道:“莫不是夜会情郎?难不成小公爷也在此?”
唐婉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宴秋瞧着她这般惊讶的神情被逗笑了,拍着她的肩头道:“你们的事小公爷一早就对本郡主提及过了,还有他,”她说着用胳膊肘撞击着身旁的武涯,“这人还一早就对本郡主警告过了。”
武涯对唐婉报以微笑,不等他问出话来,宴秋就双手环抱胸口面对着他,“你警告本郡主,那此刻本郡主也要警告你,凡是比本郡主妩媚多情的不许多看一眼,才女也不能,更何况人家都有心上人了,你这般瞧着作甚?”
“郡主,你们……”唐婉听出了她的语气,那语气听似命令可实则是在对武涯撒娇。
宴秋挽起武涯的胳膊,语气高昂道:“没错,本郡主就是瞧上了这五大三粗之人。”
“郡主,我……”
“你什么你,再说什么你配不上之言我可要生气了,”宴秋挂在他胳膊处晃悠着:“你不是说过你要对我负责的吗?伤了我还占我便宜,你若是跑了,本郡主定要发动追兵追杀你。”
武涯一脸无奈,笑着将她贴在脸上的发饰拨弄耳后,“我行走多年的镖局,也便只有你才能明目张胆截下,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我说过要养你一辈子那就得是一辈子,至于身份……”
“父皇疼爱我,一早便就让我自己寻得良人,你这般能打,还,还能制得住我,”宴秋说着倒还害羞起来,“他定会欢喜不已的。”
他们俩的缘分还真是不打不相识,那日比试骑马宴秋遇上武涯后便一直跟他过不去,自己堂堂一国郡主光天化日被他擒住,还打了不该打的地方,她向来都是有仇必报之人,这等仇自然要去寻。
她三天两头往镖局跑,以郡主身份打伤一众的镖局之人,武涯先前碍于她的身份一再礼让,可最后还是对她动手,二人你一招我一式便就生出些许情义出来。这次的狩猎她之所以没有夺得头筹只是因一心和武涯单打独斗去了。
前几日武涯害她伤了腿两人一同滚落在猎人设下的陷阱中,他为其包扎脚踝,可按照北疆礼制,谁人动了女子脚踝便就会成他的人,宴秋从未遇见一个男子不顾及她的身份,不畏惧她的任性骄纵,即便知晓她会对他动手还是会发自真心去关心她,那日索性就此将话说开,反正她也兜不住话,也不是中原扭扭捏捏故作姿态之人。
起初武涯念起二人身份悬殊一再躲避,可宴秋哪是好糊弄之人,几次主动坦言后武涯终于压不住心中对她的情。
“婉儿,此番还有你的功劳在其中。”武涯难得柔情起来,他笑着揽着宴秋的肩头如是说着:“当时若不是你让我带你入京,我也不会在临安识得齐大人,你们骑马比试那日正是我替齐大人运镖回城途中,若非如此也不会遇上郡主。”
宴秋伸手拍拍唐婉的肩,笑道:“看来婉儿也算是我们的半个媒人,小公爷平日里也帮了本郡主许多,还让武涯无处遁形被我寻到,既然如此,日后你若是有难事,本郡主定会帮你解忧。”
这话可说到题根上了,眼下还真有事要问她,唐婉忙问及夜宴上弹琵琶的女子遇上了何事,本是和她相约今晚这个时辰相见,可眼下却迟迟不见她来。
“你说那位女子本郡主倒是有印象,她那双眼睛确实勾人,不过本郡主一向不喜这些靡靡之音,未曾留意到她遇上了何事,”宴秋也是个真性情,拍着胸脯道:“你对我们也算有恩,此事交于本郡主,一定将人给你带来。”
唐婉怕她这般急躁的性子会惹来一众人,将目光移至武涯,武涯自然懂得他身侧之人的秉性如何,点头示意道:“婉儿莫急,我随她一道前去将人带来。”
他不问缘由,关于唐婉的为人他一早就知晓,深秋在小树林中等一位女子想必其中定有曲折,既然唐婉不想提及缘故,他也不会多问,更不想宴秋会帮了倒忙。
三炷香后他们果真带着南烟前来,今日夜宴有些变故,段允灏一直让她候在身侧,以往都是弹奏后退却,今夜却让她半步不离身边,若不是宴秋回去寻了个借口要向南烟讨教弹琴手艺,只怕他会一直不肯放人。
唐婉躬身道谢:“多谢郡主今日相救,武大哥,之前你便救了我一次,今日再次搭救,婉儿不胜感激。”
武涯抬手让她起身,“婉儿莫要多理,当日搭救也只是不希望阴山少了位好官,再者我与士程为好友,他一早便叮咛过要照料你,既然你声称我为一声武大哥,此番可就见怪了。”
他拉着宴秋的手道:“若论谢字,我和郡主也要多谢你。夜里凉,你们终归是女子,有事说完便早早离去。”
宴秋本还想多问些东西出来,她实在好奇两个女子深夜来此树林会说着何事,可被武涯拉走了,有时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是这女子可不似中原娇柔女子,她若是骄纵起来,还真只能打晕扛走才能省事。
见他们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南烟急匆匆问道郑文轩可有事,话音刚落就瞧见郑文轩朝她奔来。
“文轩,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丫头,不是说好那只是一场假戏吗?我还担心你出不来,心急如焚只得来寻你。”
两人紧紧相拥说着为彼此担忧之话,唐婉轻咳一声,眼下可还不是卿卿我我之时,若不及时离去,只怕会生出祸端来,她将二人送至河岸口,可对面站立一人,正当几人忐忑靠近时,那人转身取下头顶的披风。
“娘!”郑文轩绷不住眼泪喊了出来:“您怎么来了?”
郑夫人的眼泪决堤直往下淌着,慢慢走近郑文轩身旁,颤动伸出手摸着他的脸,“为娘就是想再最后瞧上你一眼,趁着你爹醉酒后来此处等你,你,莫要怪娘。”
“娘,孩儿不孝,请娘要好好保重身子,代我替爹说句对不起。”郑文轩扑通一声双腿跪立她跟前,南烟也自责的跟着一道跪下,“夫人,对不起,此事是我的错。”
郑夫人啜泣着摇着头,弯腰将二人搀扶起来,她从肩头取下一个包袱递到郑文轩手中,“这里面有些干粮和银票,还有一些暖和的衣裳,在外可不比在家中,日后为娘可就照顾不到你了,你身子一向文弱,可要注意莫着凉了,还有……”
“娘……”郑文轩冲向她怀里抱着哭着:“孩儿错了,娘要好好保重身子,莫要太过操劳,我来阴山前和大哥二哥叮嘱过一定要好好照顾好你和爹,孩儿不能在你们跟前尽孝道了。”
唐婉见此场面也泪流不止,若要论起错来,此事自己脱不了干系,她上前安慰着郑夫人:“伯母,此事是我的法子,是我有错在先。”
郑夫人用袖子揩拭着泪痕,拍着唐婉的手道:“孩子,莫要揽责,此事不怪你,只怨天不遂人愿,只要文轩此生开心平安,我也就不多求了。”
已经耽搁太久时辰,郑夫人唤着船夫让他多担待些,夜里莫要颠簸,郑文轩此刻身子还比较弱,叮嘱南烟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夫人,多谢您的大恩大德,日后我定会好好照顾文轩,请您放心,我不会让他再这般体弱。”
郑夫人将手上的镯子戴在她手腕处,“以后拜托你了。”
他们二人在临别之际跪在唐婉跟前叩拜,唐婉刚要扶起郑夫人拉住了她,“随他们吧,这一叩拜你若不接受他们心中不安,你救的不仅是他们,还有我们两家,这一拜你是受得住的。”
月色逐渐西沉,船由面到点逐渐隐退在河面上,河岸口的芦苇摇摇晃晃垂在水上,冬日的夜可真寂静,没有虫鸣鸟叫,像极了此刻无声的离别。
郑夫人低声和唐婉念叨几句便转身回府,她怕到时家中之人会突然醒来寻人不好交差,这一世和郑文轩的母子情义也便到今夜就此隔断,再相见只怕等着他的会是自己的一抔黄土。
一旦离开,哪有来日方长的期许,等待的只会是遥遥无期的念想,还有那爬满墙头的杂草。